彭又清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拒绝,她也一下子呆住了。
“你不要这样!喂,等一下啊,你听我说嘛。小伙子,我找一个叫顾罄昔的女孩,我有她在这的地址。如果你不认识她,那你的姐姐肯定知道这所房子的主人,让我见见你的姐姐就可以的,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我们不认识你要找的那个人,你这样冒然闯别人的房子,我们会告你的。你赶紧走远点,否则我真的就打电话找警察了。”
彭又清知道再跟这小孩子讲下去肯定什么结果都得不到,还把他招惹得急成那样······于是她依旧很有礼貌的说:“好,小伙子,我这里有张名片,放在这秋千上,等你姐姐回来了,你告诉她有个叫彭又清的人找过她,让她尽快跟我联系。”
“你烦不烦呀,让你走,你还在这啰嗦。”用能打开门走出屋子,拿起那张名片,撕成了碎片,用力地推搡着彭又清:“你走,要不然我现在就报警,你走呀!”
“好,好好好,我马上走,不过我真的很着急找你的姐姐。算我拜托你,一定要转告她我有来找过她。我姓彭。”男孩强硬过头的态度让彭又清坚信这小男孩嘴里的姐姐就是罄昔,她知道这男孩就是冯东瑞的儿子,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罄昔的弟弟会这样没有礼貌地针对她。
用能听到这就更上火了,他害怕罄昔又会像以前那样离开自己。他极力否认自己的姐姐是顾罄昔:“你有完没完,都跟你讲了不认识不认识,你快给我走啊!走啊!走!”
彭又清走了,她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着一脸怒气的用能,一边留恋似的看着从落地玻璃窗里可以望见的她一点都不怀疑的那件罄昔的大衣。用能看着彭又清上了车,看着车子开走后掀起的一层薄而轻的尘土,看着车子渐渐开出了视线。他才拿着那件仍未完工的毛衣回到了屋里。
车子开到路口转弯处,层层树木把车子掩盖得没了踪影,彭又清果决的说了一句:“停车。”接着她又几分急切几分喜悦地走出车外,一步步地轻轻地悄悄地向那所湖滨小屋靠近着。
用能关上门转身却看到姐姐坐在沙发里,“我以为你不在家呢,刚才······”
“我都知道了。明天肯定让你穿上给大胖秀秀。”
“姐,她是小宝宝的奶奶对吧?那你会不会跟她回英国呀?”
“就知道你要问,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除非你自己搞独立。不过你要跟我保证再怎么独立也不能跟父母亲独立!”罄昔用手指勾了一下用能的鼻子,接过他手里的毛衣继续熟稔地织起来。
“我保证,你都跟我说了不下5000遍了,再记不住也对不起我这么好使的脑袋呀。”
“知道就好。不过,你刚才怎么那么没礼貌呢。看你平时对吴奶奶多有礼貌呀!她是长辈,你不应该对她那样。”
“姐,我是怕她带你走。所以才那样的。不过她应该是个好人,我都那样对她,她还是一点都不生气哎。”
“对呀,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下次不要那样了。”罄昔停下来手里的活儿,和气地用商量的口吻对用能说着。
“姐,保证不那样了,只要你不跟她走,我什么都听你的。”用能利索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调皮向罄昔敬了个军礼。然后坐了下来,摸着罄昔的肚子说道:“宝宝,我是舅舅,快点出来跟我一起玩,小舅带你打气球玩,打完气球我再带你去玩打**,打完**再去玩飞镖打靶,打完飞镖再去打······”
“好啦,如果是个女孩呢,才不跟小舅去玩那些,你再好好想想有那些游戏适合女孩玩呀。”
“这个好像还没想过,如果是女孩,那我得去问问女生小时候喜欢玩些什么,这种问题得好好想一想,今天下午就去跟班上的女同学咨询咨询。”罄昔温柔地看着认真思考的用能,“看你这个小舅当的,这么粗心!不过还算称职。”说完,罄昔摸了摸用能的头,温柔的笑了,笑得那么迷人。用能也笑了,笑得那么纯真。
这一切彭又清都听在耳里,看在眼里。看到怀着孩子的罄昔,她说不出有多欣喜又有多心疼。但她不想打扰罄昔现在温馨的生活,天知道她多想走进去摸摸罄昔的脸,像以前一样宝贝似的抱抱罄昔。可她还是流着眼泪从玻璃窗前走了出来。看到罄昔现在过得很好,还给自己添了个孙子。那她又怎么忍心硬生生地把她带到赫铭的身边呢,她尊重罄昔的选择,她也不打算质问罄昔不辞而别的理由了。她都有了赫铭的孩子,她根本就一直爱着赫铭。如果这世界连爱都沦落到还需要兴师动众地去求证和质问的地步,那她真的就不知道这个大世界里头还有什么可以让人放心地去信任的了······一切她只想等到孩子出世再说。她舍不得再去责问罄昔,跟她索要离开赫铭的理由,弄得她心不能安,身心俱疲。她舍不得。
第三十章
彭又清决定留下,她在桃花源的家里安顿了下来。并没有急于跟赫铭和沈领讲明她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关于罄昔的一切。赫铭要做爸爸了,这样的喜悦虽然好几次让彭又清差点没端住,但从长远考虑,这位理性又感性的母亲居然还是设身处地地为自己的儿媳妇优先考虑了。
米然在确认罄昔彻底把赫铭交给自己并最终离开之后,就飞回了加拿大。她并没有按罄昔所想的那样幸福满足地粘在赫铭的身边,一心一意地爱着赫铭。她早就受够了,受够了被人冷淡、不被爱人所爱的感觉。尽管她对赫铭的爱丝毫不输于罄昔,但赫铭哥的眼中却永远装不下自己,她又怎么能奢望自己还能在他的心中争取到一点地位呢。如果自己放弃,就非要拆散他们不可。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独享。她是这么想的,也照着自己的想法那么做了,伤害了别人,自己也并不快乐。
等到米然再次回到加拿大,母女俩的团聚竟然是在区影秋的葬礼上。这样的结果米然曾经不止一次的想到过,可她没想到这一切居然来得这般闪电,这结果居然一如她所能想到的最差、最坏、最让人心疼得难以承受。
米舒坤在米然的强烈要求下参加了米然一手操办的葬礼。长久以来终于再见到女儿的米舒坤,却是在曾经的爱人的葬礼上。这样的场景让他不禁想起了过去。当年他那么极力的挽留却留不住爱人决心离去的脚步。现在这样的情形弄得自己的角色颇为尴尬:这个葬礼他完全有不来参加的理由,这对母子是跟自己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两个女人。但是却是他想用生命来保护和疼爱的女人。他那么辛苦地隐瞒米然的真实身份,不就是想把这个宝贝女儿留在自己的身边吗?可如今看来,他这样的愿望几乎没什么实现的可能性了,米然的表情平静得让他害怕。见到自己的时候米然没有了从前的撒娇和亲密,好似他只是个来吊唁的普通人,别的什么都不是······
米舒坤一直都知道区影秋在吸毒,而米然在加拿大和区影秋住在一起所有的生活费用都是米舒坤在背后支持着的。早在米然去之前,区影秋吸毒的钱也全部都是米舒坤源源不断地送出去的。当区影秋终于糟践完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时,这对米舒坤来说应该是一种负担上的减轻,不论从精神上还是物质上。但依然扮演着也情愿扮演爸爸角色的米舒坤看得出来米然爱着自己的妈妈,在葬礼上已然哭不出一滴眼泪的米然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一样,待人接物都表现得得体大方。女儿不再是以前待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任性的女儿了。那个老爱闯祸剩下一堆烂摊子让自己收拾的女儿,那个时时刻刻需要爸爸关怀和保护的女儿,不见了。米舒坤似乎也才渐渐明白了有些事情父亲永远给不了,教不会女儿的,而恰巧的这些事情让母亲来做便会圆圆满满的完成,带给人出其不意的结果。
米舒坤虽然很欣慰妻子在临走之前终于做了一件她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事情。当初跟她离婚是因为在她成为一个妈妈的时候居然还跟自己的旧情人藕断丝连,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她抛开桃花源的孩子和丈夫以及幸福安定的生活,去追求自己理想中的爱情的原因。米舒坤可以包容米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可以容忍自己深爱的女人就那样无情地离开家去找别的男人,但是他唯一的条件是把米然留下来。这个他一直当亲生女儿养的孩子离开自己是他绝对不容许的。跟区影秋离婚之后,米舒坤也没有再婚,一个人带大了米然。但当后来得知区影秋被人设计了,吸毒成瘾,整个人开始颓废,他也想过把她接回桃花源,他甚至亲自去过加拿大找过区影秋,但那个时候的区影秋再也没有颜面回来了。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自己正在健康成长的女儿。她有一种难以释怀的负疚感,她知道是自己让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是她自己亲手毁了本来拥有的幸福生活。
米然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区影秋每年会回桃花源一趟以姑姑的身份去看米然,后来米然在不经意间才从佣人的口中偷偷听到自己口口声声喊“姑姑”的那个人居然是自己一直想要见到的妈妈。她也听到佣人们说“姑姑”现在的处境:一个人居住在加拿大,吃的穿的用的全是爸爸出钱。说她是个多么下作的女人,放着这么好的男人、这么好的生活不要净出去瞎折腾。所有这些让小小年纪的米然感觉到恐怖,她害怕,她不能理解,甚至从此再也没有给过“姑姑”好看的脸色,再也没有喊过她一声“姑姑”。也就是从那次开始,区影秋也就没有再回来过桃花源。
但区影秋万万没想到在她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时候,上天居然那般眷顾她似的把远在桃花源的女儿送到了自己的身旁。
米然是偷着从家里跑出来的,他知道父亲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离开他去找妈妈的,米舒坤怕区影秋带坏了和她有着一样任性倔强性格的米然。米然的到来使这位生活在颓废和阴暗里的依然美丽的女人有了想要好好生活的动力和勇气。尽管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她也知道自己的悲凉处境,但却努力使自己振作,也从不在米然面前表现出任何萎靡的状态,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毒瘾,就算到了实在忍不住的地步也是竭力地避开米然。米然和母亲一起在加拿大开了一间咖啡店。从那之后,米然恋上了咖啡。她成为了一个极其喜欢咖啡的女孩,无论做什么事情,她的手里都会握着一杯自己煮的咖啡。她沉醉于咖啡的香味,她甚至喜欢咖啡的颜色以至于不能自拔。因为喜欢咖啡,她会爱屋及乌地挑咖啡颜色的睡衣和帽子。那个时候,她的红色第一的准则便会抛掷九霄云外,这样的改变也是在与母亲同居的日子里逐渐产生的。她甚至还会对所有以可可豆为原料加工而成的食品根据自己的直觉准确地给出自己的看法,提出自己的见解:是应该多加点糖,还是应该少放可可粉之类的,且种种观点精准、到位。
对于母亲的向她隐瞒着的所有米然早就什么都知道,但女孩从不捅破,她想维护母亲想要在心爱的女儿面前维护的母亲的美好形象,想要努力给予女儿的最完善的母爱。或许米然就是在这种极力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极力维护母亲的颜面的过程中渐渐地懂得了很多,渐渐地转变了很多。直到有一天,区影秋在她面前发作,什么事实、所有的真相都再也隐瞒不下去了,任何想要极力维护的美好形象也顷刻间荡然无存了······
不忍心看着发作的母亲,想着要陪母亲一起痛苦的米然毅然决然地染上了毒瘾。再那之后她的生活便再次被打乱了。原本井井有条的节奏似乎再也回不到正轨,母亲的去世也让她在繁华的城市找不见了前行的方向······米然有多爱母亲,她甚至清清楚楚地记得母亲头发间的清香,温婉柔和的唇线,十指指甲的形状模样;米然又有多恨母亲,她甚至还没有弥补完全儿时应该给予孩子的爱就离开,在女儿对母亲万般依恋,不舍分离的时候偏偏又要独自面对孤单和无奈,她恨母亲那么不爱惜身体,她恨让母亲的生命提前走到终点的毒品。当她的冲动、任性和害人的毒品较上真儿时,这场本不该存在的怄气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米然是个彻头彻尾的输家。
在米然凭着苦肉计逼着罄昔离开了赫铭而神秘失踪时,她也极其潇洒地走出了难得得到的与赫铭共处的时间和生活。她厌烦了,厌烦了那种不被喜欢的人重视的落寞和孤寂,她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取代赫铭哥心中的罄昔。依赫铭的脾性,除了罄昔本人,谁也成为不了他心中的爱人,这点米然在赫铭揽着罄昔的肩膀为她开脱并最终让自己被桃花源高中勒令开除的那个时候,她就再明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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