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九儿看着豆子爹腿上的咬痕,已经开始泛着黑色,但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毒。
“九儿,去我房里书架第三格,将那盒子取来,快”,沐九儿原本在心里想着到底是什么蛇居然这么毒,下一刻就听见褚瑞的声音。
她不敢耽搁,急急地朝着褚瑞的房间走去。
第三格,盒子……
他看着那个精致的雕花木盒,拿在手上微沉,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便起身回了药堂。
“褚瑞”,沐九儿健步如飞,将盒子递给褚瑞,看着两人马上就要碰触到一起的手,夏杏眼底一暗,朝前伸出一只脚,沐九儿此刻满心满眼都是那些中毒的病人,哪里注意到下面,竟直直地跌倒下去。
褚瑞眼中飞快地划过一道厉色,一个箭步将沐九儿拦腰抱起,虽然没有摔倒地上,但强烈的摇晃和惊吓,让沐九儿小腹开始阵痛。
她只觉得下身一股暖流划过,心下一紧。
“九儿,九儿”,褚瑞有些急了,黑着脸瞪了夏杏一眼,抱起沐九儿就往屋子里走去。
“瑞大夫,瑞大夫”,那些中毒之人的家属急切地唤道。
“哼,不就是晃了一下,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夏杏嘀咕着,面色扭曲。
夏蒙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个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被褚瑞抱回房间的沐九儿,双手死死地抱着小腹。
“褚瑞,啊,褚瑞”,沐九儿只觉得小腹越来越痛,越来越难受,再一股暖流划出,褚瑞眼底越来越暗,他此刻也顾不得其他,掀开沐九儿的裙摆,下身已经湿透,隐隐可以看见血红。
褚瑞心中一紧,“九儿,羊水已经破了,你一定要坚持住,我去去就来!”
“啊,啊”,沐九儿的痛呼一声高过一声。
药堂中原本因为夏杏的话而对沐九儿有些意见的人,一颗心骤然揪紧。
褚瑞跑回药堂,取了好不容易从山上找到的野参,“豆子娘,九儿早产了,你去帮忙烧点热水行吗?”
豆子娘还未回过神来已经不由自主的点头,这可是瑞大夫头回跟她说这么多话。
“豆子好好看着你爹”,豆子娘心里也明白,只有沐九儿安全生产了,褚瑞才会考虑来救他们这些中毒的人;另外几名中年妇女一听竟然是早产也都纷纷跟着豆子娘去帮忙。
夏杏双腿一软竟然直直地跌倒在地,面色惨白,“不,不,她一定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
看着其他人向夏杏头来的不悦之色,夏蒙面色难看,死死地瞪了夏杏一眼,连这点眼里价都没有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对沐九儿下手。
褚瑞取了野参回到沐九儿的房间。
沐九儿已经满头大汗,连呻吟声都渐渐小了下去。
“哎哟,瑞大夫,这姑娘要生产了,你一个大男人留在这里干什么,有我们就行了”,一个中年妇女说着就将褚瑞往门外推。
褚瑞却不管,“我是大夫!”
“这生产又不是生病,要大夫来做什么”,那名大娘面色难看,“快出去,这女子的产房最是晦气,男子可进来不得!”
沐九儿自然知道这个朝代人们的想法,强忍着下腹传来的阵痛,“褚,褚瑞,唔,我没事,你,你先出去吧!”,一句话已经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下腹的阵痛却还在继续。
“九儿,你别着急,我”,两名妇女见褚瑞不死心干脆砰的一声关上门,紧接着便是里面,唔唔的闷哼声,褚瑞面色越来越白,心也越来越紧。
雨依旧淅淅沥沥,身上衣衫已经湿透可褚瑞却没有丝毫的察觉。
“瑞大夫,我说你在这里干什么”,豆子娘端了热水,见褚瑞居然立在产房门口。
褚瑞这才回过神来,将手中的野参往豆子娘怀里一塞,“快,快去给九儿含着!”
豆子娘也不知道那布包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端了水进去,照着褚瑞的吩咐给沐九儿含着时,这才看清,呵,好家伙居然是山参。
“姑娘,你别着急”,一名大娘顺着沐九儿凸起的肚子轻轻抚了抚,另一名大娘突然大叫,“快,我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快,用力!”
抚着沐九儿肚子的大娘手上力劲陡然增大,往下用力一推。
“啊!”,只听见沐九儿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豆子娘的惊喜声,“生了,生了,是个带把的!”
“快,给孩子洗洗,包上”,另一名大娘的声音传来。
豆子娘咯咯咯直笑。
好久,一名大娘才抱了孩子出来给褚瑞看,“瑞大夫,看这孩子长得可是俊俏!”
褚瑞伸手刚想去抱,却发现自己一身浸湿,“我回房换件衣服!”
看着褚瑞急切的动作,那大娘脸上直笑,仿若这孩子就是沐九儿与褚瑞的宝贝一般。
“姑娘,你没事吧”,豆子娘和另外两名大娘合力收拾了床榻又给换上了新的床单被褥,连沐九儿身上,豆子娘都给她擦了一遍换上了净。
沐九儿面色惨白,被汗水湿了的秀发贴在脸上,明明是狼狈到了极点,可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绝美,看着大娘抱回来搁在枕头旁边的孩子,抬首有些无力地将她搁在自己身上。
那孩子浓眉大眼,精致的无关,冷峻的容颜,竟是像极了云岫。她突然心中一痛,撇开头,不再看他。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却,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可终究还是……
似是感受到自己母亲的目光还有气息的变化,那婴孩睁开眼,眨巴眨巴,小脑袋便让她胸前蹭着,寻奶吃。
沐九儿顿时大囧。
豆子娘回头刚好看见,轻笑出声,“这孩子可真是个机灵的!”
沐九儿只抿着唇,不语。
豆子娘以为她是害羞的,“这女人家头一回生产都这个样子,只是这月子可得做好了,一个月都不能遭风,也不能洗澡,这月子要是坐不好落下了病根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谢谢豆子娘,我知道了”,沐九儿扬着脸,虽然用灵力护体但这坐月子还是得与普通人一样,就像当年妈咪生了自己,据说也给爹爹逼着硬生生在家里躺了一个月呢。
“你这姑娘,就是讨人疼”,豆子娘笑笑,“你好生躺着,我去药堂看看,也不知道当家的怎么样了!”
沐九儿心下一紧,想着那个憨厚朴实的男子,“豆子娘放心,褚瑞会治好他的!”
“嗯”,豆子娘本就是个乐观的,此刻其他几位中年妇女都已经离开,她替沐九儿掖了掖被角,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也离开了。
褚瑞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本想去看看沐九儿和孩子,可看到豆子娘又猛然想到药堂中还有七八个中毒的人等着,驻足看着沐九儿的房间,片刻转身朝着药堂走去。
“瑞大夫,你快看看孩儿他爹没事吧?”
褚瑞刚走进药堂就被人拉着,看着地上、躺椅上躺着已然晕过去的七八名大汉,他心里有些晦暗,这毒竟然这么厉害,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几个人脸上都明显泛起了黑雾。
“快,把他们伤处的衣衫都解开”,褚瑞简单地查看了,几人都是大腿内侧被咬伤,伤口也都大同小异,可以判断是同一种蛇类咬的,可他在这里居住了两年可是头一次发生这种被蛇集体咬伤的情况。
“用布带将伤处以上三寸死死地绑起来”,褚瑞简单地查看了下豆子爹的伤口,右手两指并拢压在伤口上方一寸的地方,加大内劲,黑色的血顺着伤口两个小眼不断冒出来,好久直到伤口的血已经不再是纯黑一片他这才放开手。
没想到这蛇毒居然蔓延得如此之快,“你们谁知道哪里有天心花?”
“我知道,我知道”,小豆子骤然出声,“我知道,是不是这么大,带着天上那种颜色的?”
“是,夏公子麻烦你带着小豆子去采些回来,记住只要没开放的花苞”,褚瑞面色凝重,夏蒙看着小豆子,点点头,眼神却是晦暗不明。
“小蒙,我家小豆子就麻烦你了”,豆子娘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豆子爹抽噎着。
【第三节想不通】
夏蒙点点头,“婶儿放心,我保证把小豆子安全的带回来!”
父母早亡,年幼的夏蒙托着妹妹,在村子里没少受大家的照顾,所以豆子娘的话,夏蒙是真真地记在了心上。
“半个时辰”,褚瑞看着毒气上脸的几人,看着夏蒙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夏蒙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点点头。
褚瑞又埋头,配药、煎药。
看着褚瑞越发冷淡的态度,夏杏咬着牙,“瑞,瑞大夫,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大火沸腾后文火一刻取药”,褚瑞看着七八个药炉,他实在照顾不过来,冷声道。
夏杏心下一喜,赶紧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药炉。
其实这些事情,在沐九儿来之前她也经常做的,只是沐九儿来了之后,她每次来就看什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好几次竟然迷迷糊糊的将这人的药加到那人的药里,险些没弄出什么人命来,自那之后,褚瑞便再也不让她帮忙了。
*
终于,当褚瑞七手八脚地将汤药煎好,喂几人服下之后,那毒汁蔓延的速度稍微减缓,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我回来了”,夏蒙一只手抱着小豆子,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布袋,身上的衣衫竟然被多出挂上,好几处甚至还隐隐的透着血迹。
小豆子脸上明显泪迹未干,眼中还带着巨大恐惧之后的胆怯。
“够吗?”,将手中的布袋递给褚瑞。
褚瑞一愣,看着夏蒙,这家伙该不会是将所有未开的天心花都给摘回来了吧,那天心草要哭了。
“够了”,有了天心花,就算不能解毒至少也能暂时压抑住毒性,延缓毒发。若是沐九儿在此肯定会阻止他这么做,只可惜沐九儿不在。
所以当豆子娘将第一碗加了天心花的药汁喂给豆子爹的时候,其他人都羡慕地看着。
谁让这天心花是人家儿子找到的呢。
可下一刻他们就不在羡慕了!
“噗”,豆子爹服下药汁后没多久,居然喷出一口带着黑丝的污血。
“当家的,当家的”,豆子娘急了,连小豆子也带着哭腔,“爹,爹,你不要死啊,你不要死啊!”
褚瑞脸上划过一道不可思议,瞬间蹲下身一把抓住豆子爹的手腕儿,赶紧点住他胸前几个大穴,一把将他推立起身,自己在豆子爹身后盘腿而坐,一股内劲快速地朝着豆子爹的体内输去。
见褚瑞如此,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夏蒙垂着头,眼神晦暗不明。
渐渐的,褚瑞浑身被一层白色雾气包裹,豆子爹额头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顺着小麦色的肌肤聚集成股,沿着脸颊往衣襟处留下。
近处的豆子娘死死地捂着小豆子的嘴,那汗珠竟然是黑色的。
一刻钟过去了,褚瑞仍然闭着双眼。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
天已经全黑了,药堂上久未用过的油灯和蜡烛都被人点上,甚至几个角落,还燃上了火把。
褚瑞仍旧盘腿坐在豆子爹的身后,双掌死死地抵着豆子爹背上的大穴,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呼”,好久,褚瑞终于收功,捂着胸口,他唇色泛白,豆子爹缓缓睁开双眼。
“当家的,当家的”,豆子娘眼中迸射出惊喜之色,看着豆子爹,“你终于醒了,你这个老不死的,这大雨天的你出去做什么,被蛇咬了好了!”
小豆子也开心地看着豆子爹,“哇,哇,爹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豆子爹嘴角微动,发出非常细微的声音,只可惜却没有人听见。
不一会儿,豆子爹再次闭上双眼。
“瑞大夫,这”,豆子娘有些急了。
褚瑞摆摆手,捂着胸口,语气有些飘忽无力,“无妨,他体内的毒已经暂时稳住了,你回去取床被褥在地上铺上干草,让他歇着吧!”
药堂确实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供他们休息了,他现在的状况也无力为他们配药解毒了。
“瑞大夫,你没事吧”,从未见过这般虚弱的褚瑞,夏杏轻咬下唇,“我,我扶你回房!”
褚瑞摇摇头,“不用了,那汤药,没隔一个时辰要给他们喝一次,记得不要加天心花!”
“我知道了”,夏杏有些失落。
豆子娘和其他几名大娘已经结伴回去取床单被褥了,总不能让自家当家的(儿子)睡在干草/光秃秃的地上吧。
回到房间,褚瑞稍微打坐调息,就开始翻看医书,反复思考。
明明天心草是蛇类的克星,天心花克制蛇毒他绝对没有记错,为什么那豆子爹服用了天心花居然会毒气攻心,这,不合常理!
时近子时,褚瑞抬头看了看窗外,肚子适时地唱起了空城计,他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给沐九儿送吃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