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尘听见寇珠说莲妃私通侍卫,先是一愣,接着便明白了事情的大致,怕是太子杀人灭口的手段。那莲妃是皇上的宠妃,就算是和侍卫在出宫的木桶中被发现,那也该送由皇上处决,怎么会在月翼门横死,不是有人支持安排,守门的侍卫怎会如此大胆行事。那日她情急之下说出自己知道露清丸的事情,心里就想太子定会对莲妃做些什么,却不想他会这么狠决,只相隔一天莲妃便命丧黄泉。觅尘叹息,心中涩涩的,她并非同情那莲妃,只是觉得她那般爱着归海莫旭,结果换了这么个下场,不免心生恻然。
“既然皇后娘娘下了旨,这事你们就别再提起了,免得惹祸上身。准备膳食吧,一会儿寇珠随我去乐府台。”觅尘吩咐完便回身进屋,莫名觉得宫中多了一股血腥味,让人难受。宫中出了这等丑闻,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无辜的生命受到牵连呢。
觅尘的胃口明显也受到了影响,匆匆扒拉了两口便没兴致地放下了碗筷。前往乐府台的路上觅尘明显感到了后宫的沉闷气氛,往日路上总能见几个太监宫女聊天嬉戏,今日一路竟是半个人影也没见到,这个后宫冷冷清清,连树上的小鸟似乎都感觉到了这份压抑,屏息沉默着。
觅尘到乐府台的时候,几个身姿招展的舞女倒是嘻嘻哈哈奔跑玩闹着。后宫和前庭倒似两个毫无关联的所在,后宫的沉闷对着前庭仿似没有任何影响,一个女人的生死,哪怕是尊贵如莲妃在这前庭也变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你们说等等郡主会让我们早些休息吗?”一个红衣高个的女子满脸期待地道。
“哈哈,我说会的,只要我们练得好,郡主定早早就让咱们散了,倘若不让休息,我就偷偷跑去看。”另一个红衣女子咯咯一笑,拉着身旁的绿衣女子神秘道。
“说这样的话也不害臊,真真不怕羞。”
“那有什么,难道你们不是这么想的?”
觅尘走进,便听见那几个嬉闹的舞女一言一语的说着,脸上还带着娇羞的笑,阳光下明媚亮眼,觅尘低沉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上前笑道。
“你们这是背着本郡主要偷着去看什么啊?”
几人一听纷纷转身,见觅尘就站在他们身后均是吓了一跳,急急跪下行礼,面色紧张。
“起来吧,这是怎么了?本郡主会吃人不成?起来老实回答问题。”觅尘上前扶起一红衣女子,笑着说。
几个姑娘起身,见觅尘面色和善,却还是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那个方才言辞大胆的姑娘上前一步,略微施礼道。
“每年的今日巳时正点皇上都会在正清殿召见新科状元,我们……”
少女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娇羞地低下了头,几个女子都是脸色晕红,含羞动人。
觅尘见她们的表情,轻轻一笑,心中了然。往正清殿可不就要从这乐府台的前面经过嘛,感情几个小妮子是要偷着瞄瞄状元郎呢,少女怀春总是梦啊。
“这样啊,那你们就好好给我练舞,练得好了,本郡主就早早地散场,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练得不好,就别怨本郡主碍你们的事了,我定专门让寇珠看着你们,你们几个想去哪里都不成。”
“是,我们这就去好好练习区。”几个姑娘一听,都乐了,知道觅尘这就是同意了,纷纷行礼,呼啦啦地跑出很远。
觅尘摇头轻笑,看向天幕的湛蓝,不由就想起了归海莫烬,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可有一样在想着她……
巳时初刻觅尘便吩咐可以散了,姑娘们雀跃不已的样子,令觅尘也开心了起来。出了乐府台略一犹豫转身往麟阳四所的方向而去。归海莫湛这两日一直都在那里休息,没有回府,听说病得蛮严重,她虽然心想他是谎报病情,可还是心里有些担心,毕竟那天晚上他陪自己泡了那么久的冰水,说不好是真的病了。
转了个弯,比那件顾风亮带着三个年轻人往这边儿而来,看衣着服饰正是乐府台姑娘们等着的金科三秀。觅尘正想快走几步避过他们,那顾风亮却已经看到了她,竟笑着小跑了过来。
“郡主安好,微臣前日听闻郡主得了风寒正忧心呢。”
“偶染风寒,已经无妨了,劳烦大人了。”觅尘笑道,这顾风亮因着一直在乐府台协助她排演封禅舞蹈,两人倒是熟络,这两日归海莫湛病倒,他这礼部侍郎才从乐府台调回礼部,看来正忙春闱的事情呢。
这时候顾风亮带着的三人已是也到了近前,觅尘瞟了一眼却是吓了一跳,三人竟有两人是她认识的。一个是在北舞渡见到的儒学大家谢铭晦,看那身上的红袍定是金科状元公无疑了,还有一个便是那是锦悦楼的蓝明远。
“无妨了便好,但愿王爷的伤寒也能早早好起来……”顾风亮自言自语道,面上净是担忧。
觅尘自然知道他指的王爷是谁,见他面上表情,心里一突,不免为归海莫湛担忧了起来,难道他真的得了伤寒重症……
“大人还是快去正清殿吧,圣上这会儿怕是还等着您呢。”
“哦,是,是。多谢郡主提醒,微臣听说今日圣上心情不好,好像后宫出了什么事,不知郡主……”顾风亮探寻地看向觅尘,神色慌然。
“大人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皇上圣明,岂会受情绪影响圣断。至于后宫之事,大人还是莫要打听了,有时候知道的多并不代表就好了,大人说是不是?”觅尘轻笑道,微微侧目避过了两道探究夫人目光,从刚刚那谢铭晦过来,就一直盯着自己看,他认出她是那个女扮男装气得他昏厥的人了吗?
“是,是。郡主说的是,那微臣这就过去了,恭送郡主先行。”顾风亮一突,看向面前的不清尘郡主,但觉那美丽的容颜上带着的清贵,竟让他不敢直视,忙匆匆说着,躬身让道。
觅尘轻轻点头,从几人面前缓步走过,好似瞥见了蓝明远苍白而恍惚的面容,看来他是认出了自己……这样也罢,早日断了他的念想也是件好事。觅尘想着,便加快了步子,几步就转过了廊回。
“顾大人,刚刚的是……”紫色朝服的新科探花上前一步问着顾风亮,面上还带着些恍然,俺般风采,真是天人之姿了。今日得见,他苏梁绯不枉痴活着一世了。
“哦,那就是清尘郡主,咱海天第一美女靖恪公主的女儿,左相戴世钜的千金,在圣上万寿节宫宴上以一人之力力挫南翼众才俊的就是这位清尘郡主,风华绝代啊。”顾风亮感叹道,满脸的崇敬。
“原来她就是清尘郡主,难怪,难怪……”苏梁绯也感叹着,转身去看,可那回廊下哪里还有那抹碧绿的身影,可是那回廊却似乎因为她刚刚的出现而变得异常美好了起来。
而此时的谢铭晦却是拧紧了眉头,总觉得刚刚的清尘郡主很面熟,可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呢,那般的风采,倘若见过必是过目不忘啊,那么该是没有见过吗……
蓝明远此时却是僵直了身子,再也移动不了一步了,刚刚他抬头看见她时还以为是幻觉,那渺然如月华般清丽的身影不知在自己的梦中出现过多少次,他岂会不识得,他总算看到了她的面容,她果真很美很美,自己无法想象的美,可是这美却像一根刺现在在扎的他满心淌血……
她的动作总算那么高贵那么典雅,他本来以为她只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他甚至私心地希望她只是落魄的需要自己抛头露面挣钱养家糊口普通人家的女儿,他以为自己考上的榜眼以后出侯入相终于可以像她吐露自己的爱慕了,他已经想好下次再见道她一定问清楚她的家府不日就前去提亲,今日他终于见到她了,却是如此……
原来一直都是自己痴心妄想……刚刚她站在高高的台阁上,一身碧色描银花的淡色春衫,那长长地裙摆如同雪月光华般流动轻泻于地,那乌黑的长发沿着颈部优美的弧线如同瀑布一般的滑下,盈盈而立,人不胜衣,如同碧潭寒水之中盛开了的一朵精致的玉兰花。那样子那么美,那么圣洁,那么高贵,却让他清楚的认识到,她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主子,而自己就算再努力,也不过是臣子罢了……
蓝明远恍惚回头,只觉阳光耀眼地他头疼目眩,竟突然觉得有些站不稳,左右摇晃了两下。
“明远你怎么了这是?怎么面色这么不好?”谢铭晦见旁边的蓝明远面色苍白,身体竟摇晃了起来赶紧扶住他的手臂,急急问道。
蓝明远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对上他关切的眼神,微微扯开一个苦涩的笑:“没事,可能马上要见圣上了,我有些紧张,谢兄,走吧。”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三十七章 探病
春雨过后的璟瑄殿花叶长得更是繁盛,一夜间鲜翠纷吐。一扇雕花精致红木窗半开着,窗外一株高大的石榴树经过大雨的洗礼,非但花朵没有凋萎落尽,反而开得更红艳多姿,阳光下如凝了一树的晨光霞影,越发红艳好看。
觅尘一进璟瑄殿便被那一树的火红吸引了目光,随即四下打量了下。这院阁倒是一所好去处,遍植着百年古木藤萝,花木扶疏,假山嶙峋,浓荫翠华欲滴,倒是比别处多了几分凉爽之意,春意盎然。这时节院子里翠色匝地,花却极少,只有那一树的石榴花开到极盛,让觅尘伫步看得痴迷。
突然自那扇半开的窗户传出一阵激烈的咳嗽声,似要将心肺都咳出一般,隔着窗格也打碎了这一院的静谧。觅尘一惊,看了眼身旁的领路小太监。
“你们王爷病的怎么这么厉害。”
觅尘说着也不待那太监回话便蹙眉快步往那屋子而去,行至门前见宫人恭谨无声侍立门外,见她过来一愣,正欲回身通报,觅尘轻轻摇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便径直跨进了屋。
一进屋扑面就是一阵浓郁的药味,屋中倒是敞亮,三面开窗,只是此时除了那一扇半开的,其余三扇都紧闭着。窗户上用的雨过青天蝉翼窗纱轻薄如烟,虽是紧闭窗绯阳光却不受影响地打进了屋字。
屋内的装饰摆设均透着朴实,可是却都是精细的玩意,许是皇子的住所,看不到丝毫的女人留存,到处都是男子平易温和的气息。
一个小巧的侍女站在窗前,健美操进屋略一诧异,正要行礼,隔着屏风有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咳声,那侍女犹豫了下急急绕过屏风跑了进去。
觅尘听见侍女急急的低呼声,和归海莫湛略带虚弱的低语。
“无妨。”
觅尘本不欲进那内室,只在这里站着说几句话,询问下他的病情就回去,如今倒是心里一惊,急急地跟着绕过了屏风。入眼,归海莫湛斜斜依靠子啊床棂上,半躺着的身影显得有些瘦弱,面色苍白如纸。见她进来,似乎有些诧异不信般轻摇了下头,随即一愣,忙推开侍女轻拍他胸膛的手,挣扎着似要起身。觅尘分明看到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和微微蹙起的俊眉,赶忙上前两步走到床前制止了他。
“躺着别动,怎么病得这般厉害。”
归海莫湛见觅尘阻止便也不再坚持起身,轻轻靠在厚厚的床垫上,微微仰头温和一笑,喘息着。
“无妨的,只是……咳咳……看上去比较严重,将养两日就好了。”归海莫湛轻笑,摆手示意那侍女给觅尘搬来座椅。阳光隔着窗纱映透这檐外婆娑的树影,风吹拂动,打在他苍白的面上留下了明珠不定的光影。
“都这样了还叫无妨?要是无妨怎么会还住在这麟阳四所。”觅尘有些嗔怪地说着,目光看向放置在床前案上的半碗汤药。
“是母妃太过紧张了,并不严重。你看我这不是还看综卷呢。”归海莫湛见觅尘嗔怪心中喜悦,低头轻笑,拿起身侧的宗本扬了扬手。刚一动作又是一身的细汗,微微轻咳了起来。
“这也叫没事?”觅尘轻轻拍扶着他,扣住了他的手腕,感觉归海莫湛略一挣扎,疑惑看他,却见他微微避过了目光,笑笑便不再挣脱。
觅尘细细切脉,神色微微一恍,蹙眉抬眸,略带怒气地看向归海莫湛。
“你那晚是不是给我输了内力,怎么身体虚弱成这样?”
他的脉象虚浮,分明就是内力外泄,引得寒气侵体,才会如此。想起昨天自己醒来时虽是感觉难受,可是体内到似有强劲的内力护体,休息了一天今日更是神清气爽。先前她还以为是那春恤胶留在自己体里的余毒作祟,原来……
“是我最近为吏部和礼部的事情太过操劳了,没想到只输出了些许内力身体竟虚弱至斯……咳咳……你别放在心上,仔细用上几日药便能调理好的。”归海莫湛见觅尘的神情已知骗她不过轻轻笑笑安抚着觅尘,心中却是因着她的关切泛起暖意。
“这是太医开的药吗?怎么没有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