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月汐想得到的,项之恒自然也猜得到。所以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这一次倒是傅墨云开了口,对着项之恒举了举酒杯,“不是说陪我喝酒吗?喝。”
项之恒翻了个白眼,果断地将杯中酒喝尽。
论酒量,傅墨云可不知道输项之恒几成,而且两个人当中只要有一个清醒着就好。
“你们两个还真打算一醉方休啊!”桐月汐摇了摇头,将酒坛子抱到了怀中。
她可不想照顾两个喝醉酒的人。
“莫非你想一起喝?”项之恒将酒杯递到桐月汐面前,见桐月汐往后躲了躲便收回了手,放下酒杯后腾出了手又去抢酒坛,“有些时候借酒消愁可是好法子。你是不懂的。”
桐月汐叹了口气,最终将酒坛子放到了桌上。
天下男子真是没几个不同的。
爹爹以前也是一有烦心事也就喝酒。
可是这酒有什么好喝的?又烈又燥。喝了还容易让人发癫。
爹爹有一次喝多了,就把自己屋中的古董花瓶给砸了。第二日还怪罪下人。
后来弟弟和自己偷偷把它用饭粒又粘了回去,就那般歪瓜裂枣地放在屋中,也不知为何却是再也没坏过。爹爹也就此戒了酒。
“怎么了,一副要哭的样子。”傅墨云专心饮酒无暇顾及其他,项之恒倒是盯着桐月汐,一丝表情的变化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桐月汐抬了下眼皮,依旧笑呵呵地,似乎刚才不过是项之恒眼花,“你这酒没没喝多少,就醉了?”
项之恒扯了下嘴角,也没有多说,对着傅墨云举了举酒杯,就这样一人一杯喝得痛快。
两个人喝酒,桐月汐在旁边就显得可有可无,干脆就跑到了一边去整理那些胭脂盒。
也许是当初粗心大意,这胭脂盒到最后似乎是少了几盒,还有几个却是盖子和胭脂对不上,让桐月汐头疼不已。
“雪月,你是不是也太随意了一些?”一坛酒很快就见了底,项之恒和傅墨云都尚无醉意,但是也同时止了继续喝的念头。
毕竟这教坊司中鱼龙混杂,万一有心之人盯着,若是喝醉对两人都是不利。
“你们不是喝得正在兴头,要我作甚?”桐月汐头也不抬,抿着嘴想把明显不配的盖子拧到胭脂盒上。
看着她一脸认真地较劲,傅墨云和项之恒都笑出了声。
“你们笑什么……”桐月汐斜了下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笼罩在了一个阴影之下,仰着头去看是谁。
傅墨云抿着唇,将自己的手覆盖在桐月汐的手上,微微用了下力,噗一声轻响,盖子竟然和盒子完全吻合。
“明明不会用力,却还怨我们笑你。”带着酒气的低声轻笑宛若摄人的咒语,在耳边轻轻萦绕。
桐月汐看着手中的胭脂盒,耳根子却是没由来地一红。
前世经历了那么多,竟然还会被这样一块木头给弄害羞了?
桐月汐轻笑了一下,将胭脂盒放下,转头看向傅墨云,“那你继续笑吧。”
项之恒眯着眼睛去探寻傅墨云的眼神。明明没有醉,却故意装酒醉。这小子,不会动了凡心吧?
“人也见了。酒也喝尽兴了。然后呢?”桐月汐一蹦一蹦地跳出了傅墨云禁锢的范围内,支着下巴等着项之恒的下文。
傅墨云半靠在铜镜前,似笑非笑地看向项之恒。
察觉到傅墨云的眼神不太对,项之恒侧过头去看桐月汐。
被两个人盯得有些毛骨悚然,桐月汐恨不得赶紧逃出去。
“雪月,把手伸出来。”项之恒没头没尾地开了口,桐月汐茫然地望了他一眼,疑惑着伸出了手。
“怎么了?”桐月汐一边问着,一边低下头去打量自己的手,瞳孔咻地缩了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项之恒看着她手上花花绿绿的痕迹,凑近闻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是肉蔻。而且磨成了粉。”
桐月汐的脸色唰得白了下去,她患有气喘,对于这些香气什么的极为过敏,所以她尽量避免了和其他人的接触,却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最近得罪谁了吗?”傅墨云摇了摇头,侧过头去打量屋外。
桐月汐淡淡一笑,“得罪?我活着就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更何况,我活得比她们好,自然更是被惦记了。”
前世不是没经历过这些事,甚至往鬼门关走了一遭,要不是为了复仇,她恐怕根本坚持不到后面。
桐月汐屏住了呼吸,赶紧到铜盆里净了手,却发现怎么也洗不掉,和蔻丹类似的问题。
“恐怕要害你的人已经谋划了许久了了。”项之恒随手取了帕子,将酒倒到帕子之上,递给桐月汐,“试试能不能擦掉。”
也许是酒起了效果,或者是桐月汐手上粘到这些东西并不久,总算是淡了许多。
傅墨云把窗户关上,走到了项之恒边上和他咬耳朵。
两人的神色都逐渐严肃了起来。
“不用那么紧张。”桐月汐细细地打量着方才的胭脂盒,心中冷笑,同样的招数,自己中了两次,也当真是够了,“我知道想害我的是谁。日后我会小心的。”
项之恒和傅墨云各自点了下头,似是听到了什么声响,忽然又碰起了酒杯,变化之快让桐月汐险些没有跟上他们的节奏。
“项公子,你少喝些。”三人都看见了倒映在门口的身影,各怀心事地互相配合。
“木头,喝!今天不醉不归!”项之恒再一次举杯,傅墨云也配合不已。
只是这一次桐月汐却是看清了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喝的酒,明明就是往地上倒酒好不好!
荒诞的念头一闪而过,桐月汐匆忙去看傅墨云的脚下。
这两个人,其实到现在根本滴酒未进!
发现桐月汐以荒诞的眼神看着两人,项之恒险些就要绷不住表情,对着她浅浅一笑。
这教坊司当中,最能让人安心地待着的,恐怕就是她这地儿了。也怪不得连傅墨云也愿意出手帮她一把。
☆、第十一章 一念成茧
傅墨云顺着项之恒的目光也看向了桐月汐,对着她举了举茶杯。
今日中午错怪了她,所以晚上也算是赔罪,护她一程。
只可惜,自己和项之恒的演技似乎太好,倒是将她给闷鼓里了。
自己要是不想将来过教坊司的消息泄露出去,别说项之恒,根本无人会知道。
而且中午的时候,特意旁敲侧击问了下奶奶,镇国将军似乎和他们傅家有极深的渊源。光凭这些,护她也是情理之中了。
呆呆地打量了一下傅墨云和项之恒,桐月汐突然回过了味,释然地笑了笑,自己还当真是把他们两也当作了傅墨渊了。
日后朝中两大中流砥柱,怎么可能是一夜之间成长的。
所谓扮猪吃老虎,在这两个人身上可谓体现的是淋漓尽致了吧?
只是……傅墨云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让他活得没有项之恒洒脱,所以才落得个英年早逝吧……
桐月汐微微摇了摇头,专心打量着自己的双手,蹙着眉努力回想。
前世是如雪想要害自己,理由也是哭笑不得,因为自己的爹爹——桐立言没守好边疆,所以害得她爹爹被革职查办,她才被丢进了教坊司。
她们都有理由去害别人,都有原因去恨别人,好像唯独自己是活该。
可是自己有气喘,似乎只有楚越和司阳知道。如雪又是如何得知?
前世只有活过来的喜悦,却忘记了更深的缘由。
看样子,教坊司这趟水,可比预想中深很多啊。
可是深又如何,既然已经身处其中了,便是游也要游过去!
桐月汐嘴角微扬,忽地笑如春风。
“笑什么?”傅墨云拍了拍手,似乎是打算散场,“之恒,时辰差不多了。快些回去吧。”
“酒也尽兴,玩也尽兴。是该散了。”项之恒语毕,缓慢站起,勾住了傅墨云的脖子,竟是出乎意料地一脚踹开了房门,一路高歌而去,“有女同坐,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桐,洵美且都。有女同席,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桐,德音不忘。”
桐月汐低低一笑,项之恒对自己的评价当真是高啊。只可惜,却是将好好的诗经改成了这般模样,让人哭笑不得。
因着木门大敞,阿大自以为桐月汐没有发现,往里面偷偷看了一眼。
楚越也很快就出现在了门口,“雪月,我发现,你当真是个摇钱树。”
桐月汐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挑眉看向他,“不知我们的楚大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好好养伤。二皇子过几日可会来。这次,别给我掉链子。至于,项公子,方才说,也会来。两个财主。你选哪个?”楚越笑呵呵地看着桐月汐,在他的心中,早就已经谋划好将她送到谁的面前,只不过是想看她这次会不会识相。
二皇子和项之恒,若是真有选择,她定然会选项之恒。
不会对自己动心,又会护着自己的人,不选才当真是傻瓜。
可是楚越定不会让自己如意,更何况这教坊司中危机四伏,得罪楚越得不偿失,不妨说一套做一套。
“自然是二皇子了。”听着桐月汐的回答,楚越冷笑了一下,却还是满意地离开,让阿大看好桐月汐,不要再出岔子。
不是看好就能不出岔子的。桐月汐冷冷一笑,将目光落在胭脂盒上,忽的又红了耳根。
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对于她而言竟然还有效果?
桐月汐摇着头,走到了窗前。
阿大站在门口,窗口又靠近通往后院的回廊,也很有可能成为阿大的死角,谁要是悄悄撒一把东西,又光明正大地往前走,阿大定然不会留意。
毕竟他的指责是保证自己不会逃跑和寻死,而不是保护自己。
这些胭脂对于自己而言,怕是没几个能用的。不如以后当作顺水人情送了她。
桐月汐眯起了眼睛,将窗户关上。
自项之恒和傅墨云离开那晚起,桐月汐的窗户便再也没有开过。
而那两人也没有再来教坊司,脚伤在司阳的调理下也是渐渐好了起来,可以自由行走,只是在落脚的时候要小心些。
但是如雪这个名字却是梗在桐月汐的心头,久久不能平静,趁着阿大没有注意便拉过了司阳,“司阳,我这几日似是有些不适,过几日带些药来吧……”
司阳顿时一慌,拉过桐月汐的手诊脉,确认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眉宇间却是满满的郁结,“不对啊,你这屋子里的东西,我也特意查看过,没什么问题。胭脂水粉,我也跟楚公子吩咐过了。应当不会犯啊。更何况你最近也是在休息中,怎的突然又不舒服了。”
司阳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在屋子里兜圈,几月相处,他也把桐月汐当作了朋友,所以一听便格外上心。
“雪月,我可以再看一下这屋子里的东西吗?”左思右想,排除了自己开的药物的因素,又排除了桐月汐休息不好的因素,司阳扫了一眼屋子,就觉得肯定有问题。
桐月汐轻抬了下手,示意他随意,自己则搬了个凳子坐到了门口,倚着木门打瞌睡,一副老年人的习惯。
阿大见怪不怪地瞥了一眼,继续如同石像一般站着。
一直暗中观察桐月汐的楚越站在二楼的薄纱之后忍俊不禁。
桐月汐除了刚来的时候尝试过逃跑,也不知道打怕了还是如何,突然就不逃了。
乖乖地习武,乖乖地学琴,人也出落得越发水灵。如果没有前镇国将军之女的身份,绝对会成为教坊司最好的摇钱树。当真是有些可惜了。
楚越侧过头去看木桌上的银票,摇了下手。
“不够?”来人皱了下眉,似乎觉得楚越是狮子大开口。
可惜楚越只笑不语,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来人只能忿忿地揣了银子离去。
雪月,我绝对会帮你卖个好价钱的……
如此想着,楚越的目光又回到了桐月汐的那儿,却发现她并不在门口,倒是有些惊奇。
桐月汐一晒太阳就非要晒到日落,怎么今个儿倒是提前进去。
而这一厢,司阳则捧着胭脂眉头紧皱,询问过桐月汐知道她没有用之后才勉强松了口气,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桐月汐保留着这些胭脂水粉。
“扔掉。”司阳见桐月汐死活都不把手中的给他,语调破天荒地拔高了一些,惊动了门口的阿大。
桐月汐对着阿大摇了下头,示意他不要进来,又转过去和司阳对峙,“就留一个也不行吗?”
“不行!你就不怕万一出问题!?”司阳一把夺过,将它往外面丢去。
桐月汐犹豫了一下,却最终没有去将它捡回来,低下头苦笑了一下,何必在乎呢。就因为一个猝不及防加快的心跳?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
“怎么了?”原本是好奇而走近的楚越,看见桐月汐眼眶红红地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