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朗月抚额,头疼地皱眉。这个女人是不是少根筋?怎么完全没有一丝情调可言?如此良辰如此夜,竟能煞风景到这种地步。
“像你这般走法,走上一个月也未必能回镇子上。”段朗月在她身后凉凉道。
“那是因为你很重啦!”某人辩驳。
“即便没有我,你也一样回不了镇子。”他嗤笑一声,难道她没有发现自己还是在原地打转吗?
骆小远扁了扁嘴,无力反驳道:“那怎么办?”
某人伸出胳膊,指着树林的南边道:“往这边走。”
骆小远顿住脚步,问:“你认得路?”
“那是自然。”他得意一笑,趴在她身后,安然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眯起眼。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她终于发现一丝不对劲,不过迟缓的脑袋依然还没有理出头绪,只是机械地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随意问道。
“……”
为什么?因为能趴在她身上的机会难得,他自然要好好珍惜。
“你走慢点,伤口很疼!”
“我已经很慢了!”
“再慢点,好不好?”
“……”
月光透过树枝的间隙撒在地面交叠的身影上,清风低低地从林间穿过,偶有野兔从灌木旁跳蹿而过,用迷离的眼神看着那比乌龟还慢的两人。
等两人挪到镇子上的时候,果然已经快天亮了。骆小远打算将他随便丢在哪个医馆门口便拍拍屁股走人,赶紧回去补觉。
可才刚转过身就被某人拉住衣角,回过头对上他可怜兮兮的眼神,心头猛地一缩。拜托,能不能不要用如此纯真可怜、无辜委屈的眼神看着她啊!
“你就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段朗月垂下眉,掩盖住眼中的咬牙切齿,露出一副被人遗弃的可怜样。
她眼神闪烁,左右顾盼,只想避开那道从他眼中射出的射线。
“我初来金和镇,无亲无故,如今又被那黑影所伤,不知何时才能康复,你果真要走吗?”
“我……”她咽下一口唾沫,打算委婉地叙述自己不能收留他的原因。
可骆小远刚说出一个字,便听他继续说道:“算了,你走吧,你将我背到镇上已实属不易,让我自生自灭吧。”
她都将他背到医馆咧,他哪还能自生自灭啊?他能不能不要把她说的这么没人性啊!
他转过身,背向她,露出一个凄凉孤单的背影,看得骆小远罪孽感横生。
这招以退为进实在也太狠太绝了吧?她完全没有能力招架啊啊啊~~~
“好啦……看完大夫,我带你走。”骆小远很挫败地垂下头,也一屁股随着他坐在石阶上,等着无良的大夫开门做生意。
某人听闻,露出邪气得意的笑容。
所以,当她带着上完药又生龙活虎的他回到衙门后,自然而然要被柔云用眼神上下扫荡一遍,再喷着唾沫星子数落开来。
“骆小远!你带他回来干什么?真当衙门是收容所?”柔云插腰破骂,“你带刑姑娘回来是为破案,那他呢?我还当你多情比金坚呢,你师父前脚刚走,你就出去搭汉子?”
“我哪有搭汉子啊?你看他这质素,和我的美人师父根本不好比啊!”骆小远此时已忘记带某人回来的初衷,也插着腰回敬道。
段朗月则一脸黑线,咬牙切齿却只能隐忍不发,任由两个女人对他的长相品头论足。
“我不管!童凌大哥你来评评理,她怎么能带一个陌生男人回来!”柔云说不过骆小远,毕竟这野男人与白沉师父差的不是一点两点,只好转移目标,让童凌对骆小远施压。
童凌有些为难,他看了看这个他不甚喜欢的男人,硬着头皮应付两个对他而言都十分麻烦的女人:“小远姑娘,你将他带回来,确实有点不合衙门的规矩。”
骆小远一怔,回过头看了看一幅小媳妇模样的段朗月,吞了吞唾沫撒起谎来:“他是唯一看到那个魅影的人,可以协助我们办案。”她戳了戳一旁的人,眨眼示意道,“是吧,是吧?”
段朗月环视了一下众人怀疑的目光,又低头看了看骆小远威逼利诱的眼神,自然识时务地点头。
就这样,他得以堂而皇之地入住衙门内,且在骆小远百般不同意的情况下住在了她隔壁的房间。
于是衙门内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以下的情形——
某日半夜,骆小远正睡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突然被一阵敲击声吵醒,伴随着这阵敲击声传来的是一个让她深恶痛绝的声音:“小远,我睡不着。”
骆小远随手拿起一个枕头捂住耳朵,当做没听到。
无奈当年建造衙门的工匠太为偷工减料,这隔音效果之差已然创历史之最。那敲击门板的声音持续不断,骆小远大为火冒,捋着袖子敲了回去,大吼道:“为什么睡不着啊?”
“因为你梦呓,还磨牙,流口水……”某人在隔壁控诉着。
“……”流口水他也听得到?神人也!
每每此时,柔云便会从房内一声大吼:“我要把你们俩扔出去!”
至此,世界安静了……
然而,刑姑娘的案子却一直没有线索,那黑影仿佛是销声匿迹般再也没有来过,而刑姑娘倒也未说什么,在衙门内安心养胎。只是那偶尔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经典忧郁姿势还是让骆小远一眼就看出她还是很思念孩子他爹的。
某日正是下班正点,骆小远正打算收了灵器回家睡觉,这几日总是被一个讨厌的家伙滋扰而不得安睡,两只眼睛已逐渐向国宝级持续发展着。
孔子路上车水马龙,酒楼林立,商户小贩以笑迎客,叫卖声不绝于耳,每隔几步便有各种彩灯悬挂于树上、屋檐下,形形色色的路人皆成双成对,笑语连连。
因这些你侬我侬的场景而大受刺激的骆小远目不斜视的从大道上急匆匆而过。去他的七夕节,没有师父在身边的她决定无视这个让她讨厌的节日。
距离衙门不过一条街的距离了,骆小远加快了脚步。可刚走过拐角便迎面撞上了一人,她还未喊疼,对方已经抱着膝盖自动滚到一边,不断地哭天喊地,就差没叫娘了。骆小远低头一看,嗤了一声,斜睨了一眼便要提步走人。
此人是金和镇上出了名的无赖莫小三,平日里游手好闲,专爱干些小偷小摸,讹人钱财的事。
“哎哎哎,你撞了人怎么走了?”莫小三还抱着膝盖装模作样。
“别装了。”骆小远伸出小腿,踢了踢他完全没有功能障碍的膝盖。
这家伙因假装受伤而讹人钱财的事都不知道被童凌抓过几次了,还不长记性!
莫小三睁眼一看,赶紧爬起身,完全没有了方才疼痛满面之色,只是拍了拍那件已看不清本来颜色的衣裳,厚脸皮地笑道:“是小远哪,这是要回衙门?”
骆小远没空理他,打算绕道而行。可莫小三今日也不知是吃错药还是搭错筋了,又或许也和骆小远一样,被满大街来来往往的情侣给刺激出了雄性荷尔蒙,硬是拽着骆小远的手不肯放,没脸没皮地说:“今日是七夕,小远你要是没人陪着过节,不如咱们一起过吧。”
骆小远取出身后背着的木剑,敲开他的手,怒道:“你给我松手,小心我收了你。”
莫小三愣了愣,没过一会儿又嬉笑地贴上来,“你这是对付妖怪用的,对我不管用。”
骆小远转念一想,确实是这个理。
莫小三见她怔住了,便凑近了打算再次偷袭那只看起来好嫩好粉的小手。可还只差一点点便够到的时候,突地肩膀猛然被人一捏,下一瞬便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破碎的声音,仿佛被捏散的骨头正在血肉里面横飞,炸得一片模糊。
莫小三立刻抽气倒地,捂着肩膀凄厉惨叫,整个人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在地上打着滚卷着土。而骆小远也顿时被吓了一跳,倏地抬头,却看见段朗月正惊讶地站在一旁,一只手还维持着腾空的姿势。
骆小远踢了踢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莫小三,半信半疑地问:“你怎么又来了?是不是想让我叫童捕头来抓你?”
可这次莫小三没有能够像刚才那样站起身对她嬉皮笑脸,只是痛不欲生地继续在地上打着滚,一副就要痛死的样子。
骆小远这才觉得不对,抬头看段朗月:“你怎么他了?”
段朗月收回手,故作惊讶道:“我可是文弱书生,我能怎么他?倒是我自己被他吓的不轻。”
骆小远赶紧蹲□,推了推也疼得无半分血色的莫小三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他抽着气,抬头看向那正冷冷看着他的段朗月,正想指出下黑手的人,可话未出口,他便猛然对上一双泛着幽蓝色光泽的眼睛,恰似一只已饿到极点的饿狼,正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的美餐。脑子一空,不由自主道,“只是老毛病犯了,你们走吧,我躺着休息会就没事了。”
“你真没事?”骆小远狐疑道。
莫小三双眼有些失神,只是点着头。
段朗月勾唇一笑,俯身拉起蹲着的骆小远,出声道:“既然他没事,我们就走吧。”
未等骆小远表态,他已经拉着骆小远走远了。而骆小远莫名其妙地被他拉着手走出许久才发现此路根本不是回衙门的路,怔怔问道:“去哪?”
“过七夕。”
七夕
“放手,放手!”跟在段朗月身后的骆小远盯着那交缠在一起的两只手,越看越别扭,欲一根一根掰开却发现对方所用巧劲之大,让她根本无能为力,只好大呼放手。
她人生的第一次情人节那可是要跟师父一起过的,哪能让他给捷足先登。
段朗月停下脚步,骆小远以为自己的呼叫声起作用了,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在意,只是看着路边的馄饨面,回头对自己笑:“我们去吃,好不好?”
她转过脑袋,看着那在沸水中翻腾着的馄饨,皮薄而透明,馅多而肉嫩,粒粒饱满,馋得她立马吞了口口水。而下一刻,她已然丧权辱国地端坐于长凳上,对着那在锅子中翻滚着的馄饨望眼欲穿……
在一个如此敏感的节日里,她不回衙门好好守着她的贞洁,却跑到外面与一个非师父的野男人一起吃馄饨面,这是多么诡异的情形,让她满心的负罪感。
段朗月以为她是害怕柔云,便出声解释:“柔云今日去找童凌了,而宋大娘也回家与宋大爷一起过节了。”
诶?
骆小远愤恨地刨着桌子,为什么每个人都有伴?惟独她没有!
正想着,馄饨面上了桌,看着冒着热气的馄饨,她吞了口口水,抓起快起就要下手,却发现段朗月抢先一步把她的碗端到自己面前,正要把筷子里往里面伸。
“啊啊!你一个人要吃两碗啊?”她不满地嘟起嘴,伸手去夺。
“别闹!”段朗月执起筷子,一下子就敲在她手上。
骆小远捂着敲红的手背,扁着嘴不出声。早知道当初就让这个家伙在外面自生自灭了,如今不知图恩就算了,居然还要和她抢东西吃!她是被鬼迷了心智才会跟着这个家伙出来过七夕!(乌鸦老妈:事实上,你就是被鬼迷了心智……骆小妹:去史去史,不要无情地戳穿事实!)
下一刻,热气腾腾的碗又被推回到她面前,而碗中的葱花已经全部不见。
“诶?”骆小远挥去碗上空的雾气,仔细看了看,确定她最不爱吃的葱花确实已经不在了。
段朗月好笑地看着她:“还不吃?”
她抖着手挑起第一口细滑爽快的面,小心翼翼地吃进嘴巴里面,然后再偷偷地抬眼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某人……哇!怎么还在看她?能不能不要这么温柔这么有男主气质啊!她已经心有所属了啊!
可某人还毫不自觉地支着肘,撑着侧脸看她,轻声道:“慢些吃,别烫着了。”
“咳咳……”她受不了了,他这么说不是成心让她烫着嘛!
骆小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边吃边问:“柔云和宋大娘都不在,那刑姑娘怎么办?”
段朗月怔了怔,意兴阑珊地用筷子拨弄着碗中沉沉浮浮的馄饨,若有所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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