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定了主意的邢夫人凑到贾母跟前道:“琏儿虽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但是我一直把他当作亲生的来看。如今珠儿都已经成亲快一年了。琏儿只比珠儿小点,也到了娶妻成家的年纪。也该张罗着起来了。况且琏儿一日大过一日了,不先预备着,总不能事到临头才着急上火吧?耽误了。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家,琏儿又是嫡长孙,不能草率的,他的媳妇怎么也要多打听打听,各家挑拣着看看,因此,媳妇想跟老太太讨个主意,若是老太太对琏儿的媳妇没有人选,那就该作准备了。”
邢夫人说了这么一大篇子,中心思想就是一个,贾琏该娶妻了,顺便表白表白自己对贾琏的慈爱之情。关于贾琏的婚事,就算邢夫人不说,贾母也想到了。但是邢夫人提出来,贾母心中觉得很高兴,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说明邢夫人心中想着贾琏呢。邢夫人把话头一提出来,王夫人在那边听到之后,心中暗叫不好。
果然,贾母转头对她道:“老二家的,关于琏儿这事我年前就和你说过,让你般帮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怎么到了这会还没消息?琏儿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侄子,我又把事情托付给你,这么长时间都没个消息,你未免也太不上心了些!”
一开始邢夫人听贾母说这事早就交给王夫人了,脸一下子就黑了,旋即听见贾母责备王夫人,脸色又由阴转晴,看起王夫人的笑话来。见几位长辈讨论起贾琏的婚事,虽然李纨是嫂子,可是她并没有发言的余地,而且心中担心贾珠,所以向几位长辈禀告之后,李纨退了出去。
被贾母这么说,虽然王夫人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但是她也不能承认,忙道:“老太太,明鉴。不是媳妇不上心,只是年下事情忙,而且又有珠儿的事在里面,所以就耽搁了。我想着回头忙完珠儿的春闱,就给琏儿相看也不迟,左右不差这点时间。”
听王夫人这么一说,贾母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的道:“府里过年早有旧例,你依着旧例行事便是。有好忙的?再说珠儿那边是要紧,可是他已经娶妻,自有他媳妇照看。你插手进去,他们小两口岂不是大为不便。我可是等着抱重孙子呢。何况年下走礼,到各家拜访,正好趁机察探一下各家有无适龄的女儿及其脾气秉性。若是正式拜访,纵使人家不知道你的来意,在见客的时候,各家女孩都是规规矩矩的,如同一个框子刻出来的,想知道女孩的真实模样,得费大气力打听了。”
对于贾琏,贾母虽然不像贾珠和宝玉那么疼。毕竟贾琏是嫡长孙,所以贾母对他倒也不坏,自然不会随便找一房媳妇。想着各方面都要般配才行。
王夫人在贾母训斥下一言不发。等贾母说完了,道:“儿女婚事,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事最终还得大哥拿主意,因此我想多嘴问一句,这事大老爷那边是什么章程?”邢夫人是做不了贾赦的主的。
贾母想了想道:“这事就算问老大,老大那边也没什么主意。虽说娶妻是要父母拿主意的,可是这大户人家的姑娘都是养在深闺中的,老大去哪里知道谁家的姑娘好还是坏?只能我们帮着相看。再说,这媳妇娶进门来,是要管理内宅事务的,这方面男人也不懂,只有我们多上心了。大不了我们挑出几家合适的,回头给老大那边,在让他拿主意也不迟。”
贾母这边谈起贾琏的婚事来。贾珠那边却是不好,但是府里无人知道,就连李纨这个做妻子的都被蒙在鼓里。贾珠一早就被叫到贾政跟前,一起听消息。等他落榜的消息传来,贾政立刻板起脸,训道:“这下可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吧?让你还狂妄自大,前次中了举就觉得了不起了。你才多大年纪,读了几本书,就这么猖狂起来?如今可知道自己的浅薄了?……”
训了半晌,贾政说的口干舌燥,最终一句“回头在好好用功三年,下一科再下场试试”作了总结,把贾珠打发了回去。贾珠从头到尾一声没出,他并没有乖乖听贾政说话。落榜对他的打击不清,因为贾珠很多的打算和指望都靠着这个呢,为此他这半年来,几乎是把命都拼上了,扎进了书堆里,为的就是能考中。可是事与愿违。
贾珠听到落榜的消息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嗓子眼发甜,但是因为在贾政面前,贾珠不敢失态,就把嗓子中感觉腥甜的东西咽了回去,使劲咬了一下舌尖,勉强保持清醒,没有昏倒。虽然没有昏过去,贾珠却觉得脑子昏昏噩噩的,耳朵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贾政说的是什么。
贾政让他离开,贾珠愣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摇摇晃晃的起身回房,一头栽在床上昏睡了过去。李纨回房,见他躺在床上睡了过去,也就没让人打扰。帮贾珠拉过被子盖好之后,李纨蹑手蹑脚的走到外间,作着针线。因为大家的疏忽,贾珠从而作下病来。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和周一这两天,小区装配电器,所以停电。因此不能及时更新,请大家见谅。而且通知上说周四和周五的时候还要停电,所以可能不能更新,还请大家体谅。话说,停水停电的日子真是不好受。
☆、第四四章
林海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几分异色,进了正堂。看见清玉、釉玉还有黛玉三个趴在厚厚的毡毯地上,齐心协力拼图。所谓的拼图是贾敏让人用在薄木板上用鲜艳的颜色,画上美丽的图画,然后分割开,打磨光滑,做出来的。林海扫了一眼,从已经拼出的一角中看出孩子们拼的这张图是宋徽宗的《芙蓉锦鸡图》的拓版。霁玉年纪小,并没有和哥哥姐姐在一起玩,而是窝在毡毯的另一边,独自玩着积木。
左右看看,在屋子中没看见贾敏的身影,林海有些奇怪的问道:“夫人到哪里去了?”孩子都在屋里,贾敏不可能走远。
临波回道:“回老爷,钱嬷嬷病了,太太前去探望,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前两天钱嬷嬷就觉得不舒服,没上来伺候,当时贾敏请大夫过来。大夫诊断过后,只是说一些年纪大,要好好休养之类的言语,连开的药方都是滋补养身的。本来贾敏以为钱嬷嬷是累着了,所以让她好好休息一番,没想到钱嬷嬷现在已经卧床不起了。
本来过来有话对贾敏说的林海见贾敏不在,就坐下来等。喝了一盏茶,觉得有些无聊的林海有些恶趣味的到霁玉跟前,伸出手来把他眼看就要堆好的城堡给推倒。白白胖胖的霁玉扫了父亲一眼,不高兴的挥了挥白嫩嫩的小拳头。然后将散落的积木划拉到自己身前,转个身,将小屁屁对着林海,重新拿着积木玩了起来。林海见儿子不搭理自己,心中不满,再一次将霁玉搭起的楼阁给推翻,然后从毡毯上拿起贾敏为了给孩子启蒙画的画册。画册里画着动物花草,底下把名字和特性标注出来,供孩子们在嬉戏中开拓眼界。
林海拿着画册,将霁玉抱在怀里,翻着画册,想给霁玉讲解。霁玉本来玩的好好的,林海三番两次的给捣乱不说,这会儿又把他抓过去,不让他玩,要识字。纵使是平时他喜欢看的画书,霁玉也不愿意,在林海的怀里用力挣扎,想着挣脱林海的怀抱,未果。霁玉憋着小嘴,满心的委屈让他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
看见霁玉哭了起来,林海手忙脚乱的哄着,岂知他越哄霁玉哭的越厉害。哄不好孩子,林海又不肯把霁玉交给奶娘,干脆板着脸,严厉的训斥起来。刚刚才一岁多点的霁玉哪里懂林海说的什么男子不得随便哭泣的道理,见到林海黑着脸的模样,越发哭的厉害。软硬都不吃的霁玉把林海弄得手忙脚乱,见霁玉哭的撕心裂肺,又心疼起来,忙放缓语气又哄了起来。清玉、釉玉和黛玉也不玩了,凑到林海身边,帮着哄霁玉。
从钱嬷嬷房里出来,回房的贾敏在外面就听见霁玉声嘶力竭的哭声,心中一慌,紧走几步,进了房,换过衣裳,才看了病人出来,小儿抵抗力弱,避免过了病气。换好衣服,贾敏直奔内室,只见霁玉在林海的怀里,冲着门帘的方面哭的面红耳赤,对清玉、釉玉和黛玉的哄弄视而不见。身边服侍的几个小丫鬟围着他却不敢上前,奶娘顾嫂子蹲下去哄他,反被他一把掌打在脸上。
霁玉见贾敏进来了,咧着小嘴哭的更厉害起来,声音洪亮的颇有些惊天动地的味道。贾敏忙伸手从林海怀中抱过霁玉,轻拍着他的背,慢慢的哄着。霁玉伏在贾敏的怀中,哭泣的声音渐渐变小。看着怀里抽抽噎噎的霁玉,贾敏利目一扫,道:“你们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服侍的,怎么会让全哥儿哭成这个样子的?”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开口。林海知道下面的人不好指摘他的不是,于是往贾敏那个方向走近几步。还没等他开口,霁玉看到林海的靠近,在贾敏的怀里拧着身子叫嚷着:“坏爹爹,坏爹爹,走——”往外撵林海。霁玉乌溜溜的眼珠怒瞪着林海,眼睛被眼泪洗得润泽乌亮,又瞪的圆圆的,腮帮子因为气恼而鼓得如同偷食的仓鼠,小小的人,虽然生着气,可是看起来却是可爱极了,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林还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儿子记恨上了,忍不住伸手摸上霁玉的脑袋,没有理会手抚上霁玉头部的时候,小孩的躲闪,坏心眼的林海忍不住使劲的揉了几下才松开,笑道:“这个臭小子,气性真大。”然后将他刚才逗哭霁玉的事情讲述了一遍。霁玉无法对抗林海,干脆扭过头去,将后脑勺留给了他。
贾敏听林海这么一说,又看到他们父子之间的互动,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给林海一个白眼,心疼的道:“哪有老爷这么逗孩子的,这不是欺负小孩子吗?”
林海也知道他的行为不对,但是见贾敏这么维护霁玉,而霁玉明显和贾敏的感情好,心中有点吃味,因此板着脸道:“夫人也别太惯着霁玉,岂不知慈母多败儿?女孩子是要娇养的,男孩子还是严厉些的好,毕竟男孩将来是要支撑门户的。”
贾敏似笑非笑的瞥了林海一眼,要论宠孩子没有谁能比过眼前这位,日常里这几个孩子那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几乎是“二十四孝老爸”,他哪有资格说别人。不过贾敏不想和林海辩论,她可说不过他。贾敏转移话题:“老爷这个时候到后院来,可是有事?”
林海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前阵子春闱的时候,有些落榜的举子在放榜之后,情绪激动,闹了起来,说是‘科场舞弊’。如今已经落下帷幕。举子闹事,直达天听后皇上钦点素有才名,在仕林中颇有声望的三皇子和性情刚毅果敢,为人严肃认真的五皇子领头,在翰林院里又亲选了几名积年老翰林,重新阅卷。罢黜了榜上有名的十二名举子,原礼部侍郎兼都察院左都御史,今年春闱的副主考李大人被贬调岭南儋州。不过你的侄子贾珠,依旧没在榜上。”说了半天,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是要告诉贾敏的。
对于贾珠在没在榜上,贾敏根本就不在意。真要论起来,现在对贾府的关注程度,贾敏还比不上林海。举子不稳的背后一般都牵扯到科场舞弊,要说地方乡试科场舞弊并不算新鲜事,还有这个可能。但是京城会试,那是在天子脚下,还有人敢动手脚,那简直是找死。不过利益熏心,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自然有人铤而走险。但是就算有人胆大包天,背后也一定有所倚仗。这事绝不是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兼左都御史就能作的下来的。
因此贾敏道:“皇上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使人彻查,固然能安抚举子,给举子一个交代,但也是一种推波助澜。得中的举子先不说,落榜的举子见朝廷这样安排,岂不是越发的认定‘舞弊’是真,更要闹了。再说,两个皇子出面,纵使没事,也要激出点水花来,总不能一点成果没有吧。”可怜那十二名被罢黜的举子,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无辜的“炮灰”。
林海皱了皱眉头,道:“天下是皇家的天下,但是皇帝治理国家,不是依靠宗亲,也不是依靠打天下时的武人,以马上得天下,不能以马上治天下,治理国家靠的是士人。朝廷爱惜颜面,不会大张旗鼓的闹‘科场舞弊案’,今上更是爱惜名声,史笔如刀,不愿史书上留下‘昏庸’那么一笔,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反应,严查今科会试,以安天下士子之心。”
回答完贾敏的疑问,林海又叹道:“其实能够参加会试的举子哪个不是学富五车,苦读经年的。因此有那自恃颇高的,在落榜的打击下,情绪激愤,一时冲动,从而认为科举有弊,也实属正常。江南文人荟萃,出才子,每次进士科录取的人中大半都江南人士。但是每隔几年,江南的科举都会因为科举舞弊闹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