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从容眨巴了几下眼睛,他连这个也要向她汇报阿?从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半天才想起道:“福公公好些了吗?”胤禛点了点头,从容吁了口长气,福喜回来,她可就要轻松多了。
“福喜说,你向他抱怨说住在那儿不方便。”当然不方便!从容听胤禛起了这个话茬,便急忙将自己的苦水倒一倒,“那里人多,气味又杂,每日里奴才就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梳洗,生怕给他们看见。还有阿,奴才睡在门口,他们起夜的时候都要经过奴才这儿,冷风就直往奴才这儿钻,害得奴才……”
胤禛见她滔滔不绝,不耐地止住她的话头道:“那就过来睡。”
呃?从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我……奴才能睡在这儿?”
胤禛颔首。
“一个人?”
“两个人。”
两个人?从容迷惑道:“还有谁啊?香羽?”
“我。”
从容傻了眼,胤禛悠悠道:“你在我这儿值夜,就可免了你那些烦恼。”
“值夜不是小年子的事么?”
“你有这么多苦水,我这个做主子的总得替你排遣排遣。”
从容想了想,苦着脸道:“那不是晚上不能睡?”
“可以睡,不过我叫你时,你得起来。”
“奴才睡着了不易惊醒。”
“你不醒我会让你醒。”
“那还是不劳爷费心,让小年子继续值着吧。”
胤禛见从容万般不肯的样子,更起了促狭之心,“你不肯来,刚才倒的那些苦水想必也是假的。”
从容急忙摆手,“真的真的。”
“那是我这儿不够好?”
“不是不是。”
胤禛蓦然一正脸色,“我让你来你就推三阻四,让你待在那儿你又诸多不便,小瞎子,你皮痒是不是?”
从容吓了一跳,他刚才还是一脸悦色,这会儿又是阴云满布,就同“六月天、孩儿脸”一样说变就变,让人无法捉摸,“奴才……奴才皮不痒。”
胤禛隐住笑意,“那你来是不来?”
“来,当然来!”
从容就这样和人换了班,当天晚上收拾着便去了永和宫。香羽远远望见她走来,便迎上去笑嘻嘻道:“小瞎子,恭喜恭喜,得了桩好差事阿。”从容白了她一眼,什么好差事啊,是长黑眼圈的好差事吧。
香羽见她一脸不乐意,便道:“这时候你们屋里冷,清早赶过来又是吃一肚子的冷风,不像这儿,四爷房里可暖和了,也不用你赶。今儿小年子听说不用他值夜了,还不高兴呢。”他不高兴她还不高兴呢,从容扁了扁嘴,四魔王突然把她换过来,一定是没按什么好心!
这时候香羽拿出一卷羊皮毡子外加一条薄毯,示意从容跟着她往里走。从容指指毡子,小声问道:“这是给我的?”香羽点点头,走进里间一角落里,将毡子并毯子放下道:“你晚上无事时可以在上头眯一会,不过睡时可得惊醒点,万一四爷叫你的话可千万要答应着,别耽误了。”
从容边听香羽说话,边环视着整个屋子,那张精致的木雕床、那些厚暖的被褥、还有宝格上放置的那些玲珑玩意儿都不属于她,她能用的仅仅是地上的一块毡子,还是给安在角落里的……从容忽然有些想哭,她原来有自己的家、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就像是个迷途的孩子,被人摒弃在外,无处可依……
幸好从容天性乐观,自伤了片刻后便能稍作自解,等胤禛进来时,她已振作精神站在门口躬身道:“给四爷请安。”胤禛“嗯”了一声,眼风扫过那张毡子后又落在了从容脸上,从容只顾着给他换衣裳,全然不知道胤禛正在垂眸看着她。
“为什么哭?”
从容手上一滞,抬头道:“谁哭了?”
“你。”
“没有。”
“眼睛这么红,不是哭是什么?”
从容揉了揉眼,“过来时风大,眼里进了沙子,这会儿还不舒服着呢。”
胤禛不语,从容服侍他躺下后就拉下床帐,自去坐在了毡子上。房中极静,从容将薄毯撘在身上后便靠在壁上想歇一会儿,暖意袭人,不过多时从容就有些发困,眼皮正半张半合时,胤禛的声音从帐内传来,“小瞎子,你家里有几口人?”
四魔王怎么想到调查户口了?从容愣了半响才道:“奴才家里有三口人,爹、娘、还有奴才。”
“没有兄弟姊妹?”
“没有。”
“你爹娘待你好么?”
从容想起父母,眼前就全是以往的温馨画面:父母一起为她过生日;一起陪她出去玩;每日的可口饭菜、嘘寒问暖……“好,很好。”
“那你怎么会来这儿?”
“呃,”从容打了个嗝楞,“我……奴才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会进来的。”
胤禛似乎翻了个身,“难不成你睁开眼就在宫里头了?”
从容不是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嘲弄,可事实就是这样的嘛,“奴才只记得自己在玩儿的时候忽然就晕了,醒来后就莫名其妙地在宫里头了。”
胤禛不信,不过他也没再往下问,只沉吟着道:“你还想回去么?”从容答话的声音里立时透出喜悦与向往,“想,当然想。”
“刚才哭就是为着想回去么?”
从容便不吭声,胤禛轻哼了一声,突然扯开帐子对着从容道:
“想也别想!”
这小魔王就是存心来气她的罢!从容肚子里一包火,气鼓鼓地靠在壁板上,对着床上的身影暗暗咒骂着,很快,疲惫战胜了她对他的痛恨,从容进入了梦乡。不知过了多久,有连声呼唤传来,“小瞎子,小瞎子。”从容一惊抬头,胤禛已起身坐在了床边,“夜壶。”
夜壶?从容涨红了脸,站起身先拔了拔灯火,再到后面去取了夜壶过来,等胤禛接过后她即刻背过身去,生怕眼错不见,看到个一丁半点儿。从容不敢回头,只听着没声许久后才敢转过身,胤禛似乎有些不耐烦,把壶往她手里一塞道:“磨叽什么!”
10挑马
从容拿着夜壶又羞又恼,恨不得将壶往胤禛身上一扔了事。他还真以为她是个小太监阿?当着面就来,毫不避讳。胤禛可不管她心中所想,见从容呆呆站着便催促道:“还不快打水来?”
从容“呼哧呼哧”直喘了两口闷气,解决掉那壶后为胤禛打来了热水。伺候他洗完手,胤禛又说要喝水,从容烫了杯,倒了半盏茶递过去,胤禛不接,就着她的手抿一口道:“凉。”从容火冒三丈,大半夜的还这么挑剔,真是个讨人厌的小魔王!
好不容易从容弄妥贴了茶、服侍胤禛喝完,再次睡下后,她的睡意却已被全数消灭,只好半闭着眼睛想着心事。床帐内呼吸声已然均匀,从容恼恨有人倒头就能继续睡,故意拉扯毯子,翻来覆去地发出些许声响。闹了半日,帐中人毫无动静,她倒有些累了,蜷缩着正想再眯一会儿时,胤禛的声音又乍然响起,“你睡不着就把帽子给脱了,闹腾什么?”
他知道她的那顶太监帽又沉又紧,勒得她头疼么?从容怯怯问道:“可以脱么?”
“没我的吩咐,有谁敢进来?你脱了就是。”
从容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唇将帽子摘下,头顶一松,连带着心情也为之一松,怨忿胤禛的心情也减轻了少许。
从容抬手正整理那些刚刚长出、还四处支楞着的碎发时,床帐内忽然传出一记轻响,
“你这头……福喜剃得不错,嗯,真不错!”
从容立时将毯子一股脑儿盖在头上,双眸直瞪向那露出一丝缝隙的床帐,好你个四魔王,偷看之余还偷笑,简直十恶不赦!
从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这怨念丛生的夜晚的,等送了胤禛去尚书房后,她便回了原先的住处,倒头就睡,直到过午时分才悠悠醒转。这黑甜一觉睡得很是惬意,从容醒来后自觉精神百倍,吃饱喝足,恰恰又是个日朗天青的好天气,她伸了个懒腰,决定出去晒晒太阳、暖和暖和。
从容一路信步,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御花园那座假山的脚下。像往常一样偷偷摸摸地爬上去后,她在阳光下眯缝着眼,又一次回忆起穿越前后的所有细节:同好友的嘻嘻哈哈、跟着人群在各宫之间行走参观、养心殿的留影……然后她头上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再醒来时就在这假山顶上了。
从容越想越觉得那个敲着她的东西就是好易通,而屏幕上面那个1689就是她穿越的年份,如果一切如是,只要她拿回那东西,弄懂怎么转换年份,到时候她便可以回去了。可是……从容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四魔王虽然近在咫尺,猜测中的关键钥匙却是渺然无痕。她知道,要从胤禛嘴里挖出消息是绝无可能的,不过既然他会偷看偷笑,她就不会那个啥……偷么?
从容坐了很久,直晒到身上暖烘烘,眼皮直往下耷拉时才站起身往下走。此刻御花园中的红梅花已绽放枝头,映着残雪,分外耀眼,从容边走边看,脚步就慢了些。等她移开目光时,就见宫道上一赭衣嬷嬷正牵着个小肉球迎面走来。
从容不敢稍停,急忙低头侧身让开了道,小四难搞,小十四她也惹不起,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好。可惜她虽是这么想,十四阿哥却不是这么想,他走过从容时脚步停了停,再往前走时却又似想起了什么,扯着嬷嬷停下来看着从容道:“过来。”
从容心里一沉,走上几步道:“十四爷有什么吩咐?”胤祯命她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在她脸上转来转去。从容给他看得心里发毛,见他手一动便立即捂住脸颊,退开两步道:“奴才的脸不好玩,十四爷还是玩别的罢。”胤祯见从容一脸惊惶的样子,咧嘴直笑道:“好玩,小瞎子,好玩。”
从容等了等,发觉肉球没有捏她脸的意思,便松开手放心笑道:“十四爷,这里风大,早些回去罢。”
胤祯眼珠一转,“我去给皇阿玛请安,听说哥哥也在那里,你不跟去吗?”
从容连连摇头,“不去了,不去了,奴才这会儿不当值。”
“你不当值?”胤祯高兴道:“那好,我也不去了,你陪我玩。”
“玩什么?”
胤祯勾勾小手指,从容弯下腰预备听他吩咐,谁知这小肉球突然伸手一拧她的脸颊,得意坏笑道:“玩这个!”
从容很受伤,四魔王让她睡不好觉,他的弟弟就让她脸抽筋。这还不算,等她好不容易摆脱小肉球的纠缠,前脚刚踏进住处门槛,后脚就有人传话说四阿哥找她过去。从容苦着脸,慢吞吞进了胤禛书房的门时,那里已站着一排小太监,连小叶子也在里头。
从容请安过后就站进队伍之中,小叶子冲她点点头,她悄声问道:“怎么回事?”
“十三爷要挑马。”
“挑马关我们什么事?”
小叶子咂巴一下嘴道:“我们不就是那‘马’?”
“什么?”从容挑高了眉毛,抬眸看一眼站在胤禛身边的小男孩。刚才进来时她没注意,此刻看来,这十三阿哥长得粉面朱唇,十分灵秀。想是屋里暖和,他头上没戴帽子,长袍的袖子也高高挽起,虽说年纪尚幼,却很有小小男子汉的气势。
从容在心里念叨着:十三阿十三,你不是大贤王么,怎么不好好坐着看书写字要拿人当马骑呢?十三阿哥胤祥可不管她在想什么,抬头看向胤禛道:“四哥,我可以挑了么?”胤禛颔首,胤祥一脸雀跃,把袖子又往上挽挽后,就朝着队伍走来。
从容斜眼瞅着胤祥的架势还真跟像挑马似的,一会捏捏人的手臂和腿,一会又拍拍人的背,甚至还摸了摸胸膛。从容越看越心惊,虽然他还是个小朋友,可这样让他摸她可受不了,左思右想,就在胤祥即将走到她面前时,从容忽然站出跪下道:“禀四爷,奴才腹痛,做不得……做不得马。”
还没等胤禛开口,胤祥站过来喜笑颜开道:“四哥,你看他手长脚长,双目有神,而且……”说着话胤祥忽然转过身,对准从容的背脊就是重重一记,从容低呼了一声,胤祥却欢快道:“没塌腰,嗯,是匹好马,我就要他了。”
好马?你才是好马呢,你们全家都是好马!从容忿忿时,耳边已传来一声闷笑,“好,你就骑她罢。”
从容对着那张有些幸灾乐祸的脸,大声道:“四爷,奴才腹痛!”
“忍着。”
“忍不了!”
胤禛敛了笑意,挥手让其余人等全都退了出去。看人都走尽了,他幽幽道:“你腹痛痛的还真是时候。”
“奴才又没办法。”
“没办法?”胤禛哼了一声,拉过胤祥去坐下道:“小年子,去取恭桶来。”
从容白了脸色,胤禛在书桌后悠闲看她道:“胤祥能等,我也不急,你慢慢来。”
从容呆若木鸡,这小小年纪,出的招数也太过阴损了吧!他明明知道她是个女子,怎么可能当着他们的面脱裤子?就在从容发愣的当口,小年子已取了干净恭桶进来送到她的脚边,看从容仍是傻愣愣地站着不动,便一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