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想一阵悔恨一阵,悔不该贪图王家财势权势,轻易答应再行联姻。如今婚事内定,绝无反悔道理。只想得贾赦万般纠结,一时头疼如裂,只捶额角:“夫人,你倒是说说眼下这情势该如何了断呢?我看,我们不如干脆到母亲跟前揭露王氏,跟她一次掰扯清楚算了!”
张氏摇头道:“老爷现在去,口说无凭,王氏未必会承认。”
贾赦叱道:“怎么无凭?这四个玩意儿不是凭证?”
张氏哂笑:“老爷恁天真呢,这些姬妾都是老爷枕边人,能证明什么?倘若王氏反咬一口,老爷岂不落个容不下兄弟恶名?王氏定然会借机掀开大房妻妾争斗,祸及子嗣之事,老爷在老太太面前不仅要落个贪花无德之名,说不得还要误会老爷当真容不下二叔一家子,从此彻底厌恶老爷,厌恶大房。到时候,大房名利尽失,岂非得不偿失!”
贾赦急白了眼:“这不成,那也不成?你倒是说说,如何才成?”
张氏见贾赦今日终于有所触动惊觉,忧虑稍减,平心静气与他剖析:“老爷能够有所警觉就好,今后何去何从,老也可以慢慢思忖,慢慢决断,妾身一切听从老爷。依我说,一动不如一静,反正也糊里糊涂这些年了,何必急在一时?当然,最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两房人马相安无事就最好。眼下,老爷要先安内,首先必须办好两件事情,一件,速请太医诊治郑氏,竭力挽救其性命。万一她命薄逃不过,也有太医为凭,郑贵姨娘死于难产,这一来,无论正是娘家巡抚衙门,还是府里有心人,谁也不好再嚼舌。第二件事情,这四个吃里扒外祸害,万万留不得了!”
贾赦愤然道:“当然留不得!妈的,敢跟老子玩阴招,看老子剁了她们喂猪喂狗!”
32、棋差一招郑氏失势,冰火锤炼迎春苦心
贾赦这人做事喜欢极端化,极端自私,极端自我,老子天下第一,当然,在这贾府除了贾母,谁也不在他眼睛里。对这些浪荡玩意儿,先时喜欢时,百依百顺,谁说了这几个不是,贾赦还不依。如今被张氏点破这几个女人险恶用心,贾赦一个急转弯,恨透这几个浪荡娘们,恨不得把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即刻踩死剁碎。
张氏可不喜欢府中有杀戮发生,急忙阻止:“老爷且住。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们错不过服侍过老爷,老爷也别下杀手,权当给琏儿三兄妹积福了。”
贾赦最不喜欢这种感觉,像是被人牵着鼻子,摁着脑袋,贾赦很伤面子,甚是不悦:“说好也是你,说歹也是你,既说留不得,又说杀不得,难道说,还是留着他们?”
贾赦说着话,看着张氏脸色,脑子飞快打个转悠:这些姬妾一个个个细皮嫩肉,妩媚婉转,比□多份假正经,比良家女子会浪荡。留着她们玩一玩,乐和乐和也不错,玩死了,就了了。
张氏却道:“妾身意思,她们四个,不如就按照通房丫头打发出去,这种事情在高门大户里见惯不怪了,谁也不好说得嘴。”
贾赦断然拒绝:“不成,她们联合外人谋害我的子嗣,我岂能容她们好吃好喝,还成天在我跟前晃悠,还是灭了干净!”
张氏笑而摇头:“且不会在眼前晃悠。东府出丧,关外庄子回来送牲祭。吴老二托他们捎了信,说庄子上有几个奴才早过了说亲岁数说不上媳妇,干活有些不安心了。”
贾赦顿时恼了:“不安心?这些东西就该撵到街上去,十天八天不吃东西,看他安心不安心。”
张氏嗔道:“老爷先别发火呀,这些奴才可不是府里扫地奴才烧火丫头,换个人一句话的事情。他们钻林子伺候牲口都是一把好手,庄子上缺不得,换个人可不容易,好些年不得用。老吴头求我在府里替他们赏赐一房媳妇,以安人心。”
贾赦这会儿听明白了,指着几个美妾:“夫人是说?”
张氏点头微笑:“正是呢。我接信正在为难,您说我们这府里好人家闺女,谁肯去那苦寒之地钻老林子。如今倒好了,老爷以为呢?”
贾赦一听这话,难免纠结,想着她几个鲜嫩皮肉,便宜别人不免牙酸,只是话一出口,覆水难收:“只是,她们到了那里未必不会多口多舌,还是”
贾赦想说,既然杀不得,就放她们在眼前晃悠算了,老爷我忍着点。
张氏却不会再给她们作怪机会,一句话堵死了贾赦花花肠子:“老爷所虑甚是,命可留下,口舌留不得了!”
贾赦闻言一滞,旋即咬牙暗恨:妈的,圣人恁英明了,唯女子小人难养也。
张氏自然知道贾赦心思,一声哂笑,画个饼奉上:“老爷不必担心后院空虚,妾身身子弱,必定不会阻挡老爷开枝散叶。只是一条,妾身要跟老爷说在头里。今后像这种秦楼楚馆出身,老爷再别弄了,别说我不答应,老太太不高兴,就是老爷自己也要防备肮脏了身子败坏了名声。这种事情寻日家不觉的,一旦被御史知晓,吵嚷起来,就成了天大事情。老爷何苦为了这些玩意儿误了前程。妾身以为,老爷若有心纳妾,最好是正正经经清白人家,模样还在其次,最重要是心底良善好生养。”
张氏这一番话可谓摸准了贾赦脉搏,直说的贾赦面色赫然,心花怒放。他正是青楼楚馆腻味了,大家子一本正经没情趣又太难缠,想要换换口味,尝尝野路子。张氏这话正中他意。
贾赦心思意动,什么四美妾就不是东西了。贾赦大手一挥:“全凭夫人。”
张氏行事不含糊,行船顺风,打铁趁热。四个美人当夜被灌了哑口汤药,连夜发送往关外。
四美妾一夜之间踪迹全无,未留下一丝波纹,除了有心人,无人知道大房有何变故。
贾赦至此对二房贾政两口子有了看法,只是碍于拔出萝卜必定会带出泥,坏在他自个身上不干净,不敢当面锣鼓对面鼓与王氏翻脸,心中对于贾母偏帮二房怨怼多了几分。
回头却说张氏,这个机敏的女人,一路隐忍至今,最终得了得利渔翁。
郑氏经此打击,可谓全面颓败,贾赦嫌弃,儿子殒命。已然毫无斗志。
张氏却借着劲敌郑氏倒霉之契机,一举歼灭了后患无穷四美妾。
对于情敌郑氏,张氏表现的十分贤惠仁道,不仅一力替她昭雪冤枉,事后救治也不含糊。当天就将她移回房中,重新指派了稳妥丫头婆子服侍,以及晓谕大小厨房,郑贵姨娘饮食汤药一律从优。
只可怜郑氏藏了四个月男胎掉了,悲痛欲绝,兼之关在暗房没有及时救治用药,致使她落胎不尽,下红不止,太医也回天乏术,断言,郑贵姨娘纵然痊愈,也不能再生育了。
郑贵姨娘虽然澄清冤枉,贾赦却就此勾起了久远记忆,深觉自己戴了绿帽子。贾赦又恨她隐瞒身孕,致使胎儿在自己手中殒命。
正可谓新仇旧恨,贾赦是恼怒惭愧兼悔恨,五味杂陈。根本不愿意再见郑贵姨娘。
且这贾赦最是喜新厌旧之人,郑氏如今半人半鬼,容颜憔悴,勾不起贾赦半点兴趣。
贾赦从心理厌恶了她。以致对郑氏病情毫不上心。并不肯下气力请医问药。一切全凭张氏张落。
幸亏张氏这人心底良善,也是看在迎春面上,不惜银钱药材,竭力周全。
只是张氏再费心周全,也抵不了郑贵姨娘心中之痛。纵然四美妾得了报应,她自己重新做回了贵姨娘,却唤不起郑贵姨娘半点喜悦。
正所谓心缺一角难弥补。郑贵姨娘不是心缺一角,而是整个心思随着儿子殒命空荡了。她思前想后,从家道中落,到表姨收留,到惨遭蹂躏,到自以为上岸,搭上贾赦,一路走来,可谓血泪斑斑。她亲手掐断过别人生机,手上也沾过别人血泪。到如今糟了报应,死了儿子,她自己也死了心,生不如死。
儿子的死,太医断言;贾赦绝情,种种切切,纷纷扰扰,无不叫她绝望。
她曾竟也是满怀憧憬的二八芳华,父母捧在手心疼爱珍宝。谁知竟然落得今日惨淡下场。
怨天尤人,恨人恨己。
她是恨一阵,怨一阵,哭一阵,悔一阵。只是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郑贵姨娘至此已然毫无生意,伤心绝望之下,一心求死,根本不愿配合治疗,饭不吃药不喝,不过两天工夫,水灵灵的郑贵姨娘,已经面如金纸,出气多进气少了。
张氏原本心思,是要挽救张氏生命。反正贾赦已经厌弃了她,失去男人庇护的姬妾,在这大宅门里就是个活死人。且她又不能生孩子,根本没有翻身机会。郑贵姨娘要想活下,就得臣服自己,依附自己。张氏想着收复了她,对自己今后掌控后院是个好帮手。
熟料,这郑贵姨娘不经摔打,一心求死。郑贵姨娘生死,张氏倒也无所谓,只怕迎春有怨怼。
郑氏落胎这一场风波,被张氏瞒得密不透风,王氏虽然知晓始末,却因为四美妾失踪而惊心,不敢乱说话。以免惹怒贾赦张氏追查到自己身上。
害命谋嫡,其罪滔天。贾母再是偏爱,王氏也会下场凄凉。
是以,贾母对于郑氏病情病因并无了解。
只是这郑氏毕竟是上了名牌的半个主子,张氏虽然隐瞒真正流产原因,但是郑氏流产之事还是如实报备贾母,否则贾母只要有心,一问太医便知端的。不过郑氏流产原因,被张氏该成了因伤寒所致。
伤寒可是重病,贾母怕迎春过了病气,遂叮嘱迎春,不许上门探视。
其实,郑贵姨娘回房当天,迎春就由嫡母口中获知了实情。她本当守在床前尽孝,却因为郑贵姨娘那句话,有了心病,不敢面见生母。故而,迎春顺从祖母之意,再没提出探视之事。
张氏原本就担心郑氏情形会吓倒迎春,故而也乐得顺水推舟。想着郑氏好些了,体面些了,再叫迎春母女见面。谁知事与愿违,郑氏情况越发糟糕。张氏心下思忖,迎春这孩子聪明异常,还是不要遮盖了,否则自己一片好意却被迎春误会,太不划算。
张氏正在犹豫,这天夜里,郑贵姨娘求见张氏,张氏也想跟她谈谈。这倒是刚刚巧,两好合一好。
这对宿命敌人竟然平心静气谈了半个时辰。
隔天,迎春老早到嫡母房中来请安,私心也想探听一些生母消息。这两日,迎春虽没到生母床前,却是天天过来给嫡母请安,也到过小厨房帮忙熬药看火候。她不仅知道嫡母给姨娘请了太医,房中贵重药材也是倾囊而出。
迎春心中压着疑问,正在思忖如何开口去探姨娘,张氏倒先提了话题,告知迎春,郑氏因为落胎,心如死灰,不肯就医,着她前去探视劝慰。
迎春闻言,心中恰似江海翻腾,爱恨交织。却是拼命稳住,装作一幅云淡风轻,辞别嫡母,走至生母房中。
这房间迎春不过隔了两日没来,却有隔世恍惚。
进得房去,迎春挥退了丫头,在生母枕边坐下。其时,郑氏正在昏睡。迎春也不出声,就那么静静瞅着沉睡生母,心中酸楚交加无味交织。
你前生不是死于惨难吧,也是你自己这般折腾,生生把自己折腾完了吧?你不仅不为了我好生活着,临死你还不甘心,所以你捎上了我,是不是?你以为如此会让那个人伤心痛苦是不是?
熟料却是父债子还,父亲因此才恨不得我死,卖了我入虎口呢。我因为你的任性胡为窝囊一生,窝囊至死,你知不知道啊?
迎春眼中悲愤之泪簌簌滚落之时,郑贵姨娘有所感应的睁开眼睛,惊见迎春,顿时激动起来:“迎丫头?我的迎丫头啊。”
她哭喊着,急切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女儿。迎春却神情纠结,双手紧紧攥在袖管里,免得自己一个不忍心,扑了上去。
心痛使得迎春眼神刻意冷漠起来,就那么疏离看着生母,声音不带一丝暖意:“这里没外人,姨娘不必假装了,还请姨娘告诉我,我倒地姓不姓贾?”
郑氏闻言又惊又怒:“你个丫头,胡说什么?”
郑氏骂声出口,马上想到张氏,那句话她只当着张氏说过。郑氏对张氏感恩戴德顷刻间化成了刻骨仇恨。她以为张氏挑拨了迎春。强烈恨意让她有些喘气不赢,一时间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张氏,我以为你是好人,算我瞎了眼,原来,原来
看着痛苦挣扎生母,迎春倒底没忍住,上前替生母抹胸顺气,语气却依旧冷若冰霜:“姨娘不用激动,也别拉扯母亲,那夜晚母亲前去看姨娘,我就躲在后院竹林内”
“什么?”
郑贵姨娘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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