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太太闻言愕然:“琏儿真是好孩子,迎丫头也不错!”
张氏这回缓过气,笑道:“非是琏儿懂事,乃是迎丫头提议!”
张老太太再次惊愕:“迎丫头?她如何知道这些?”
张氏言道:“据琏儿说来,迎丫头是忽发奇想学老太太,可是母亲想想,那有个忽发奇想四年之久呢?”
张舅母讶异:“姑奶奶之意?”
张氏摇头又点头:“我也不甚清楚,只怕是小孩子没闭天眼,能够看见我们看不见异象吧,迎丫头估计是看出了什么。否则,这孩子也不会自我怀孕,就日日寸步不离,几乎是贴身守着我。”
张氏气短,说着停一停,却摆手不许母亲嫂嫂插嘴。张老太太等心中凄凉,却也怕女儿万一如何,连个话也没有。只好由得她自己言自语。
“初时不觉得,经历了生产异象。我彻底明白了,我这条命只怕是迎丫头死守住的,只是幸运一时,不能幸运一世,这正是我今天避开他们兄妹摆脱母亲嫂嫂,倘若我有一差”
张家老太太与舅母异口同声呵斥道:“不可胡言,鬼神有灵呢!”
张家舅母说这话起身搂住小姑子:“姑奶奶意思我们知道了,你是担心自己身子弱不能实施周全照应,心疼琏儿,迎丫头,怕她们受委屈。嫂嫂答应你,必定竭尽所能帮助姑奶奶照应他们兄妹。只是姑奶奶也要答应我,月子里可不好胡思乱想劳神费力,要安心静养好生将息才是。”
这年三十,贾琏不用迎春提醒,主动来跟迎春合计,如何分配银钱与各庙宇。
却说这年正月初四,贾府光撒请柬,为大房嫡次子贾珏做满月。
这一日贾府宾客盈门,高朋满座。所有宾客见证了贾府三喜临门。
第一囍:大房喜添麟儿。第二囍,大房庶出小姐正式记在了正房太太张氏名下。第三喜则是贾王联姻私下达成协议。只等王家大姐儿一摞牌子两家就小定。只是这一喜不便声张,只有贾王两府人等心照不宣,暗自那对方当了亲家。
宾客之中打探获悉,迎春正式记在嫡母名下乃是大太太张氏主动要求,不免一个个称赞张氏贤惠。
却说贾母应允,东府贾敬则应西府贾母要求召集族人开祠堂,就在新生儿贾珏落簇谱之时,将迎春正式记在张氏名下,排序贾珏之前,成了大房滴出小姐。
可别小看这宵小次序,它昭示着迎春命运由此改了方向。一个侯门滴出小姐,即便是冠名,那也就具备了嫁入豪门甚至嫁入皇室宗室机会。
消息传回葳莛轩,整个房间瞬间沸腾了,所有人都为迎春高兴,迎春的仆从,元春房里,老太太房里丫头婆子乌压压一群人围着迎春道恭贺。唯独迎春却傻傻的直发愣。
贾琏见迎春又犯了发呆的毛病,抱起了迎春,贴面翻个白眼:“老太太、老爷、太太,东府大爷,珍大哥,以及族中六太爷等长亲都等着妹妹磕头拜祠堂,你倒直发傻,倒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迎春脑子一片空白,傻傻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母亲在就好!”
贾琏一嗤:“母亲当然在啰!”旋即收起嘲讽,看着迎春暖暖笑:“这个傻丫头!”
贾琏这几年习惯了二妹妹神神叨叨,人小鬼大。不知不觉间受到感染,做事之前不自觉要寻求妹妹意思。贾琏有了一种错觉,似乎二妹妹在侧,自己则心神不慌。
这个念头一冒之下,就被贾琏强行压下去了,暗暗啐了自己一口:什么话嘛,堂堂男儿汉,竟然拿丫头片子当主心骨!
贾琏心里不自在,为了表示自己力量与兄长地位,贾琏一使劲儿把迎春猴搂在肩上一阵飞奔,上了车驾。祸害的一群丫头婆子飞奔不赢,气喘吁吁。
迎春一路上异常沉静,实则满怀激动,不能自抑。爬在哥哥肩上进了熟悉祠堂,迎春嘴唇颤抖不已。
贾府女眷一遛坐在祠堂外间茶水间。迎春一一拜过去,贾母,众位叔祖母,然后母亲张氏,二婶王氏,贾珍续弦珍大嫂子尤氏。以及后街后廊上居住本家本家叔伯婶娘与嫂嫂。至亲内眷之内只缺了贾敬续弦,即将分娩董太太。
见过了女眷,迎春在贾琏亲手牵引下进入正厅,跪倒在猩红拜垫之上,正式叩拜了祖宗灵位,以及族中各位长亲。
却说迎春人前表现端庄大方,拜了祠堂便亦步亦趋跟着嫡母宴客,顺带被母亲介绍给各王府侯门亲朋女眷。
张氏总是笑盈盈介绍说:“这是我闺女迎丫头!”
迎春则乖巧顺着母亲鹦鹉学舌:“见过某太太。”
“见过某夫人!”
这些太太诰命可是宅门里人精,张氏夫家功勋,娘家清贵,自然乐得捧场凑趣。一时间各有表礼奉上,又把迎春从长相道性格到才学夸赞一遍,各人只恨自己掌握的素材少了,不能尽舒其怀。真是笑声不断,赞美不觉,也不能一一尽述。
正月初五,张氏按照习俗回娘家出月子。
贾琏父子护送,迎春同车陪同,一家子受到张家打开中门迎接上等待遇。
张老太太本当要留闺女住满一月,只是张氏高龄生产,身子难以复原,兼之不得不跟王家结亲气闷不已,身子越发羸弱。
张老太太得知原委,反倒劝说女儿:“姑侄婆媳也有不和蔼的,真有那时候,你倒有理无处说了。”
张氏嗔怪撒娇:“母亲这话说的,女儿岂是那磋磨媳妇恶姑婆呢!”
张老太太到笑了:“这个丫头眼见做婆婆了还撒娇。我是说姻缘不成,说明你们婆媳缘分不到。你们做姑侄情分更好些,勉强倒不美了。”
张氏还要分说,却见张怡君迎春携手而来,忙着打住了话题。迎春跟张怡君却兴致勃勃来跟祖母商议,唆摆祖母答应,并令两位兄长带着自己与迎春上街观灯。
张老太太不答应,张怡君便你在祖母身上搓揉哼唧,张老太太不得已答应下,却是不许她们姐妹街上乱逛,只需在包定阁楼上戴了帏帽观灯。
张怡君迎春甚为失望,想起当初大观园观灯猜谜语,迎春不由一阵发愣:大姐姐就要进宫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此陷在宫中了。
却说张府老太太发话,张家大少爷不敢违背,忙着去中心地段预定临街包厢不提。
熟料万事俱备之时,就是在正月初十一早,贾府老太君贾母便派了一辆朱轮华盖车来接她娘儿们回府,理由不可推辞。
张氏身子羸弱,须得太医不时切脉调配汤药,张是住在张府劳动太医往返奔波不恰当。
婆婆惦记媳妇派了车驾仪仗来接,是媳妇的荣耀,张老太太虽然不舍也没有阻拦道理,且张老太太也担心女儿身子,贾府财大势大,既有好医术精湛太医供奉,又有上好药材,这些张府无法企及。
这年正月十五,荣国府张灯结彩,大办灯节。宴请史家王家以及贾府近支等亲近眷属。
贾府虽没明说,大家却是心照不宣,元春一旦留牌子,这便是元春在家度过最后一个节日了。
王家最高长官王子腾已然抵京,据说又要升官了。他十五过府吃酒,一并带来两个好消息,都是关于内闱之事,一是替元春铺好了路径,元春肯定要留牌子。只是内侍权力有限,能不能再上一步,就看元春自己修为了。二一个,凤姐撂牌子也成了。两府亲上加亲已成定局。
第29章
上元节过,贾府廊上红灯尚且熠熠生辉,元春便闻鸡起身,抛却旬日里花红柳绿装扮,跟许多京都闺秀一样,还上一身青色细布棉袍子,内衣贴身荷包里则揣着大大小小不同面值银票拢共五千两,经由教养嬷嬷最后一次审视,洒泪辞别祖母父母众姐妹,有贾珠亲自驾车,将她送入了选秀洪流之中。
且别误会贾府着大手笔,这五千银子只有五百属于贾府公中列支,其余数目来自四面八方。其中,王氏给女儿私房银子一千两;贾母心疼孙女,塞了私房银子一千两。王家两位舅母大人抹着泪水,一人塞了她五百两。
再有东府贾敬,大房张氏各拿了五百银子给侄女庄腰子。张氏除了给银子,又把自己妆奁中来自江南地面式样新奇的珠钗发簪之类小首饰收拾了一匣子,让迎春出面做人情送与大姐姐元春,用于打赏嬷嬷姑姑与太监之用,免得受到这些阴狠老变态挤兑暗算。
东府尤氏婆媳也是一人一匣子收拾金银锞子,嘱咐元春打赏铺路,以便自己在宫中日子过得舒坦些。
唯大奶奶李纨天真,以为元春此去若上位,宫中贵人呼风唤雨,应有尽有,无需自己筹备。若撂牌子,回家备嫁,自己那时再添妆不迟。是以,她是叮嘱好话几大车,并未给姑妹子一分一厘银钱压身。
王夫人看在眼里,面上不显,心中已经着恼。
此一开端,李纨在贾府岁月便始终笼罩在王夫人疏离漠视之中。李纨若知情由,只怕搭上所有压箱银子一千两也情愿吧。这是后话不提了。
这次同去选秀秀女王家大丫头凤姐则成了真正陪衬,王子腾上下打点,凤姐不过到场应个卯,在头一轮就被撂了牌子,着发回家中自行婚配。
日下,王家大房已经在着手采购木材,预备两年后女儿及笄好出嫁。
回头却说贾府二小姐迎春携恨带怒重生,不得已以稚嫩之龄怀藏着惊天隐秘,以稚嫩之肩,扛起了拯救嫡母拯救自己的使命。
如今,年仅五岁迎春,凭着坚忍不拔之毅力,终于完成了非常使命,护住了嫡母性命。只她没想到,这一拼,不仅给自己挣得一个体面的身份与生存环境,还得了红利,凭空多了一个能与宝玉媲美,粉雕玉琢弟弟贾珏。
细究此事,迎春也不惊讶,很简单,嫡母未死,弟弟当然也就勿需死了。
当然,迎春眼下并不知道,这个贾珏到来,虽然没能彻底扭转贾府败势,却也成了贾府颓败之中一抹亮色,成了贾府改换门庭的支柱。更与贾琏官商联手,相宜得彰,成了迎春在婆家挺直腰杆的依靠。
这是后话,先不提了。
回头却说张氏,真可谓鬼门关前又返魂。虽然惊险,总算幸存。迎春因此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一生,无论好歹,总算不用再见阴晴不定,视财如命继母邢夫人了。
虽如此,迎春却不敢稍稍懈怠。无他,只因前生迎春生母郑贵姨娘也死于惨难之中。虽说郑贵姨娘在张氏怀孕期间屡屡作怪,只让张氏防不胜防,让迎春疲于奔命,以至于迎春那段日子日夜忧心,几次被噩梦惊醒,只为梦见生母欲害嫡母。
迎春也曾恼恨生母姨娘,看不起她不好生相夫教女过日子,却偏偏要老命伤财作恶害人。这些话憋在心里,却不敢吐露一丝一毫。只怕一旦说破,连累生母一命难存。
迎春虽然一心挽救嫡母,内心未尝没怀着挽救生母的心愿。迎春想法很简单,只要破坏姨娘计谋,不铸成大错,一切尚有挽回。也免得生母船到江心难补救,后悔莫及。
熟料郑贵姨娘却不能体会,反因迎春屡屡作梗气得半死,只不敢人前表露罢了。
却说张氏平安生产,送了粥米,做了满月,进入产后调理恢复期。虽然她身子虚弱,却是一天好似一天,想必完全康复之日不远矣。
至此,迎春开始将守护目标锁定在生母身上。只是生母形迹让迎春甚为疑惑,她虽然急不得母亲准确死亡时间,却记得母亲死时正是春花怒放时节。
人间四月芳菲尽。换句话说,郑贵姨娘死在四五月交替之间,亦即郑贵姨娘现在应该是挺胸大肚子才对。可是如今迎春暗暗观察母亲,她身材苗条,步伐轻盈,怎么看也不似怀孕六七月之人。
迎春暗自庆幸,难道命运就此发生偏差,姨娘也不用死了?
时光飞逝,二月中旬,大地回春,张氏逐渐康复,面色有了红晕,宽厚慈祥更胜往昔,生母郑贵姨娘则一如既往美艳嚣张。虽然妻妾偶有交锋,确是不伤大雅。贾琏上学勤谨,贾珏越长越漂亮,迎春呢,是祖母开心果,嫡母的小棉袄,大房前所未有的和谐。
窃喜迎春随着祖母嫡母二婶应邀过府赏梅,饮了糯米酒,吃了清碧鲜嫩荠菜饺子。
三月底,百花怒放,东府贾敬夫人产下一女,母女平安。
贾敬知天命得女,甚为得意。
十八天后,东府为了女儿大办粥米酒,贾母过府吃酒,受贾敬夫妻所请,按照元春这个春字,替新生婴儿命名惜春。
迎春抱着粉嫩的惜春,只为她高兴,惜春不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了。当然,迎春更多是为自己高兴。前世三位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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