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出回家不过七天,在老祖宗面张氏面前奉承的一团和气,顺手还把绣橘婚事敲定,水衍见天让人传递字条说约定见面,迎春却是微笑不理睬,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八月后,十一月二十六,水母终于坐不住了,亲自驾车来贾府拜访贾母,送了水衍钻天拱地所得三十斤御田碧米,陪着贾母摸了一天牌局,临别,也没干跟贾母提说迎春回家之事。也没见着迎春,迎春陪着张氏到城外碧云寺上香去了。
隔天,水母又来,因为贾母昨日邀请她过府摸牌。这回水母也没空手,给贾母张氏一人一支野山参,又摸了一天牌。傍晚,随着张氏凤姐到庙里吃斋上香的迎春终于回府了。水母看着迎春笑意盈盈替自己与贾母两下看牌,水母嘴里只发苦,甚悔自己曾经试探压服,没有提前打发云英,那请求迎春结束住对月回家之话,对上贾母笑眯眯眼睛,话到嘴边恁没说出来。
水母不言,贾母假作不知道,贾府上下礼仪谦谦好吃好喝好看待,回家更是山珍海味加鲜果回礼,直叫二管家将水母送回府门。
姑娘住对月,婆婆不开口,媳妇没有自己上赶着回去道理,会被婆家看轻忽。
腊月初一,水家三姑奶奶亲自上门来了,在贾母张氏面前磕头请安,恭敬不暇,贾母张氏凤姐李纨都是有一份礼物。及至水三姐拜访张氏,贾母看着各种药材,其中还有二两血燕,贾母知道张氏等人是上等燕窝,微笑看着迎春:“看来你婆婆这回折了大本钱了,把当家东西都拿出来了。”
果然,水三姐这回是奉母命来接会弟媳妇,以为水母想念儿媳妇,二为年关将近,家里不能缺了当家主母。
贾母闻言一笑:“这却是老身疏忽,只是舍不得迎丫头,想多留他几日,没想到他终究出了门子,娘家再好住不得一辈子。”又回手摩挲迎春手:“既是你婆婆接你回去,婆婆命不能违拗,你就跟着回去吧,只是遇事别委屈自己,老祖宗在这里呢。”
迎春点头答应了,主仆门后面去收拾行装。贾母又对水三姐言道:“我这个孙女儿从小孝顺,最是敬老扶幼,心肠慈软,十几年了,每年都把临用银钱积攒下来,买米买药布施行善,只是一条,有些慈软太过,我就担心他被人屈服不知道吭声,今后还要靠着三姑奶奶教导一二。怜惜一二。”
水三姐哪里敢答应,只是俯身行礼:“老祖宗说话折煞晚辈了,弟妇自入府礼仪谦恭,左右邻舍亲戚朋友无不夸赞,晚辈岂敢应承这话。”
水衍下朝也来迎接,姐弟被贾母留着用了午餐,这才一体出府。
迎春水衍来时带了两辆车,一车坐人,一车礼品,回家则是四辆大车装得满满当当。原来是迎春在娘家帮着凤姐办理年货,顺便把婆家年货年礼准备下了。
回得府去,迎春就开始跟着水母带着礼品到族里拜访两位硕果仅存的太婆婆,其余各家年礼,都是迎春亲手写了签字,命顾管家以及采买金二亲自送到各府邸。
迎春回府没见着月姨娘,却是孙家已经辞别了京都,回归大名府置下一百亩土地落叶归根了。
原来是孙家怕云英再有反复,颜面无存,更怕与水家交恶,求了水大姐帮着孙家在大名府已经买下了一栋小小四合院,买了一百亩中田,并将户籍也迁回了原籍去了。
这些事情迎春早已经知道,却是亲自问了月姨娘去向,并对孙家搬迁表示讶异。并对月姨娘决定离开京都投靠弟弟一家子表示遗憾:”姨娘陪伴婆婆一辈子了,年前还是去接回来吧。“
水母摇头:“知道媳妇慈善,只是月姨娘过不去自己那关,由她去吧,那天想通了就回来了,想不通接回来也是留不住。”
月姨娘临走把府里账本清理的顺顺当当,这些年的收入支出明明白白。
迎春看了账册,不得不佩服月姨娘管家能力不弱。
月姨娘走了,林嬷嬷老迈,不堪服侍,迎春索性做了调整,将府里原有针线房改为水母院子针线房,将厨娘刘家里母女作为水母小厨房厨娘。为了补齐月姨娘空缺,为了避嫌,迎春没有用自己户下人,而是花费七十两银子另外买了一家三口进门,两口子带着个女儿,男人姓方,叫方华,是一家移灵回家丁忧老尚发卖户下人。
发卖媳妇原来是在老夫人院子里伺候,因为她是京郊人,老尚家在四川,也不准备起伏,体谅家下人等骨肉难离,除了家生子儿,其余一概就地发买了。人牙子介绍说方华家里说她很会伺候老人家解闷,迎春看中这一点卖下她一家。
迎春除了替水母买了一房家人伺候,还给水母买了两个十三岁小丫头,充当二等丫头,又添加了两个十岁小丫头,专门负责水母房院洒扫。让水母房里拢共有了八个丫头伺候,专属伺候下人有三房。旬日里大气一桌牌搭子也不缺人伺候茶水点心做针线了。水母排场虽不及贾母,却跟迎春房里人数平齐,月例也从之前的十两涨到十五两。这样的待遇再依附北静王爷生存一干人等中已经算是上等人了,不是先前破落将军门户可比拟,水母成了许多老妯娌羡慕对象。
这既是迎春的孝心,也是迎春小心谨慎,免得落人口实,说是迎春只知道自己享受,不管婆婆受苦。
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水母很快适应了被人从头到脚伺候过日子。又到一年年节,水母甩着手好吃好喝,接受本族妯娌晚辈上们磕头拜见,发放者媳妇准备好的荷包,笑得山花烂漫,犹如九月怒放的金丝菊。水母其实是个爽快人儿,年夜跟三老妯娌搭着台子一起守岁,等候祭祖时辰,一边吩咐小丫头摆上各色点心吃食,一边乐呵呵显摆起儿媳妇孝顺,言下之意,自己自己做个甩手掌柜幸福美满。
三位老妯娌咂嘴咂舌,其中七老太太更是羡慕:“难得你也说声好,看起来你家真的捡到宝了,你说你怎么这样好命,这么凶巴巴的婆婆竟然说到个娴静媳妇,咱们娴静端方,却说个河东狮呢。”
水母就抵黑:“别说这话糊弄人,别以为你那儿子喝花酒养个外室坏家事的事情被人不知道吧,你那个儿媳妇我看还是好的,只不过骂两句算了,还把孩子大人领回家去,叫我,一体卖到窑子里去,哼。”
七老太太面上讪讪:“谁能跟你比呢,你命好,孙猴子倒有老来福呢!”
一时到了子时四刻,水衍迎春两口子带着两溜打着灯笼的丫头仆妇来清水母,去各房院拈香行礼。
水母偕同三位妯娌起身出门,却见满房院的大红灯笼高高挂,一路所过,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仪门并内垂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台阶之下一色点着大红喜烛,金龙似的。
两边丫头提留着等灯笼伺候水母拈香完毕向大门祠堂出发,两溜灯笼从水府正堂延伸而出,一路红红火火。
水母在丫头搀扶之下昂首阔步,满头珠翠,浑身绫罗,跟着身边妯娌谈笑风生,那手挥得灵活雄健,活似当年挂帅出征佘老太君似的,神气活现!
水衍迎春紧跟其后,水衍高兴地嘴巴合不拢,一排牙齿银闪烁:“全是娘子功劳,多少年了,似乎自我懂事,母亲就没这样乐呵过!”
李纨心思
却说迎春借着一场生日宴拍死了云英;再把水母供奉起来;进门两月,把水府理个通透。迎春既得了贤名又扫清了障碍;摸顺了婆婆,在年前稳稳站住了脚跟。虽然也有些小小委屈波折;比起凤姐三年才讨得婆婆欢喜已经是兔子与乌龟了。
五更时分;水母与迎春婆媳便按照品级装扮起来,正好水衍休班,着了品级四品武官老虎补服,亲自护送迎春婆媳进宫朝贺。却在宫门遇见大大两个两队灯笼;分别写着‘荣国府’‘宁国府’,这边水衍下马到了贾母张氏轿前施礼;那边护轿贾琏贾珏宝玉贾蓉也下了马,过来给水母行礼。迎春方要下轿,却被贾母传话说:“天冷无需拜见,老祖宗知道你的孝心了。”
张氏也传了话:“少时慈宁宫再见不迟。”
迎春在轿里道谢,依言端坐。
一时两府合成一处,齐齐进了外城,在御街下轿,迎春这才上前跟贾母张氏尤氏见礼,一起往慈宁宫朝贺太后娘娘。贾母迎春俱是外命妇,朝贺完毕就得离宫,元妃却要全程陪伴太后娘娘,不过与贾母等远远瞧见,微微额首。
出得宫门,迎春也无暇跟贾母张氏多聚,各自归家预备香案接年,天亮还要各房走动拜年磕头呢。
初一敬父母,迎春请了酒戏,将族里长亲本家请到家里坐流水席。
初二拜岳父,只为水家二姑奶奶三姑奶奶送年礼之时已经派了管家传话,正月初二要回娘家拜年,迎春作为当家主母不好不管人,让几位姑子多口舌,迎春便在府里安排了两天酒戏,邀请了族里的几位不走岳家老婶娘,祺大嫂子二嫂子头生都是儿子,且都娶亲,儿子媳妇要上岳家,迎春便邀请祺大嫂子二嫂子阖家上门,陪伴两位姑奶奶热闹一天。
水衍陪着几位兄长小侄子在正房大厅看戏吃酒猜拳,水母迎春在内院陪。水母迎春婆媳则在内院陪。水母跟跟族里几位老妯娌摸牌赌钱顺带看戏,水府两位姑奶奶则跟族里祺大嫂子二嫂子合在一起摸牌。
府里一切衣食住行,一早安排就绪,外头股管家喝着水衍照顾外男,内里管家娘子会同司棋晴雯两个分派大小丫头婆子,厨下则是绣橘母亲带着一般厨娘灶婢照应,如今各就各位,井井有条。迎春无所事事,则专门负责点戏,完了在两副牌场子之间闲逛逗趣儿。多半时间是帮着婆婆看牌,迎春事先给每位叔婆婆封了六两的红包,再在各位面前堆起了几串子闪亮铜钱。直叫他们可劲儿输。几位老太太不是自己银子不心疼,可劲儿喂张点炮,只把水母高兴不了,以为今年运气实在好,再烂的牌也能和下来。
几位奶奶早就发觉了猫腻,唯有水母赢得风生水起,不亦乐乎!
迎春还在紧张兮兮帮着婆婆看牌,说是这张不能打,那张要放炮。几位奶奶妯娌一个个相视而笑,暗地夸赞迎春会哄老太太。
初三这日,祺大嫂子亲家上门,家里请了一天酒戏,也是请了阖府长亲以及亲眷上门。特特请了水母迎春婆媳陪撑门面。
初四这日两位姑奶奶一早去了,合族老幼有一户算一户,一起凑份子钱,在祠堂唱了一天戏。水母迎春婆媳是族里门面盅,族长就是祺大哥,祺大嫂子一早知会了迎春,届时定要光临凑趣儿。迎春是新媳妇,如今正在打开局面,岂有不答应道理,子时满口应承,还封了二十两银子帮衬族里。
初五则是族里出钱在祠堂唱一天戏。
一直闹到初六这日,迎春才有空心。只是正月初六一贯是张氏回娘家日子,迎春不叫张外婆失望,索性将回娘家日子推至正月初八。这日也是上上吉日,宜出行,访友。
熟料初四这日迎春正在族里应酬,却见司棋匆忙而来,晴雯忙着迎上去,回来说给迎春,却是贾母忽然晕厥了。迎春一听顿时慌了,忙着跟水母报备,又跟祺大嫂子告罪,匆匆做了车架回府而来。却见凤姐得了消息接至二门,眼睛红肿的厉害,迎春顿时手脚发软,抱着凤姐胳膊乱摇晃:“凤姐姐,可是老太太?”
凤姐忙摇头:“不是,不是,老祖宗已经醒了,只是我瞧着老祖宗精神颓废,似乎一口气老了十岁,我这心里就发慌呢。”
迎春想着贾母前世死在明年,知不知道大姐元春能否挨得过去,心里也直发堵,一时眼圈也红了。凤姐见了迎春这个摸样,忙着宽慰:“都是我的错,老祖宗暂时不能有事。”
迎春抹抹眼角:“我知道,我们进去吧。”
迎春听说贾母醒转,想着自己泪痕犹在,如今又是一身冷气,遂接受凤姐邀请,先到西跨院洗漱,换过衣衫再去探视贾母,免得自己探病反而惹得贾母添病。
姑嫂携手慢行,迎春遂悄悄询问根源。
凤姐叹息:“这里事情颇多了,几宗事情加在里头,回屋里我慢慢说与你。”
原来贾母这回生病夹着三宗事情。第一宗是年前的事情,除夕祭祖,贾珍果然提出给尤二姐的孩子入族谱,贾母不乐意,当即骂了贾珍一顿,结果正月初一,贾珍过来拜年,竟然提出要分宗。贾母当即摔了茶盏,撵走了贾珍,自己气得胃疼一天。
第二宗因为探春,只为她翻年三月就及笄了,贾母着令张氏凤姐出门应酬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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