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颐别的东西不稀罕,非常喜欢一个粉白的小珊瑚,不过,这个珊瑚他也没有拥有多久,就被魏归真拿着玩的时候掉地上摔坏了。
魏颐和归真生气,故意对魏归真板着脸,魏归真知道他生气,就拿自己的那个大海螺去讨好他。
要把海螺给魏颐的时候,他还最后一次放在耳边听了听里面“轰轰轰”的声音,听到声音,他又笑起来,但抬头看到魏颐还板着脸,他就赶紧不笑了,皱着脸露出很悔恨的模样,还拉了拉魏颐的袖子,可怜巴巴地道,“小叔,这个给你,你别气了。”
魏颐道,“不气才怪,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乱拿,你偏偏不听。”
魏归真很羞愧地低下了头,嘴里还是重复道,“小叔,不气……”
魏颐哪能真和他生气呢,只在榻上坐下,又搂过他,用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和手,道,“我不要这个海螺,自己拿着玩吧。”
但魏归真还是要给他,嘴里嚷嚷,“给你,给你,小叔,不气。”
魏颐道,“我不气了,不要你这个海螺,自己拿着玩。”
魏归真又看他的脸,看到魏颐已经不板脸了,而且连眼里都带了笑意,知道他没有生起了,就笑起来,趴在魏颐身上继续听海螺里面的声音。
魏大人入朝为官几十年,一直享有清正廉洁之名,不过,这样一步步往上慢慢爬,甚至最终做了一部尚书,他决计不是一个如人们看到的那样的简单的人物。
即使此时已经贵为尚书,但他家中依然没有家资,身边没有侍妾,他的这一切都没有任何可供人挑剔的。
他的第一个妻子是他从小的青梅竹马,是一个非常一般的小地主家里的女儿,因两人是小时候定下的亲事,他成年后考中进士做了官,也没有嫌弃这个一般人家的女儿,依然娶了她,然后带着家眷一直在外做官,后来是因为当时吴家的提携,他才得以被调入京城做了京官。
在先皇驾崩前,他其实还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官员。而当时的太子妃,也就是之后的吴皇后就独具慧眼,从很多与吴家有关的低等官员里独独挑中了他,看他刚没了正妻,就把吴家的一个庶出女儿嫁给他做继室,后来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吴皇后更是把自己的儿子也托付给他,似乎认定他能够一帆风顺一辈子,保得她的儿子也能够一生顺遂一样。
而魏大人果真没有辜负吴皇后当年的托付,他不仅因为清正廉洁而在皇帝将吴家连根拔起的那场风波里保住了官位,而且还在之后步步高升,十几年之后的现在,他已经是正二品的官员。
魏大人并不是一个察觉不到危险的人,在容琛到魏府这么多次以来,魏家再怎么也是有些察觉的。
魏大人自从上次的白范两家的风波,就开始猜测皇帝是不是知道了魏颐是当年吴皇后生下的皇长子,魏大人虽然猜测,但依然保持了镇定从容,后来知道皇帝有暗中派人来他家里探查,他就更加肯定了那个猜测,但是,只要皇帝没有明确地把他抓去审问,他是不会自乱阵脚的。
而当年魏家二子魏帆会出门学艺,也是魏大人自己安排的,他觉得要是到时候魏颐的身份被皇帝揭开,他和长子魏晖定然不能逃过劫难,而他还是需要给魏家留下香火的,那么,让魏帆出门学艺,不在家中,即使将来真的出事,魏家也不至于留不下一点血脉。
因这种种原因,在魏帆又回家来后一个多月,也就是要进十一月的时候,那时候已经下过几场小雪了,天气已经很冷。
一日,魏颐在房内看书,突然有丫头进来说二公子和老爷子吵起来,魏颐想到魏帆是时常要和父亲吵一吵的,于是这次也没有在意,直到后来丫头进来说魏大人在打二公子,说是要把他打死了才省心。
魏颐心想父亲也只是放一下狠话而已,上次打自己的时候也是恨不得要把自己打死,后来请大夫给自己看病的时候,他还不是一声不吭,而且还要谷姑姑给他这院子里安排好一些的伙食,利于他养病。哪里有父亲真想要孩子死的。
魏颐虽这般想着,但还是加了件衣服,又披了厚披风过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他到的时候,看到魏帆跪在外面廊下,冷风吹着,可一点也不好受,魏大人还在大骂他是不肖之子,娇纵荒唐,骂他为人不正,丢尽了魏家的脸面。边说又还用戒尺抽魏帆的背,魏帆开始还一声不吭,后来想来是被骂得狠了,受不了了,就开始回嘴,第一句就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年魏大人是发妻才死了不到三个月,就新娶妻子,还是个比他小了两轮的女子。
魏帆这句话一说就让魏大人气得头顶冒烟,狠狠抽魏帆,魏帆这时候也不跪着不动让他抽了,站起来就躲,还说魏大人反正也是看不惯他在家,他一不像大哥那样同魏大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刻板,二不像老三一样日日在家读书傻傻去考功名,反正他就是个浪荡子,那么,他就走,一辈子做他的浪荡子,再不回家门来了。
魏大人追着他打,气得眼睛发红,放狠话道,“你走,你走,今天你走出这个家门,至此就不是我魏家的子孙,我魏青琏生不出你这样的儿子。”
魏帆回头也放狠话,道,“我就走。你以为我必须倚在你这家门里才能过活么,我出门去过得比在家里好得多。你说没我这个儿子,我还不愿意做你儿子了。”
魏大人气得要中风,差点就往院子里摔倒。
魏颐赶紧跑过去把他扶住,想再喊魏帆时,魏帆已经气冲冲地跑出了院门。
自此,魏帆这年就真的没有回来过,不仅是这一年,之后也没有回来过。
魏颐觉得那时候父亲定然是说气话而已,怎么会因为魏帆在外放纵就逐他出家门,以前魏帆在外眠花宿柳结交些狐朋狗友,魏大人也生气,但是也没有说要赶他出门啊。魏颐本以为魏大人会让人去找魏帆回来的,但在魏大人被气得病了一场后,他似乎就真的当魏帆不是他魏青琏的儿子了一样,一点让人去找魏帆回来的意思都没有。于是魏颐想提也不好提。
因为魏归真生病,后来魏大人也被气病,整个冬天里,魏府就一直很压抑。
魏颐有把魏帆这件事向容琛抱怨,说二哥一走,家里又像以前一样像一潭死水了,说着,还叹了口气。
容琛关于魏大人打魏帆倒没有特别的想法,他对待他的皇子们也是非常严格的。
但是想到以前魏青琏打魏颐的事情,就觉得魏大人也很欠教训,于是附和魏颐道,“魏大人的确过于严苛了些。”
不过,魏大人毕竟是魏颐的父亲,而且,于国于朝廷,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直吏,所以,之前有想过要在什么地方给魏大人一个教训提个醒的,但此时看他被儿子气得大病一场在家养病,最后也就算了。
春节期间,魏府也有一阵忙碌,魏归真的父母没有回来,但是让人送了不少礼品回来,家里也接待了一些客人,又要去拜访一些客人,如此,忙忙碌碌就到了元宵节。
元宵这一天,魏颐本是想见见容琛的,无奈容琛有事情不能来见他,于是,最终只魏颐带着魏归真,加上他院子里的几个丫头一起出门逛了逛。
但因街上人多,而且还冷,他又早早地把魏归真带回家去了。
再过两天天,就来了一件对魏颐非常糟糕的事情。
那天,已经较晚了,魏大人依然让人来叫魏颐去他的书房。
魏颐过去,看到父亲面色沉重地坐在椅子上,看到魏颐进屋,他似乎还暗中叹了口气,然后让魏颐坐下。
魏颐心中疑惑,问起魏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魏大人似乎也觉得对不住魏颐,犹豫了一阵才说道,“今天皇上下了旨意,今年的春闱科考,定下来由我做主考。”
魏颐因为他的话一愣,然后眉头就蹙了起来。
魏大人叫他来,应该就是为了说这事的。而这事,对于魏颐来说,绝对不是好消息。
魏大人作为礼部尚书,一部尚书,很少有去做主考官的,但这次居然要他去做,着实奇怪了些。只是再奇怪,对魏大人来说,也是莫大恩典和信任。
但是,因为他做了主考官,魏颐作为他的幺子,为了避嫌,估计就不能考这一年的进士了。毕竟要是考场出了什么舞弊案,魏颐又上了的话,最后一定会成为话头和魏大人身上的污点。
魏颐一句话都没有,坐在那里面无表情沉默着。
魏大人看魏颐毫无表示,只好自己来说道,“子琦,为父知道你为这次春闱勤奋用功,一直在做准备,但是,既然皇上下了旨意要我做主考,为人臣子,此事不容推脱,为了避嫌,你今年春闱就不考了罢,下次再考也是一样。学无止境,你再准备几年,学识再有所长进,到时再考,更加得益。……过一段日子,你母亲要进山里礼佛,住在山中庄子里,你带着归真跟着她一起去,散散心。”
魏颐心里非常难过,其实,他父亲可以拒绝皇帝的这次安排,他就可以参加这次的春闱了;而且,即使他父亲当主考也可以让他去参加考试,别人乐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皇帝承认他的成绩就行了。
但是,他的父亲既不会为了他去拒绝皇帝的受命,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名声让他去参加考试。魏颐了解他父亲的脾性,于是也只得痛心地接受他的安排。
魏颐一言不发,从椅子上起身就往书房外面走。
魏大人看着他的背影,无法阻止,只能沉默了。
38、第三十八章 别庄 。。。
第三十八章
春闱在二月,为了不呆在京城里感受士子们期待大比的跃跃欲试的氛围,一月末,魏颐就带着魏归真陪着他的母亲一起去了京郊大望山里的庄子里住着了。
大望山,为什么要叫这个名,似乎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含着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
这座山其实并不是什么奇山,但是它距离京城近,上面又建了不少寺庙庵堂,香火旺盛,不仅如此,山上还种了三千树桃花,桃花开时,如火如荼,绚烂如朝霞,极具美感,故而成了一处文人踏访聚会之地,又是夫人小姐们来上香静心之所,当然也就因此会有太多美妙的邂逅,成就才子佳人的各种悲欢故事。
魏夫人吴氏喜欢到这座山上来,一年总是要在这里来住一些时间。
魏大人对吴氏是很疼惜怜爱的,保持了几十年清正廉洁之风,而且已经简朴到了骨子里也不想改改的人,居然花钱在这山上买地为吴氏建了一座小庄子,就是为了方便吴氏来这里上香礼佛时居住。不过,这庄子的确是小就是了,总共只很小两进院落,平常只得一对老夫妇在这里看守打理。
虽然小,但是,这里的确幽静,很适合静心养性。
要来这庄子之前,魏颐有和容琛见一面。
魏颐刚得到父亲要做主考,故而提出他不要去参加春闱时那几天,他的心情很糟糕,非常难受,大多数时间一个人关在书房里画画,有时候又吹一些比较激昂的曲子,发泄心中不满,过了最开始几天,发泄完了,他也就心平气和了,觉得反正自己年龄并不大,再等三年去考又能怎么样,而且,说不得这三年之间,皇帝突然就立皇后了,再来个恩科,自己不是也就有了机会,还不用等三年。如此安慰自己一番,魏颐也就想通了,觉得自己在这里气苦没有意义。
想到要陪母亲去山上庄子里住一段时间,他就去了时常和容琛幽会的马府里,让带话说想见容琛。
魏颐这其实还是第一次主动去马府,平时都是容琛来找他,然后带他去,所以魏颐第一次主动,还让那马府的管家激动了一下,说会将话带给主子的。
魏颐不主动找去马府,当然有他高傲矜持的原因,更多还是他心里其实不大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和容琛的关系,他知道一些下人拿主子的一些私事嚼舌根时有多难听,他的骄傲让他不愿意成为别人唠嗑闲谈的对象。
但他也知道,他和容琛的事情,马府的那些下人,估计一个传一个,该都明白了。不过让魏颐惊奇的是,到现在他和容琛的事情都没有被传开,似乎那些为容琛做事的人都没有长喜欢闲言碎语的嘴一样。
对于这一点,魏颐倒是非常满意且庆幸的。
魏颐在第二天晚上就见到了容琛,魏颐本以为自己的心绪已经镇定下来了,而且不会因为不能参考的事情再起波澜,但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自控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