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鼎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钟鸣鼎食- 第5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两位姨娘父亲虽看待的差不多,毕竟在刘姨娘房里的时候略多些。当初谢桥在旁见了,都替父亲觉得累,既然娶都娶回来了,还要顾及这顾及那的,明明心里喜欢这个,却还要表面上一碗水端平,岂不是自找最受。

不过也甚是奇怪,怎么这么些年,两位姨娘竟是一无所出,有的时候谢桥也怀疑,是不是她那位死了的娘亲,使了什么手段,为的是保着她今后的安生。也话里话外的试探过何妈妈,每每都被何妈妈几句话就岔了开去。

何妈妈表面上温和,心里却是极有计较和准头的,想来丫头都如此,何况她那位亲娘呢,况在何府里头,不止一挺事情上知道她娘,绝不是个平常的女人。姨母算少有的能干,可她自己还常说不及姐姐的一半,可想而知谢桥她娘的厉害程度了。

周姨娘是谢府里头出去的老人,脸上倒也平常安稳。那个刘姨娘手里头绞着帕子,看上去明显有几分局促不安的。

一路上丫头们纷纷蹲身行礼,两位姨娘瞧见了谢桥,都楞了一下,谢桥微微颔首道:

“两位姨娘一向安好”

两人忙客气道:

“有劳大姑娘惦记了”

小丫头打起帘子,谢桥遂抬脚进了里面。周姨娘和刘姨娘两人不约而同对了个眼色,不禁暗暗惊疑。若说她们家这位大小姐,从小就是个病秧子一样的丫头,三头两头的生病。原来两人也有些别样的心思,想着这位大小姐那一天夭折了,她们生个一儿半女的可不就金贵了。

可是何氏夫人表面上瞧着温和,却是个最有手段的,几件事情过来,两人都暂时歇了心思。

何氏夫人一死,两人又都有了些念头,尤其刘姨娘,周姨娘如今毕竟年纪不小了,即便想生,恐怕也不容易生出来了。刘姨娘却不然,正是青春,所以存了些心。

后来谢桥一场大病过后,被老太太接回京去,杭州的府里只剩下她和周姨娘两个,竟成了当家的主母,好不痛快,

遂越发下心思的服侍老爷,谁知道肚子里还是无一点消息。偷偷寻了娘家的哥哥,去打听了个专擅女脉的大夫瞧了瞧,说体虚气寒恐不容易生养,需当悉心调养几年方有望得子,正抓了药来,见天的吃呢,不想朝廷上忽然来了公文,让老爷尽快进京述职。

刘姨娘也知道谢府上头有老太太老太爷坐镇,虽说是深堂大院富贵已极的人家,却那里及得上天高皇帝远,在杭州里自在。心里头虽不愿意,却也没法子,遂一路上有些闷闷不乐的。

赶在大年三十进了谢府,在大门外一下了马车,她心里头就更加不安起来,随着来迎接的婆子过了一进进的院子,越往里头走,心里越没底。那些个婆子们扫过来的目光,刺在她心里头,不免越发忐忑。心里头原先抱着的热火罐也冷了几分。

况且来了大半天,也没见着一个正经的主子,更别提老太太了。只让在廊下里头立着,如今大冬底下,正冷的时节,虽说穿的暖和,可在外面站久了,也觉得浑身冰凉刺骨。

迎面瞧见谢桥却不由得暗讶,还不到小一年的功夫,竟仿佛变了个人一般。瞧着珠圆玉润容光焕发不说,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可,都是值钱稀罕的好东西,看得出来在这府里头甚为得宠。

现在想来,自从这丫头大病醒了,就和旧时不怎么一样了,那面上虽温和,只是那双眼睛却变得灿灿清透的,真如两面镜子一般,令人不敢直视,仿佛能照到你心里头去。加上仍然忌惮何氏夫人的余威,倒也不敢放肆,即便谢桥只是个十岁多的孩子。

如今这一照面,更是从心里头发憷,竟是活脱脱一个她娘当年的影子,心里头有什么计量,等闲你也猜不着一二的。

周姨娘也颇有些意外,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谢府里头的情形,除去老太太老太爷,上头还有两位主子太太,下面几位小爷和姑娘。

老太太出身世族阀门,又当了几十年的家,如今虽说老了,那眼光可是个极高的,等闲的人也入不了她的眼去,况且是个心里头清楚,看的极明白的。当年几个孙子孙女辈的也独独对嫡长孙谢宝树不同,几个孙女却看的一般,即便谢桥也是一样,却不知道怎么才一年的功夫,就变了个样儿了。

只看那些丫头婆子们对谢桥恭敬巴结的样儿,就知道谢桥何止受宠,说不得就是老太太心里头的一块肉了。心里头想着,不觉侧首瞧了瞧边上的刘姨娘。暗暗冷哼一声,打量谁不知道她私底下捣鼓的那点事儿,不过是白费心思。在杭州时也倒罢了,这谢府里头若是你敢生事,从老太太那里就先办了你。

不过又一想,说不得过了年老爷还要外放,却不知道这一次要去什么地儿。虽说在外头毕竟自在些,可总如那水中的浮萍一般,飘来荡去没个根,心里头也不踏实。

不说两位姨娘各有各的心思,却说谢桥一脚迈进了屋里,见屋里头今儿更是热闹,里里外外竟都是人,连外祖父大伯二伯都赫然在座。

上首的罗汉榻上,老太爷和老太太分别做在两侧。谢桥忙上前行礼,刚站起来,边上一个低沉带着惊喜的声音叫了声:

“囡囡”

谢桥一怔,好半响才回过味来,这原是她的乳名,在杭州的时候,只有她父亲私底下这样称呼过她,奶娘如今都只叫她姑娘了,只偶尔念她的时候会带出一两次,却真有些生疏。

忙回头,就见坐在二伯下首的谢宜岳已经站了起来,神情激动的望着她。谢桥忽而忍不住,眼眶一热,眼泪唰的滑了下来,扑通跪在地上哽咽着道:

“女儿给爹爹请安”

结结实实的磕了头,谢宜岳也有些撑不住,但是当着一屋子人,却也不好表现的太过。虽说他们夫妻两个自小就把女儿看的重,人前却还要顾及些的。

强忍着,伸手扶起小女儿,从上到下仔细端详了半响,不禁暗暗点头:

“倒是比那时康健多了”

又粗略问了些琐事,老太太那里抹了抹眼泪道:

“大过年的,你们父女即见了面,以后有的是说话的时候,三丫头的身子好不容易调养的好些了,你莫要再招她难过,三丫头上我身边来,我这里暖和”

谢宜岳早就接到了父亲和岳父捎过去的书信,说让他放心,孩子是个好的,在京里头必会看顾教导,嘱咐他安心做事莫要牵挂才是。

便知道谢桥这是得了两边的好,因此倒是放了些心。也特意去信细细嘱咐了谢巧些事。因谢府里头人多事杂,也怕谢桥一个不经意就错了去。别的倒也不怕,只怕被那些底下的人嚼了舌头,却与女孩儿家的名声不怎么好。

后来接到女儿回信,言辞间忖度着,倒越加老成稳重了,才彻底松了心。却也时刻想着念着,如今好不容易看见了,一时情急有些过头的情绪露出来,也是难免。侧目瞧见两个哥哥的脸色,不免有些赫然。

因一般家里头,女儿只是母亲管着顾着,父亲多不插手。他是因女儿自小身子弱,朝不保夕的,才比旁人更爱重些。

谢宜岳的目光柔和的落在女儿身上,见依着祖母身边,如小女儿一样撒娇。与那些年生生变了个人,很有些大姑娘的样儿了,不禁大为欣慰,如此也对得起泉下的嫡妻了。




应邀约首次进王府

杨芷柔也上来见过三舅舅,便坐在了谢桥身边,拉着谢桥说话儿。

老太太今儿十分的高兴,大除夕的,哪家子不盼着合家团圆呢。原来还一直遗憾着少了三子,如今可不全和了。

彼此见了面,叙了会子话,便到了掌灯十分,谢府里里外外的大红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映照着细细飘下的雪花,竟是分外通透。

里里外外均忙乎着,丫头婆子们在廊间来回穿梭着上酒上菜。因一会儿要放花炮,外头守夜值班的,受了嘱咐也不敢怠慢,怕错眼不见,有那火星子落在哪里引了火,可不是玩的。左右等着主子们放了赏钱,后半夜里再聚在一起吃酒也更自在。

杨兆麟乃封疆大吏,又是皇上的宠臣嫡系,自是不同寻常。一向有些目下无尘,虽说妻族是累世鼎盛的家族,心里头却也不以为然。皆因为冷眼瞧着,两个大舅子太过荒唐,却不是什么有出息的子弟。虽系钟鼎之家,不免每况愈下,将来说不准是个什么前景呢。

唯有这个小舅子有些正道,不说别的,只说他膝下的丫头,就比那几个都强了甚多,就是芷柔和她站在一起,也比不下去。因此对这位小舅子倒是看的重些。

两人推杯换盏,间或聊些朝廷里的事,倒是甚为投契,反而把两位大舅子丢在了一边。

大老爷和二老爷也不在意,横竖他们和这个妹夫,也没多少话可讲。带兵出身的,难免有几分粗,加上性子又中正不知变通,不好相合。如今三弟回来了,正好他们能脱开身去。

两人私下里商议着,一会儿这边散了,就速速赶往郊外的庄子上去乐两天去。如今大过年的也无事,便是有亲戚同僚间的来往,也有三弟和妹夫在这里撑着,出不了纰漏。

老太爷在上首扫了这边两眼,儿子女婿的神情都收在眼底,不禁暗暗摇头。自己这两个儿子,却是生来的纨绔,怎么管都管不好的。瞟了眼那边的谢宝树,不禁点点头,谢府的将来,少不得还要压在这个嫡孙子的身上便了。

这一场除夕家宴直闹到打了三更,才各自散了。父亲吃多了酒,被暖月和巧兰一左一右的扶着,尚有些踉跄。谢桥走在前边打着灯笼,一步步照着路,亲自送父亲回去安歇。

三房的院子在二房的东边,是靠近园子的一个院落,两边各挎着两个小院,倒是分外清幽。因父亲回来的匆忙,却是赶着收拾出来的,不很细致,也算过得去眼。

一进了院子,就瞧见在廊下候着的刘姨娘。见他们回来了,刘姨娘忙忙的过来要扶,却被谢宜岳一摆手挥开,皱皱眉道:

“你在这里作甚,回你自己屋里歇着去”

说着竟自进了正中的屋子。平白的吃了这样的难堪,刘姨娘有些上不来下不去的尴尬在那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半天没动劲儿。

谢桥却也不怎么理会她,略略盯了她一眼。就吩咐下面候着的丫头,去厨房里端了温着的醒酒汤来。

等她迈进了屋里,父亲已然换了衣裳。谢桥看着父亲饮下醒酒汤,安置好了,扫了眼守夜的两个婆子,见是稳妥的人,便放了心。仔细叮嘱她们睡觉警醒着些,听着里头的动静,吃多了酒,恐半夜里头要叫茶喝。

安排妥当了,才回了自己的抱月轩,收拾洗漱躺下,不禁想起刚才刘姨娘的模样,比之一年前有主意多了。谢桥还记得她进京之前,两位姨娘都是不显山漏水的,看来没有主母约束,心里头有了些别样的想头。想了一会儿。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

待到初一,各处拜年不提。单说老太太,这个年过的甚是舒心顺意,儿子、闺女、孙子、孙女、齐聚一堂,欢声笑语,倒没有一日不热闹。

老人家素来喜聚不喜散,因此精神头比往年更好些,也不觉得乏,底下的两位太太一瞧,也跟着凑趣,越发每日里都要摆宴,变着法子的寻热闹,一直闹到过了十五,才消停的歇了两天。

谁想安平王府的老王妃又特特下了帖子来请,说是府里头寻了个绝好的戏班子,里面的小旦声腔尤其的好,请老太太过府看戏去,顺便说说话儿。

老太太起了兴致。于是正月十八这日,带着谢桥和芷柔一起上安平王府来凑热闹。

这还是谢桥首一次来安平王府。和杨芷柔一起坐下后面的一停软轿内,跟着老太太的暖轿前行。

转过两条阔朗的长街,走了半刻钟左右,就见街中屹立着的赫赫亲王府邸。正五间的大门,府门外有威严石狮、灯柱、拴马桩、上马石,门的对面有影壁。比之翰林府和谢府又不相同,尊贵气势昭然于尘下。

轿子从角门进去,至仪门外歇了轿。谢桥和芷柔下了轿子,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台阶上立着一众衣着鲜艳的丫头婆子们,当前是一个年轻贵重的妇人,外头狐狸斗篷,里面穿着件大红攒金边的衣裳,头上五凤攒珠钗,簪着头上青丝,明晃晃金灿灿的,甚为尊贵,却不知道是哪位主子。

刚走了两步,她已然亲自下了台阶来迎。目光灼灼扫过谢桥和芷柔笑道:

“我们家老王妃还在那里说,怎么这半天了,您老人家还不见影儿,忙忙的差我出来迎,哪知我这才到了门前,老太太的轿子就到了,可真真赶的巧,老太太这一向安好,我这里给您拜个晚年吧”

说着要行礼,老太太却不能受她的礼,略略侧身道:

“可不敢受世子妃的礼,没得折煞老身了”

谢桥和芷柔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安平王府的世子妃,康乐侯家的嫡女。那世子妃笑道:

“老太太偏喜欢讲这些礼,慢说我们两家世代的交情,便是这老少也要先分清才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