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狠狠喘了几口气:“眠柳姐,快跟我去王府,晚了怕来不及了,快!”
眠柳脸上有些为难:“去王府?红叶,我……”
我拉住她的手:“门主他去了王府,我,我怕会出事,快点!”
眠柳看了看我略显凌乱的衣襟,像是明白了什么:“好,我们马上去!”
跑到门口,我顿住脚步,转身去看路风:“对不起路风,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们去?”
路风短暂沉默,微微颔首:“我送你们过去,再回来。”
一骑黑马,驮着三人,向着王府的方向急驰而去。
叶泛霜影
我顾不上喘气,甫一下马,便拉着眠柳往府内跑去。
我拽住一个看着眠柳直发愣的小厮:“王爷在哪里?”
小厮茫然摇头:“红叶姑娘,小的不……不知道。”
我放开他,拉着眠柳往寒清苑跑去,苑内空无一人。
我立即转身,又往沁芳苑跑去。还未到门口,便听见一阵清脆的击剑声。
我与眠柳对视一眼,两人眼中俱是一片慌乱。
眠柳强自镇定,拉着我冲进院门,只见院内一白一紫两个身影疯狂纠缠,剑光四射。
水仙与路风过招时,我尚且能大概看清两人的招式,此时我却只觉得眼前一片缭乱,只能看见紫、白的身影忽而凑近,又忽而分开,耳边剑器相撞之声不绝于耳。
眠柳失声叫道:“门主!”
“王爷!”我的声音几乎与眠柳同时响起。
纠缠着的两人看也未向我们这边看上一眼,谁也没有停手的打算。
我瞪大眼睛,虽看不清招式,但可算是看出来了,两人手下竟都是致命之招,剑尖均是指向对方要害之处!
我心脏狂跳,铺天盖地而来的恐惧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我呆愣在原地,惶惶然不知要顾及哪方,口中却莫名其妙冒出一句:“王爷,别杀他!”
“叮”地一声脆响过后,暮云忱退开一步,转头看我,凤眸微眯:“红叶,你说什么?”
白衣的身影腾空而起,长剑在空中挽出一朵炫亮剑花,剑尖直刺而下。
我的眼睛蓦地睁大:“王爷,小心!”
暮云忱微微一愣,紫袍旋起,迅速往旁边一闪。水仙动作实在太快,暮云忱虽然反应迅速,肩上却还是被剑尖迅速划过。我心里“咯噔”一声,那里正是先前曾被我刺中的地方!
水仙面无表情,手腕一挑,再度挽剑,白光一闪,直冲暮云忱心口而去。
我失声尖叫:“暮云忱!”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冲上前去,一把抓住暮云忱的手臂。
身后,眠柳的声音里有着仿佛世界末日到来的恐慌:“红叶,小心!”
电光火石间,我竟还能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反应过来,我方才的动作,无疑是把自己送到了水仙剑下。
我下意识地回头,逼近眼前的长剑恍得我眼睛发花。
水仙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撕裂,目色惊惶,急急收剑。怎奈剑势太猛,他这样突然收剑,自己反被剑势所噬,踉跄着往后退去,左手捂上胸口,口中“扑”地喷出一口鲜血。
鲜血顺着水仙的嘴角滴下,我傻傻盯着那些鲜红,脑中一片空白。
眠柳惊得脸色惨白,疯了似的扑过去扶住水仙:“门主,你怎样了?你别吓我!你怎样了门主?”
“红叶。”暮云忱平静开口。
我茫然回头,暮云忱墨瞳幽深诲暗:“红叶,你的手在发抖。”
我回过神来,来不及细想暮云忱的话,急急向暮云忱的左肩看去。
我的心落到原地,大松了一口气。水仙剑势虽然凌厉,暮云忱却也反应迅速,剑尖只是划破了暮云忱的左肩上的衣服,□出的蜜色肌肤上却并见新伤。
我盯着暮云忱的肩膀发呆。他左肩上那块浅褐色的月牙形斑记,我为何上次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日我果然被吓傻了……
暮云忱抬手将我颊边的一缕乱发别到耳后,幽幽看我:“红叶,告诉本王,你在抖什么?”
我蓦地放下一直抓着暮云忱手臂的手,睁大眼睛看着暮云忱,将还在抖个不住的手反到身后,两手紧紧交握。
暮云忱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惊慌之色:“墨影!”喝斥间猛地伸手一揽,将我拢进怀中,抱着我迅速往旁边移开一步。
几乎在暮云忱出声的同时,身后传来“叮”地一声脆响,我只觉得背在身后的手一阵酸麻。
我反转头去,茫然地看向水仙,又低头往手腕上看去。我眼睁睁地看着手腕上的那只镯子“咝”地碎成两半,掉在地上,“嗡嗡”震响个不停。
手镯终于稳住,我抬起头看向水仙。水仙紧紧闭眼,唇边鲜红的血迹衬着那张莹白如玉的脸,竟是说不出来的媚惑妖艳。
院内一片安静。
眠柳满脸是泪,仿若被大人责骂的惊慌小孩:“门主……红叶……王爷……”
水仙睁开眼,牵起眠柳的手:“眠柳,我们走。”
眠柳任由水仙拉着,脚下却一步未动,泪眼朦胧地看着我:“红叶……”
我咬牙转头,伸手回抱住暮云忱的腰。暮云忱轻轻叹气,扣住我的后脑勺,将我的脑袋埋入他的怀中。
水仙语气温柔:“眠柳,听话,我们走。”
“我不!”
身后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一只手将我从暮云忱怀中扯开。
我努力站稳,平静地看着一脸激动的眠柳:“眠柳姐,你快回去吧。”
眠柳含泪摇头,抓住我的手扣得死紧:“不,红叶,我不能就这样回去。你说句话,说句话吧,红叶。”
我强扯出一丝微笑:“眠柳姐,该说的,我都说了,还能再说什么呢?回去吧,眠柳姐。”
正在僵持间,水仙走过来,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握住眠柳的手,将眠柳的手从我的手上生生扯下:“眠柳,走。”
我心下一惊,暗暗握拢手掌,一只小小锦袋被收在我的手心。
眠柳急道:“红叶!”
一直保持沉默的暮云忱长长叹气,伸手将我揽回怀中:“眠柳,回去吧。”
眠柳抬头看向暮云忱,却突然呆住,目光直直地看着暮云忱的左肩:“王爷,你肩上怎会也有……”
水仙顺着眠柳的视线向暮云忱左肩上看去,反应与眠柳一般,瞬间僵住,紫瞳中满是震惊、惶惑。
我转头看向暮云忱的左肩,又转头去看水仙与眠柳。
水仙呆愣半晌,踉跄着后退一步,突然伸手揽住眠柳的腰,纵身一跃,转眼淡出视线。
暮云忱扳过我的头:“红叶,别看了,他们走了。”
一阵风刮来,几丝乱发迷了眼睛。我眨了眨眼,点头:“王爷,我们……进去吧。”
暮云忱却脚下未动,低头看了我半晌,弯腰捡起地上碎成两半的手镯,拉起我的手,将手镯放进我的手心。他的脸色那样镇定自若,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在我被他掰开的手掌上,静静躺着的那只锦袋。
我抖着手解开暮云忱的外袍,又伸手去解洁白的亵衣。
暮云忱微微叹气,捉住我的手:“红叶,本王自己来。”握着我的肩膀,让我背对着他坐在床沿。
暮云忱换好衣袍,走到床边,在我身旁坐下,伸手将我揽进怀里。
我侧靠在他怀中:“王爷……”
暮云忱在我颊上轻吻一下:“红叶,你若不想说,本王便不问,不必……这样为难。”
薄荷淡香的怀抱让我莫名心安,心里那丝不知根源的慌乱仿佛也渐渐淡去。我伸手环住暮云忱的腰:“王爷,你要相信我。”
暮云忱点头:“傻丫头,本王怎会不信你?”揽着我的手微微收紧:“红叶,你什么也不必说,只静静听本王说上几句,如何?”
“嗯。”
“本王一向知道,你总喜将诸多事情压在心底。纵是有天大的疑惑,别人若不说,你便不肯问,只在心里千回百转,一径为难自己。不仅如此,还总要作出一副轻松模样,仿若你不问,那些事情便根本未曾发生,那些疑问便从来不曾存在。为何,红叶,为何要将自己裹进这样坚硬的外壳当中?”
暮云忱语调平淡,却是句句如利刃般直击我心房而去。我猛地抬头看向暮云忱,那双漆黑的凤眸正紧紧锁住我的眼睛,疼惜、软痛、无奈、疲惫,种种眸色交错划过。
指甲深深掐进暮云忱的腰间,我心底一片震惊。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无数次夜半梦醒时分,那种蚀骨的孤独感每每令我惊惶得大汗淋漓。
没有人知道,我是那样惶惶恐恐地想找到一个真正的容身而非借宿之处。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有多么害怕突破重重心障,终于交出的心会被别人轻视、踩踏。
因此我努力地笑,尽量让自己在与他人的每一次交集中,都可以随时抽身,避免陷得太深。
我以为我掩饰得已经够好,自己的弱点藏得已经够深。
我不断向自己妥协,最终满足于陪在暮云忱身边。饶是如此,我也从来没有奢望过,眼前这个胸怀宏图大业的堂堂皇子,能真正知我心音。
暮云忱继续道:“本王的那些往事,本应选择更好的时机来告诉你。红叶,你且想想,这世上有哪个男人,愿将那样孱弱、无助的往昔摊在心爱女子的面前?本王原想着,先就这样吧,苦着、痛着、甚而被你疑着,忍了便是。待有一日,本王终能携你的手,以够强的姿态,揽你站在这无边江山的最高处,那时便不同了。彼时,本王或可只把那些当作浅淡的回忆,与你谈笑而过。”
“然而红叶,本王却是不敢等到那个时候了。本王真怕会在半路,弄丢了你。红叶,那是本王生平最不愿尝试的示弱,用它,来换你向着本王走近的一步,还是不够么?”
眼里又蒙起水雾,心里却荡起融融暖意。
暮云忱沉沉叹气:“本王果然失败,站在你身边这样久,却还是未能去除你心内的那堵高墙。红叶,你究竟在怕什么,又为何要将自己包裹得如此严密?告诉本王,到底要怎样做,你才肯放心地将你的手,交到本王手里?”
我将头深深埋进暮云忱怀中,狠狠抱住暮云忱,哽咽不能成声:“这样……就可以了,暮云忱,这样就可以了!”
暮云忱抱着我的手狠狠收紧,唇蓦地压下。
我双手攀上暮云忱的脖颈,疯狂回吻着他。
唇舌狂乱厮绞,双手恨不能掐进对方体内。暮云忱猛地抱起我,我被他环着跨坐在他身上,放在我腰间的手越扣越紧。
握在手中的断镯“叮”地掉落在地,清脆的声音在我耳中无限放大,我被惊得猛地站起。
暮云忱叹了口气,站起身,微颤着手拉起我已经凌乱的衣襟,注视我半晌:“红叶,本王……该走了。父皇让本王……申时进宫。”
我红着脸点头。
暮云忱笑得牵强,俊朗的脸上还泛着一丝红晕。他默默整理好衣袍,再度抱了抱我,便转身出门了。
门被轻轻带上,我坐在床沿,怔怔地盯着地上被我掉落的小小锦袋。亮泽的丝缎布面上,“叶泛霜影”四个小字,在锦蓝色的底面上显得异常扎眼。
我弯腰捡起锦袋,解开袋颈上的丝带,将锦袋中的东西倒进掌心。
掌心上静静躺着六粒药丸,五黑一红,圆溜溜的就像我小时爱吃的糖豆。
我看着这些药丸直傻笑:“真好,这样,我就不会疼了。
不越雷池
我想我应该满足了。眼下的日子过得这样平顺、安稳。
小怜的离开带来的伤痛正在逐渐淡化,水仙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我的床前。银雪针这个大麻烦终于得以解决,心里的那丝隐痛应该没有关系,那不过是症状轻微的后遗症罢了。
暮云忱一月之内,倒有大半时间在沁芳苑就寝。令我都有些诧异的是,他每每却只是单纯地拥着我入眠,纵有激情难耐之际,他也总能在最后关头刹住脚步。有日他对我说,待得一切尘埃落定,他会为我补办一个全天下最为隆重的成亲礼,那时他绝不会再放过我了。
今年的大年之夜,暮云轩反常地未在宫内设团圆之宴。王府里因多了暮云忱这个主人,而显得格外热闹。
暮云忱一身簇新紫袍,紫玉冠下的脸庞俊逸逼人。我盯着他看了半天,总觉得他的皮肤比以前白了一些。
傅清琳还是一袭淡紫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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