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忱放开我的手:“红叶,究竟怎么回事?你们在做什么?打架?”
我冷哼一声,理都不理他们,转身进门,扑到床上。
片刻后,暮云忱推门进来:“依儿,让本王看看,脸怎样了?”
我拨开他的手,还在气头上:“王爷,你自己惹出的风流债,就应该自己解决,怎么谁都要找上门来?我这日子,根本没法过了!”
暮云忱吩咐玲儿取了药膏,细细涂到我脸上:“依儿,如莺很快就出府了,你就容忍这一次,嗯?”
我满腔怒气:“我看王爷你应该把我送出府去。就因为我,这满院子的人都碍了眼!大的吃醋、小的耍泼,我干嘛要受这些的莫名其妙飞来横气!我就不懂了,这种泼妇,你怎就那样娇纵她?”
暮云忱柔声道:“依儿,你听本王说。本王曾对你说过,奶娘对本王有护持之恩。母妃走时,曾将本王托付给奶娘,当时宫内情形复杂,奶娘为了能陪在本王身边,自毁容貌,在脸上划出一道伤疤。嗯,还不止这些,为了本王,奶娘一生未嫁人。”
啊?那如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还有,暮云忱的奶娘为什么要自毁容貌?暮云忱究竟生活在怎样的变态环境里?
暮云忱接着道:“如莺其实是奶娘姐姐的女儿。在本王开衙建府后不久,奶娘姐姐一家遭仇人寻衅,如莺当时外出不在,躲过一劫。后来奶娘经得我同意,将其收养在身边,视如亲生女儿一般。依儿,本王并非娇纵如莺,实在是对奶娘心怀愧疚。奶娘在本王身上耗尽一生,却还未等本王报答,便早早辞世。”
暮云忱叹了口气:“不过,本王如今觉得,总是因着奶娘的关系而一味纵容如莺,对她……可能并非好事。因此本王替她找了户还算殷实、老实的人家,过几天,就将她嫁出去。”
暮云忱站起身:“依儿,本王要出几天门,你在此好好呆着,等本王回来。”
我点头:“嗯。”
暮云忱一脸笑意地看着我,我疑惑:“怎么了?”
暮云忱摸了摸我的头:“没怎么,本王走了。”
暮云忱不在府里的几天,据说傅王妃火气甚大,杖责下人无数,府内人人自危。
玲儿触怒于我,被我赶出王府,连一两银子都没能带走。下人们交头议论,说是红叶侧妃脾气也大了起来,大家今后的日子大概不会太好过。
如莺哭哭啼啼地嫁出府去,听说她出门前诅咒我不得好死。
以上都来自青萍、绿箩提供的小道消息。只有玲儿被我赶出府一事,是我自己知道的。
当府里总算差不多消停起来的时候,陈辛匆匆来了沁芳苑:“红叶,换上这身衣服,是王爷让我准备的。”
我有些奇怪:“换衣服做什么?王爷不是出门了么?”
陈辛道:“王爷已经回来了,直接去了宫里。红叶,快点,皇上要见你。”
我接过包袱,走进卧室,换衣服的手都有点抖。
陈辛陪我上了马车,奇怪地看我一眼:“红叶,你这样紧张做什么?见皇上也不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我摆摆手,压低声音:“怎么不可怕?俗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搞不好一个差错、说错一句话,就要脑袋搬家!”
陈辛失笑:“怎会?红叶,皇上现在在养心殿,那里我是不能过去的,我只能在紫澜门外等你,到时会有公公领你过去。你记住,见着皇上后,行跪礼,说:‘红叶参见皇上’,皇上让你起来,你就谢恩起身。皇上问什么,你如实作答就是了。嗯,王爷应该会在那里,没什么可怕的。”
我点头:“这些我都知道,我就怕自己说错话,给王爷惹麻烦。”
陈辛笑了。
陈辛拿了暮云忱的令牌,领着我往宫内走去。
陈辛在一处宫门前停住,果然有太监过来接我。这回我可没心思打量太监的模样,心里忐忑不已。
小太监领着我进了养心殿,嘱我在正殿旁的小偏房里等着,他先进去通报。
我在小房间里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正殿里的声音,小太监在向皇上禀报:“皇上,奴才已将……”
小太监的话还没说完,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噔噔”响起:“皇上,那宫女已经醒了!”
一个很是威严的中年男子声音:“哦?带上来。”想必这就是皇上暮云轩了。
一串杂乱的脚步声后,一名女子语带哭腔:“奴婢梧桐拜见皇上。”
暮云轩道:“你们都下去。”
暮云忱的声音响起:“父皇,那么儿臣……”
暮云轩道:“忱儿,你留下。关于你母妃与你住的漱玉宫,你也听听。”
暮云忱答:“是。”
暮云轩喝问:“你将如何误入密室之事一一禀来,若有半句不实之处,小心你的脑袋。”
宫女吓哭:“奴婢遵命。回皇上,奴婢是上月新进的宫女,还未分配活儿,只替姐姐们跑跑腿,做些杂务。三日前,奴婢给暖香宫的忆香姐姐送她要的绣线,不想大意走错,误进了梨香宫。奴婢进去后,一人都未遇见,便往里探寻。找了一圈,奴婢觉得此宫实不想有人住的样子,正要出去,却不巧正逢淑妃娘娘回宫。”
短暂沉默,暮云轩又问:“你一名新进宫女,如何一眼便知那位是淑妃娘娘?”
小丫头低头伏向地面:“奴婢并未见到淑妃娘娘,因当时……皇上,奴婢……奴婢不敢说……”
暮云轩道:“说吧,免你无罪。”
小丫头颤颤道:“奴婢当时胡乱转至寝房,刚想出去参见淑妃娘娘,却听见……皇上的声音,奴婢从未见过皇上,心里害怕,惊慌之下……躲到衣柜后面。奴婢在衣柜后面听见皇上说了‘淑妃娘娘’这几个字,因此才知道,进来的是淑妃娘娘。”
再度沉默片刻,暮云轩又问:“你又如何能肯定说话的是朕?”
小丫头重重磕头:“奴婢万死,奴婢万不该……万不该在皇上宠宠……宠幸淑妃娘娘之时误闯梨香宫……奴婢当时实在害怕,便往衣柜里侧躲去,不想触动机关,跌入暗室。皇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皇帝一掌狠狠拍向案面:“来人!”
立刻有人回应:“皇上。”
皇帝道:“将此女押下去,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与她接触。立即派禁卫封锁梨香宫,严密搜查,将宫中情形仔细回报。传朕口谕,摆宴万乾殿,以彰镇远将军辛苦。派人去请镇远将军、皇后、太子、太子妃、淑妃并从一品以上在朝诸臣。立刻就去,片刻不得延误!另,仔细管好你们的嘴!”
暮云轩又低声吩咐了谁几句,我听不清楚。
然后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嘤嘤的哭泣声。
暮云轩好像又开始与暮云忱说话,我却一句也听不清楚了,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头晕眼花。
我靠坐在椅上,满头虚汗。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往外走来。
门口响起暮云忱刻意压制的低呼:“你说什么?!”
领我来的小太监低低的声音:“王爷,红叶姑娘就……在……在里面。”
暮云忱低喝:“糊涂!知道怎样做么?”
小太监急道:“奴才知道!知道!”
风波又起(二)
门被推开,一个身影挡在我跟前。
我抬起头,暮云忱拉起我的手,低声道:“红叶,跟本王走。”
暮云忱牵着我,绕到养心殿后面,选了一条小路,带我走到一座宫阁前。
进门前,我抬头看了看牌匾,我记得没错,果然是漱玉宫。
然而此刻我却没有一丝兴趣去欣赏暮云忱从小居住的地方,目光呆滞地坐在偏寝的床上。
暮云忱在我身前蹲下,墨瞳里的视线柔柔落在我脸上:“怎么了,红叶?”
我紧紧咬住下唇。
暮云忱握住我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红叶,听本王说,好么?”
我将目光移到他脸上:“你不必说,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红叶?”
我凑近暮云忱耳边,对着他耳语:“接下来,梨香宫中可能会搜出太子的一件贴身之物,淑妃娘娘说不定要屈打成招。之后宫里会有惊变,搞不好要改天换日了。暮云忱你手段果真高明,人不在京城,戏照演不误。”
说完,我立即起身,走到外间,把脸埋到宫女之前打来的一盆净手水中,我需要清醒。
暮云忱这一道摆得真够可以。
好嘛,差点要了我性命的事情,经暮云忱妙计,变成了他手中的一张王牌。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在玩苦情游戏,暮云忱前进的步伐迈得多么坚定。
暮云忱拉着我后退一步,掏出绢帕擦掉我满脸的水:“红叶!”
我夺过绢帕,狠狠扔在地上:“别叫我红叶,也别跟我说话,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暮云忱扳过我的肩膀:“红叶,你要讲理一点。你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又下了怎样的结论?”
“我的结论就是我太愚蠢了。”
暮云忱叹气,牵着我走进主寝,拨开内侧床帷,指着光滑的墙面:“红叶,看这里。”
我盯着什么也没有的墙壁:“你耍我,墙壁有什么好看的!”
暮云忱放开我的手,蹲下身,在靠近地面的地方左右摩动几下,墙壁无声裂开,显出一间暗室。显然,这不是我那次误陷的那间。
我目瞪口呆:“这漱玉宫中……到底有几间密室?”
暮云忱道:“本王只知道这一处。你身陷的那处,本王也是这次才刚知晓。”
暮云忱牵着我进去,身后的门无声关上。暮云忱擦亮火折,点燃一盏金丝小油灯。
我环视四周,眼前的暗室不大,靠左的墙角里叠放着高高一摞木匣。地上散放着一些木桩、硬垫之类的东西。
暮云忱指着那些木匣:“红叶,本王同你说过,从前本王双腿筋脉还断着之时,要每夜起来吃药、练功。嗯,药都放在这些匣子里,练功也在这间密室里。”
我心下微惊,暮云忱就在这样狭窄憋闷的环境里,从小小的五岁开始,练了整整十年的功、吃了整整十年的药?
我心情复杂地看向暮云忱。
暮云忱的墨瞳在微光下显得更为漆黑:“红叶,回去后,本王再仔细说给你听。父皇要在万乾殿设宴,因之前唤了你进宫,便让本王携你一同前往。”
我紧紧盯着暮云忱的眼晴,他的眼珠怎会这样黑?
暮云忱微笑:“红叶,走。一会儿别害怕,本王会在你身边坐着。”
我想起件事情:“王爷,那镇远大将军的名字,我为何听得这样耳熟?林洗震……真的很耳熟,但我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暮云忱略一思索:“你是否听过皇后的名字?”
我咬唇苦想,吴家堡一事浮上心头:“皇后……林洗云……王爷,难道镇远将军与皇后是兄妹?”
暮云忱点头:“不错。这两人正是同胞兄妹。”
我恍然大悟。
暮云忱吹熄油灯,牵着我出了密室,往万乾殿走去。
到了万乾殿,里面摆着两桌宴席,靠外一桌皆是朝臣打扮的男子,见我们进来,都下席行礼。
暮云忱满面春风:“诸位请安坐。”
又拉着我走到里面的一桌前,我扫眼一看,当中男子身着明黄长袍,旁边的两位女子装扮美艳。想都不想用,中年男子是皇上,两女中,衣着华贵、美丽的脸上暗含威严的必是皇后,另一位就是淑妃了。视线扫至再过来的年轻男子时,我心里一个“咯噔”,此人果然是我在泛影居见过的蟒袍男子,想必他就是太子。身边那名极为年轻、长相秀美的女子就是太子妃无疑。另一边顺延下来的男子,与皇后长相相似,必定就是林洗震了。此人竟完全不是我所想象的粗犷模样,端的是一派成熟、儒雅形容,完全不像位镇守边关的大将军。
暮云忱唤了声“父皇、母后、皇兄”,三人笑着答应,暮云忱转头含笑看我:“红叶,见过父皇、母后。”
我急急下拜:“红叶拜见皇上、皇后。”
暮云轩朗声笑道:“你便是红叶?好好好,免礼,赐座。”
暮云忱笑道:“谢父皇。”拉着我在预先留好的座位上坐下。
我悄悄看对面的太子,他脸色毫无异样。我暗自琢磨,他见我毫无反应,究竟是贵人多忘事、压根不记得我呢,还是太胸有成府、喜怒不形于色?
我的观察显然太过明显,对面的太子妃掩唇低笑:“红叶,你是否也觉得这兄弟两人丝毫不像,很是诧异?咯咯……我初见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