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念那首莫名其妙的《相思》?之前我表现得多好、多洒脱、多有风度!就因为那首《相思》,全砸了!
我将越来越沉重的脑袋埋进臂弯,苦笑不迭。原来我根本没有那么洒脱……
有人过来拉我,我手一挥:“走开。”
那人果然听话地放开我,半晌没了声音。
我有些疑惑,谁呀,就这么走了?
我从臂弯中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向前方,暮云忱薄唇紧抿,冷冷地看着我。
我笑了:“王爷,你不用去陪王妃么?王妃今日生辰哪,还给你准备了那样好的礼物……呀!”我紧紧捂住胃部,我好像要吐了。
暮云忱一言不发,横抱起我,大步回到沁芳苑,将我放到床上。
我不满地嘟囔:“这么重的手做什么?疼!”
暮云忱看也没有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屋门被摔得震天般响。
怎样抵消那些恨
不知过了多久,暮云忱去而复返,门都没敲,直接冲进卧室,把我从床上拎起来。
我怒:“暮云忱,你发什么疯?大半夜的干什么?”
在我的眼睛迎上暮云忱的眼神时,他忽然蹙着眉转过头去,看向窗外,仿佛我脸上有什么令他不堪入目的东西。
我刚想重新钻进被窝,暮云忱缓缓开口:“红叶,你有未试过,真正恨一个人的感觉?”
脑袋还有点晕,我叹气:“没有。王爷,我要睡了。”
暮云忱偏过头去,看向窗外:“不料本王活至现在,竟会心起恨意。”
“恨一位没心没肺的女子。”
“恨她那样决绝地将本王推向别的女人。”
“恨她可以那样轻易地说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暮云忱转回头来,坐在床边:“那么红叶,你恨么?”
我还未从他那番奇怪的话里回过神来,讷讷答道:“我……我不恨。”
暮云忱摇头:“不,你恨。你恨那人在你为他身负重伤、生死难测之际,却一心筹划着娶别的女子为妃。你恨他一边说心里只放你一人,一边却对着她人言笑款款。你恨他甩在你脸上的那两个耳光,你恨他没有替你护好小怜,你恨他放任你跑出王府,照常举行大婚之礼。”
暮云忱修长的手指抚过我的鬓发:“红叶,请你告诉他,怎样才可以让这些恨,不那样深刻?”
“红叶,请你告诉他,怎样才可以拉住你,渐行渐远的脚步?”
不待我答话,暮云忱捉起我的手腕,眼皮轻轻垂下,狭长的墨瞳划成一条深长的细线,视线落在那只在烛光下泛着幽幽光泽的手镯上,声音远得有些飘渺:“红叶,请你告诉他,怎样才可以让你,摘下这只手镯,重新戴上那枝梅花玉簪?”
我心里猝然一跳,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暮云忱微微探过身来,我下意识地往床的里侧躲去。
暮云忱却没有理我,左手从我身侧探过,在枕下摸出我买的那把小匕首,手指弹去刀鞘,将匕首塞进我的手里。
我大惊失色:“王爷,你干什么!”
暮云忱抬起头,怔怔看我:“请问,死,可以么?”
我被他的神色和手里亮得晃眼的匕首吓到:“你你你要做什么……”
暮云忱不答话,紧拽着我拿着匕首的手,墨瞳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狭长的凤眸里盛满苦痛。
我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恐慌,猛地跳下床,想要夺门而逃。
暮云忱拽住我的手:“红叶,是不是只有死,才能抵消那些推你一步步走远的恨?”
“暮云忱,你疯了!你们都疯了!”我失声尖叫,使劲推开他,急急往后退去。
墨瞳里突然闪过惊慌之色,暮云忱猛地伸手将我拽向他怀中:“红叶,小心!”
桌上的八桠烛台被我打翻,滚烫的烛汁差一点就淋到我的身上。
我在那片“滋滋”的响声中,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暮云忱。我不知道我手上的匕首是怎样没入了他的左肩,不知道暮云忱肩上汩汩流出的鲜红液体是不是我的错觉。
暮云忱微微后退一步,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刺到他了……我木在原地,呆愣地看着暮云忱。握着匕首的手抖得不像样。我甚至忘了将匕首扔掉,直到它自己被我抖落,掉在地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我抖得不像话的手被暮云忱的左手包住。
暮云忱右手按在左肩,还在喘着气跟我说话:“红叶……”
我恍若大梦初醒,慌慌张张地掏出丝帕,冲过去拉开他的手,将丝帕按在他的伤口,不断涌出的鲜血终于把我吓哭:“暮云忱,你怎样了?你别吓我,呜呜……”
暮云忱勉强笑了笑:“红叶。”
暮云忱看着只知道大哭的我,轻声道:“红叶,有药么?”
我回过神来,一通翻箱倒柜,拿出陈辛以前给我备用的止血伤药和白布条。
暮云忱躺在软椅上,脸色蜡白地看着我。
我急走过去,想拉下他肩膀上的衣服,两只手却一直在狂抖,怎么也拉不下来。
暮云忱叹了口气,轻轻拨开我的手,自己扯下衣襟。
我抖着手将药撒在伤口上,药粉落了暮云忱一身,不过血流得总算不那么快了。我这时脑子才有些清明起来,回想起前世学过的压迫止血法,拿了一把白布便压在暮云忱伤口上。
暮云忱又是一声闷哼。
我看着他额上的汗珠,心里又怕又慌。
暮云忱叹口气:“红叶,别害怕了。”说着打出两个响指。
陈辛急步进来,蓦地瞪大眼睛,失声叫道:“王爷!”
暮云忱微微摇头:“陈辛,帮本王处理一下。”
陈辛拉开我:“红叶,叫下人去打两盆热水来。”说话间,一边把桌上快要熄灭的烛台重新扶了起来。
我慌慌张张地走到外间,吩咐玲儿去打了两盆热水。我没让玲儿进卧室,守在门口接了她端来的水。
陈辛在一盆热水里洗了洗手,将白布条放入另一个盆中,捞出拧干。左手按住暮云忱的伤口,右手慢慢清洗起伤口四周。
等到血迹都擦干净了,陈辛拿过伤药,倒在伤口上,又用长一些的布条从暮云忱肩下层层绕过,手指灵活地打上结。
我在旁边看得发愣,陈辛处理伤口的动作为什么会这样熟练?
陈辛做完这些,便一言不发地出门去了。
没一会儿,陈辛又回来,手里托着一套衣服。
暮云忱随陈辛出到外间,换了干净的紫袍进来。
陈辛看我一眼,眼里满是疑问,抱着血衣和沾血的白布条,出门而去。
我将不住发抖的手背到身后,靠着桌沿站着。
暮云忱开口唤我:“红叶。”
俊朗的脸庞嘴角带笑,额上却有汗珠不断涌出。
我心里抽痛,眼泪又滑了出来:“王爷,疼不疼,是不是很疼啊……”
暮云忱微微皱眉:“很疼。”
我手指抓住桌棱,紧张地看着他。
暮云忱走过来,左手揽过我,右手将我的手拉起,贴放在他的心口:“红叶,那里不疼。这里……很痛。”
我低下头,抬手胡乱抹着不断外滑的眼泪。
暮云忱将下巴搁在我肩膀上,长长叹气:“红叶,若你时常能有这样乖……多好。”
我窝在暮云忱怀中,直到哭累。轻轻推开他,转身往床边走去:“王爷,我很困,我要睡觉了。”
走到床前,蹬掉鞋子,把自己埋进被窝,我终于找到了一点安全的感觉。
暮云忱轻轻掀起被子,在我身侧躺下,伸手揽住我,将头埋在我的颈窝里。
我戒备地翻身坐起。
暮云忱叹气:“红叶,别这样害怕。你以为本王现在……还有力气么?”
我心里一片黯然。
暮云忱轻轻抱住我:“抱歉红叶,本王这两日……有些失态。以后不会了,别害怕,嗯?”
我在熟悉的薄荷清香中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间,我看到浑身湿透的水仙站在我面前,脸被冻得青紫。
水仙指着胸口的点点血迹,紫眸直直看我:“红叶,这里好痛。”
我愣愣地看着他,正想说些什么,身后传来暮云忱的声音:“红叶,本王这里也很痛……”
我愕然回头,暮云忱胸前的紫袍被血染得通红,我吓得不住后退。
我撞到一个冰冷的的身体上,反头看去,水仙身上的水渍慢慢泛红,沿着衣襟滴下来的透明液体也跟着变得血红。我心里狂跳,急急转身往暮云忱的方向跑去:“王爷,我害怕……”
暮云忱表情莫测地看着我,就在我要跑到他跟前时,他突然侧身一让。
傅清琳从暮云忱身后跑出,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满手都是血迹:“红叶,你杀了王爷,这是王爷的血,你杀了王爷!”
三人步步紧逼,我抱住头,尖叫着想要跑开,却怎么也逃不出三人围成的圈。
有人使劲抓我的肩膀:“红叶,红叶,你醒醒!”
我蓦地睁开眼,暮云忱探头看我,俊朗的脸上一片焦急之色:“红叶,做恶梦了么?”
我呆愣片刻,狠狠推开他,猛地坐起:“我说了我不是红叶!你干什么还叫我红叶?你放了我吧,呜呜……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红叶,我要疯掉了,我根本就不是红叶……”
暮云忱将我搂在怀里,轻拍着我的背:“好好好,你不是红叶,你是杨依。依儿,别怕,本王在这里,别怕。”
我满头大汗,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暮云忱,放声大哭起来。
风波又起(一)
暮云忱很早便起身离去,走前俯身在我脸上印下一吻。
一直到门被轻轻关上,我都没敢睁开眼睛。
昨晚因怕碰上暮云忱身上的伤口,我动都没敢动一下,老老实实地在暮云忱怀中窝了一晚上。
我使劲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烫的脸,翻身坐起,认真地洗脸梳头。
我打算坐下来好好想想。昨晚匕首刺入暮云忱肩头的一刻,那些铺天盖地而来、无法形容的恐惧与绝望令我心惊。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嘭”地被人踹开,如莺一脸杀气地冲过来:“红叶,我已经让步了,你非要做得这样绝么?!”
我莫名其妙:“你让什么步了?我又怎样绝了?”
如莺突然扬起手,一巴掌打到我脸上:“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装,我最烦你这假惺惺、装得一脸无辜的样子!”
我捂着红肿的左脸,缓缓转头,看向如莺。
如莺两眼红肿:“我不过是想陪在王爷身边,做一名侍妾便满足了,我没想跟你们争名分、位分,你为什么就不能容我?你真狠,竟让王爷胡乱给我找个人家,就这样……把我遣出府去……”
我叹气:“原来又是出妾有情、郎无意的戏码。不过如莺,想我红叶的眼光想也没那么差,如果是连你也配得上的男人,你以为我会多看一眼么?”
“你……”
如莺的“你”字刚出口,我挥起手掌,狠狠扇向她的脸颊。“啪”地一声脆响过后,如莺捂住脸,满脸震惊地看着我。
我笑了:“这巴掌,是还你刚才那巴掌的。”
如莺反应过来,伸手便要来抓我。我往旁边微微一侧,再度扬手,扇向她的右脸:“这一巴掌,是替小怜打的。你从前对她,真是好呀!”
如莺的头发都被我打乱,两边的脸都红肿起来。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这样好像还不够,小怜当初,可是差点被你害死。”我第三次扬起手,准备招呼到她脸上。
“你们在做什么?!”
我与被我两巴掌惊得呆住的如莺同时往院门口看去,暮云忱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
如莺“哇”地哭出声来,跑到暮云忱身边:“王爷,这回你可亲眼看见了……你从前还说什么红叶性子单纯,让我与她好好相处……呜呜……王爷,你看看我的脸,她竟敢打我……”
我两步冲过去:“如莺,我忍你很久了!打你怎么了,我今天非得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我再度扬起手,却被暮云忱一把抓住:“到底怎么回事?”
如莺一手指着我,对暮云忱哭道:“王爷在我娘病榻前亲口答应,要好好照顾如莺。王爷如今,就为了这么一个贱人,要将如莺赶出府去……”
“住嘴!”暮云忱的脸已经快黑了。
暮云忱放开我的手:“红叶,究竟怎么回事?你们在做什么?打架?”
我冷哼一声,理都不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