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青萍和绿箩还在哪。”
水仙一袭白衣,站在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下,一身清冷如水。他含笑道:“放心,她们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的。”
我怒道:“你给她们用药!”
水仙摇头:“不过是点穴罢了,我哪儿有那么多药可以随便乱用,上次被你吃掉颗三日倒,我都心疼得紧哪。”
提起这事我就来气,刚要骂他,他却轻轻将我抱起,道:“躺了这许多日,想必你也乏了,走,我带你出去转转。”
说罢,抱着我便向外走去。我心下恼怒,浑身却没有一丝力气,只得任由他抱着。他抱着我掠到花园,又来到那棵苹果树下,轻身一跃上了树枝,把我揽在怀里,背靠着枝干坐下。
躺了这许多日子,被凉风一激,只觉得浑身舒畅,忍不住舒了口气。
水仙在身后说道:“你当真如此喜欢暮云忱?”
我一惊:“你说什么?”
水仙缓缓道:“上次你误以为三日倒是毒药,就跑去向暮云忱表白爱慕之心,这次又以身为他挡命,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我心下更惊,这次的事就罢了,在场的人毕竟有好几个,传到他耳朵里也没什么稀奇。上回向暮云忱表白这样私密的事情,他如何得知?正在沉默间,又听水仙问道:“是与不是?”
我反问:“是与不是与你何干?”
水仙又说:“他有哪里好?”
我嘴硬道:“他哪里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比你好。”
水仙声音一冷:“你对他又了解多少,如果我说,他未必像你所说的那样好,你又当如何?”
我道:“他怎样与我没关系,我知道自己想怎样就行了。”
水仙冷笑道:“那么,小红叶,我们就来拭目以待,看他对你到底如何。”
我不说话。
水仙接着道:“这样久了,你为何始终不好好看我一看?”
我“嗤”笑一声:“别在我跟前装深情了!上次在街上看你那副样子,不知多少美人向你投怀送抱呢,你还会在乎这样一个姿色平平的小丫环看不看你的?”
水仙一笑:“唉,那次……怎地就让你撞见了?”
我不想再理他,开始沉默。
水仙又道:“那日晚上,你说的那些个叠词,还真是有趣。三头猪,猪头三,也亏你想得出来。”
感觉揽着我的怀抱使劲颤抖着,我没好气道:“想笑你就笑吧。”
水仙却又突然不笑了,低声念道:“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叹天黑得太早。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他怎么这么喜欢背诵?上次把那首水调歌头背了一遍,这次又开始背歌词。
又听水仙道:“红叶,这首歌,叫什么?”
“笑红尘。”
水仙环在我腰间的手紧了紧:“笑红尘,好名字。要如此歌一般洒脱,竟也是世间一件难事。”忽然语调一转,又是平日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小红叶,不如你我离开这里,我们从此快意江湖,做一对神仙眷侣,如何?”
我使劲往外挣:“神经病!”
水仙又笑起来,又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去吧。”说完抱着我跳下树,把我送回床上,一眨眼间又没踪影了。
修养了一阵子,我渐渐地也能下床走动了。为了让我不受别人打扰,能得到更好的休息,暮云忱命人把花园一侧的沁芳苑收拾出来,让我住在里面安心养病。谁知从我搬进来那日起,我反而清静不得了。每日总有不同的人来探望我,有管事、嬷嬷,稍有些地位的丫环和小厮也会前来。人人脸上都挂着暧昧讨好的笑容,让我心情极度郁闷,这王府众人,真真都是见风使舵的角色。
许是每日人参鹿茸之类的大补,没过多久,我便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开始试着下床活动。暮云忱不知从哪儿调来一个叫秋儿的小丫环,每日寸步不离地跟着我。饭也餐餐端到我房里来,我直接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我只要一下床,她立即拿来披风:“姑娘,王爷说您不能受凉,把这个穿上吧。”我只要想出沁芳苑的大门,她就会说:“姑娘,王爷说您不能受累,咱们就在这园子里转着吧。”吃饭时,我一放下碗筷,她便叫:“姑娘,您怎么才吃这么点,王爷说您得多吃,这样才恢复得快。”
我“啪”地撂下筷子,走到她跟前:“王爷说王爷说,他自己怎么不来说?一连几日不见人影,你是他的嘴巴不成?”
秋儿吓得扑通跪到地上。我泄气,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身为一个小小的丫环,也有权利责怪王爷不来看望自己?莫不是日日有人前来看望,让我恍然间把自己当作了……
叹口气,把秋儿扶起来,正准备向她道歉,听见门口一声冷笑。我抬头一看,是如莺。这几日,眠柳、青萍和绿箩都时常来看我,如莺却从未露过面,今日她来这里又是何意?
正想着,如莺一脸讥讽地开口:“‘一连几日不见人影’,红叶姑娘这话倒是一副女主人的口气。”
我懒得理她。
她径自在屋子里环顾一周,冷笑道:“竟让你住到了沁芳苑。你是不是住进了这里,就以为自己快成主子了?却不料王爷把你往这儿一扔,就没了踪影?”
我看也不看她,冷冷道:“我以为自己怎样,用不着你来费心。你来这里,到底所为何事?没事请自便吧,多谢你来看我,不送!”
如莺走到桌边顾自坐下:“我来可不就是为了给你解释来了。王爷这几日怕是来不了你这儿了,府里正忙着迎接新王妃呢!”
我的心猛然一跳,新王妃?不由抬眼向如莺看去,如莺笑道:“你这样瞪着我干什么?说不好……今后咱们也是要做姐妹的人,亲亲热热的才是正经。”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她一脸幸灾乐祸地坐在我刚刚吃饭时坐的凳子上。我怒从心来,几步走过去,端起桌上一碗汤就朝她脸上泼去:“谁要跟你这种人做姐妹,你去死吧你!”
如莺惊叫着跳开,拽起桌上的餐巾在脸上乱擦,然后忽地扔下,朝门口走去,边走边骂:“小猖妇,我倒要看你能猖狂到几时,王爷这两日管都不管你,是正忙着娶妃呢。等王妃进了府,看你还如何得意!”
我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再不想说话。秋儿早已吓呆过去,此时方回过神来,急急开始收拾。我直直地盯着她,感情暮云忱是让她来监视我来了,难怪不让我出沁芳苑的门,原来是怕我坏了她娶妃的好事,暮云忱,你把我看成什么了!
娶妃事件
待到从最初的惊愕和愤怒中回过神来,我开始认真地思考我和暮云忱的关系。
这么一想,我才恍然记起,一直以来,只是我在不断向他示好,在以为自己命不久已的时候向他表白,在危急关头又以身为他抵挡暗器。而他,除了若有若无的关心之外,并没有亲口对我说过他喜欢我之类的话,也没有对我的话作出过任何回应。
在我向他表白之后,他送了我那根玉簪,然而一根玉簪对他这种身份的人来说,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一件小玩意儿。暮云忱毕竟也是位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与对自己抱有爱慕之心的女子玩玩暧昧,送送小礼物,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再说这次的遇刺事件,我当时那奋不顾身的一挡,虽说事后看来也许只是多此一举,然而站在我的角度上看,也算是牺牲自己来救他性命的一个举动,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暮云忱心中想必也是有些感动的。因此亲自喂我喝药、又让我搬进沁芳苑,这或许不过是他表达感激的一种方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是仍然没有向我表达过一丝爱意吗?
原来,一直只是我在唱着独角戏,是我一个人在傻傻地幻想着一场不切实际的爱情,在他的那种若即若离的暧昧中,放任自己的心沉沦下去。难怪就连如莺也会觉得,我那句“一连几日不见人影”是如此可笑。
我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凉至极。
我正在吃晚饭时,暮云忱终于出现了。他身着一身淡紫锦袍,急步走进来,一身风尘仆仆的感觉,想是回府后还未来得及更衣就过来了。
我起身行礼,暮云忱一把托住我的胳膊,笑道:“身子可大好了?”
我低头道:“谢王爷关心,奴婢已经大好了。”
暮云忱皱了皱眉,转而又一笑:“今日吃些什么,闻着倒是很香。本王还没吃饭呢,不如一起吃。”
秋儿闻言立即取了副碗筷过来,放下后便掩门退下。
暮云忱胃口颇好的样子,我也不说话,有一口没一口地扒拉着饭。
暮云忱看了看我,道:“怎的心情不好的样子?是怪本王这几日没来看你?”
我立即站起来:“王爷这样说不是要折煞奴婢,奴婢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责怪王爷。”
暮云忱放下筷子,看着我:“到底怎么了?今日为何一口一个奴婢?”
我面无表情,像背书似的说道:“奴婢以前不懂规矩,这次死里逃生,恍然明白了许多事情。上次傅小姐过来,还说我们王府规矩奇怪,一个奴婢也我我我的,还能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奴婢在王爷面前自称我,王爷不怪罪那是王爷仁厚,让外人听见了却要笑话王爷治下不严。为了养成个好习惯,以后奴婢还是事事按规矩来的好。”
我一直观察他的脸色,说到傅小姐时,果然见他面色一紧,看来我是猜对了,未来的王妃果然是她!难怪上次她还要过来看看暮云忱住的是怎样的地方,想必那时这事便已经有了苗头。
暮云忱笑道:“你倒也开始关心起这些来了,罢了,不过是个称呼,你想怎样叫就怎样叫吧。”
我也不想在这件小事上太过纠缠,况且我肯定记不住每次都自称“奴婢”,“我”了二十多年,哪能一下子改过来?于是不再争辩。
忽又想起件事来,抬眼看他:“王爷,红叶现下已经大好了,是否可以搬回寒清苑了?”
暮云忱想了一会儿,道:“再休养一段时间再说吧。”
哼,我又不会妨碍你纳妃,如此防着我干什么?
我继续说:“那,王爷,红叶十分想念小怜,这几天,能不能让小怜过来陪我?”
暮云忱问:“怎么,秋儿服侍得不满意?”
我笑着摆手:“怎么会,只不过我和小怜相识已久,和她比较谈得来,天天呆在这园子里,没个说话的人也怪难受的。”
暮云忱含笑点头:“如此,明日本王便让她过来。”
我笑着谢他。用过饭后,暮云忱又陪我聊了一会儿,便起身走了。
第二日小怜果然来了。她一见我便红着眼睛拉着我上下看,我笑道:“你在我身上找银子不成?”
小怜“扑哧”笑了:“谢天谢地,红叶姐,你可算是好了,那天听说你受伤了,我都吓死了!急着过来要看你,他们却不让进。”
我安慰她道:“我福大命大,死不了的。”
小怜“呸呸”两声:“姐姐你再别说那个字了。”说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问她想说什么,她咬了咬嘴唇,说道:“姐姐,王爷昨天亲自训话,说最近不能让你四处走动,怕着了风,落下病根,让我……看着点儿姐姐……王爷,他好像真的很关心姐姐。”
我冷笑一声,这分明是要软禁我,我到底说什么做什么了,让他如此防我?
看小怜惴惴不安的样子,我安慰她道:“小怜,你别害怕,我不会怪你的。王爷的话,咱们谁敢不听?我不出去就是了。”
小怜这才放下心来。我开始和她聊天,打着失忆的幌子,问她过去那个“红叶”的故事,说来说去,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东说说西说说,我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下午暮云忱出奇地早早就来了,一来就把小怜挥退下去。我起身行礼,刚要说话,他却一把拉住我的手,漆黑的眼眸直盯着我。
我疑惑:“王爷,您这是……”
暮云忱沉声道:“昨天如莺来找你了?”
秋儿这个监工还真是称职,这么点事也要汇报。我答道:“是,如莺是来找我了。”
暮云忱沉默半晌方道:“你知道了那件事,昨日竟什么也没说。你往常……也不是这种放得住事的性子。”
我笑道:“我往常是什么性子,我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