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柯公子,大家都认识你,你突然变了个样子总不可能说你遇见神仙了吧?”
谁知柯缘竟然笑了,久违的那花孔雀一般的笑容,“既然这样,我不当柯公子也没关系——这张脸,不是众人周知的幽冥左使么?”
丝丝嘴巴张成O型,笑无情却摆着他那张诱人喷鼻血的笑脸靠近道,“所以,夫人,以后美人榜就交给为夫吧——”
顺便,还可以解决一下跟东方教主约定的有关左使的事情,不是正好么?
“……”
难道,她这一辈子就算是超越不过笑无情了么~~
丝丝大脑呈放空状态由着笑无情去安排,她坐在江边看他们的船只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再启航。感觉到笑无情走到身边,她问,“为什么越是美的人,对美越是执着呢?他们得到的已经比别人多很多了……”
“所以,你对得到的比别人少很多的柯缘,就动了恻隐?”
“也不是……”
她平时并不会去思考太多东西,人生无奈太多,有时候思考多了反而是负累。可是,有时候越来越觉得,无法不去想。想花明雪,想花魔靥,甚至眼前的柯缘……
容颜,都有老去的一天。
得到的,想留住。失去的,拼命找回……
“莲莲,你说,十年二十年以后,看着自己一点点长出皱纹皮肤松弛,我是不是也会怕老?也会像她们一样吗?”
笑无情起初还站在她身旁,他那莲白衣衫纤尘不染,因他是笑无情,因他从来都高坐云端,俯瞰众生。他坐下来的时候,丝丝惊讶得快要找不到自己的下巴。
——沧溟公子笑无情,就这么陪着她,席地坐在江边。丝毫不理会被灰尘弄脏的衣衫。
“你老的时候,我也在老,轮容貌,我若老了,岂不是吃亏更多。这样,你会比较平衡了吧?”
“……”丝丝扶了扶自己的下巴,细细看他,确认他不是鬼怪附身或者易容伪装,“你这算是在安慰我?”
微挑的凤目弯起,笑无情勾着嘴角的弧度,自负一笑,“难道不是事实么?”
丝丝现在真的很想知道他这是在安慰她,还是在显摆他那自负的容貌……
“是是,你最吃亏——所以你现在能不能站起来?你的衣裳洗起来很费力的!”丝丝抬脚就把他踹起来,笑无情眯着眼睛看了眼衣服上的脚印子——“夫人是说,这脚印子洗起来就不费力了?”
危险的气息顿时压来,丝丝嗷一声,居然以高难度动作从坐着就直接蹦起来后退,“光天化日你干嘛?别过来!”
“夫人,你就是把官府喊来,人家也不会理你的。”
说罢他伸手一拎,拎猫似的就把丝丝拎住,直接提上船——(不许想歪,是船。)
“船家,启航。”
“好嘞公子——起锚!”
有一天,你也会怕老吧。
当风采不在,当人老珠黄,看着年轻人在自己面前活力旺盛的样子,而你的辉煌,却只是曾经。
无论多美的人,终究会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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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外章1 美人团圆 。。。
卓丝丝这两天疑似得了病。
船在半路上顺风顺水的,她突然就要回水榭。衡量过顶风以及逆流的问题,老船家建议他们还是陆路回去,至于船就暂时停泊在这里。
看她一副经常走神儿的模样,笑无情便一路换马换车夫,日夜没停着直接回了水榭。在他看来,新月也一直都是个没心没肺没忧虑的丫头,不知不觉,她竟然也到了感怀的年龄了……
——人家都是十七八开始感,你丫媳妇感的还真晚。
不过感感也好,省的那么没心没肺。
而其实人家感的是“春”,她感的只是岁月。
都说岁月无痕,原来真的无痕,只是带走,却不曾留下点什么。
笑无情这么日夜不停把老婆带回来了,一回水榭老婆却没影儿了。寒水偶然路过时瞥见丝丝坐在某个园子的石头上,看着她和缺月曾经住过的小院不知道出什么神。
他想了想,走过去,站在旁边却又没开口。
丝丝知道他来了,伸手指着院门之内,“这里什么时候变这么荒了?”
这话寒水还真答不上来,这水榭里在笑无情之下就只有他和锦地罗管事,如今锦地罗也常常不在,他一个人忙着大小事物,这没人住的院子还真没怎么上心过。
丝丝轻叹,“空着多浪费,至少也安排几个丫头进去住吧。”
“杂草太多,没人敢进去住。”
“……”
毛杂草,那是她过去精心培育的药草!要说有些还真生命力旺盛呢,由着自生自灭也能长那么好。
“寒水,我很想念以前的水榭……那时候大家都在一起,水榭就像家一样,每天都很热闹……”
寒水没吱声,但他很想说其实那不叫热闹叫闹腾,而且只有你一个人在闹腾其他人只是被闹腾。然而下一句话,却让寒水顿住了。
她说,“可是现在,好冷清。”
岁月或是其他什么,寒水没那么多感想。或许男人本来就不比女子的细腻,可是真的在不知不觉间,缺月走了,小九和风残月离开了,然后是东篱,锦地罗……
如今的水榭,经常都是安安静静的沉寂在薄雾中。
她坐了半晌,突然说,“你赶紧娶个媳妇儿回来吧!”
“……”为什么又扯到他身上?
“不然你娶了锦地罗啊!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就不用她嫁到外面去了!”
寒水沉默,作死的沉默。他一沉默起来谁也没辙。丝丝只能无力又挫败的叹了口气,随即却又奋然站起,“怎么着也得让大家再聚一聚,一起吃顿饭!”
寒水微微顿了顿,“你想——?”
“团圆饭啊!大家分开这么多年了,偶尔也该聚一聚嘛!”丝丝的笑容重新明亮起来,一如当年寒水在这个院子里见到的那个杂草般的女孩,明亮得肆无忌惮。
算来笑无情生辰快到了,这个名头正好。
——笑无情眉头一挑——又一挑,疑似有抽筋冲动——“给我祝寿?”
——三十岁就“寿”?也不怕折寿!
“现在水榭里日日年年一个样儿,偶尔也该热闹下,你生辰嘛!”
“夫人你是想给我祝寿呢?还是想给我添乱呢?”
丝丝更想问你是想说添乱还是想说添堵呢?
可是眼见着前两天蔫了吧唧的丝丝又容光焕发起来,难道笑无情当真说得出一个“不”字?笑无情哼一声不再理睬,他不理睬丝丝自然当他同意。上前拉起他就往外扯——
他不冷不淡问,“做什么?”
“跟我去请四月他们回来吃饭啊!”
横眉!
他不计较让他们回来已经很不错了,竟然让他亲自去?
丝丝立刻装可怜,“难道你让我一个人上路——”
“你自己想去,自然你自己上路。”看他半冷不热的模样把先前的那点进步又退回去了。
“你真不去?”
“不去。”
丝丝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不去也好,你去了,残月见了你没准儿还不来了呢!”
——卓丝丝,风残月不待见笑无情,难道他就待见你了?你这个女人在他眼里同样罪大恶极吧?
丝丝摆出一副爱跟不跟的模样,收拾出门。
当年的“沧溟四月”,分别是寒水月,风残月,缺月与新月。
锦地罗虽不在四月之中却与四月感情深厚,不过她当然是最没难度的,一封书信她自然会回来。要说这个“难”字,当然是风残月,和他的双生弟弟朔月。于是丝丝决定先去寻说难不难,说易却未必易,已经嫁进天下第一楼清尊楼的缺月。
当年新月与缺月同住一处,虽说缺月性子淡漠不见喜怒,但那岁月的力量是强大的,再性格迥异的两人,也愣是被同住的岁月磨成了心灵上的姐妹。
当然只是,心灵上。
在缺月还在水榭时,两人一个月说不上十句话的交往,算不上形式上的姐妹吧。
有些人,搁在一起的时候未见得多亲密。但分开两地,无论多远无论多久,反而在想起彼此时,更有亲近之感。
那样的缺月,在三年前,因她的过失和笑无情练功入魔性情丕变而被废去武功内力手脚筋脉,任其自生自灭。
虽说,水榭的规矩便是如此。
倘若她能活下来,从此与水榭便再无瓜葛,无论曾经有什么恩怨过失,都一笔勾消。
那样的缺月,在阎王殿里走了一圈,却被现今的清尊楼主君箫凌所救,成就一段姻缘。
三言两语已是全部,却又怎能道清其中的恩怨坎坷。丝丝只是庆幸,一切总算在最后,修成正果。
她一路走得慢,笑无情这厮只要有点点担心她的话,总该跟上来吧?
可她就差把那匹老得四蹄打颤的马换成乌龟蜗牛了,一直磨蹭到清尊楼大门口都没见笑无情的人影——
她嗷嗷的怨气了——女人的怨气是很可怕滴!
笑无情!叫你丫老婆出门也不管不问,看姐不给你红杏一枝出个墙来瞄瞄!
她以娘家姐妹的身份请门卫通报过,很快清尊楼夫人那纤细单薄的身影便亲自迎出来,眉目间淡淡如烟,款款如雾,神情的淡然中,却有一种微温。
丝丝笑了,虽然岁月没有让她变胖变壮,却终于给她染上了些许温度。果然一个人只看神情,也能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织锦~~!”丝丝一个虎扑过去,缺月以“织锦”之名嫁入清尊楼,已无人知她曾是魔道沧溟的缺月。她抱抱蹭蹭,又在她身上捏来捏去,“你家相公是怎么养你的?怎么还养不胖呢?”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缺月实在有点享受不了丝丝的热情,瞧门卫一脸目不斜视,她忙按住丝丝到处乱捏的手,“来了就好,我们先进去吧。”
这里可是清尊楼大门口,人来人往的,让人看着清尊楼楼主夫人被个女人调戏多不好。
丝丝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还拉着缺月问道,“啊——你都不想我的吗?嗯?嗯?看到我来一点惊喜都没有……”
缺月稍稍停了一下,道:“先前是有惊无喜,现在是有喜无惊。”
“啊?什么意思?”
她还想问,缺月已经再次迈步,走向后院。
丝丝只能跟上,缺月她虽被废去武功,但毕竟是曾经练过武的人,步伐轻而稳,优雅得像在云端。丝丝觉得缺月的态度有些奇怪,却也只能跟着,待进去再问。
不过进去了,她也就不必问了。
一跨入院中但见那狐皮软榻,瓜果美酒,榻上人慵懒斜靠,在树下斑驳阴影中听美人琵琶。
莲白重纱垂落,从榻间铺曳到地下。
美人含笑妖娆,轻笑间莹润双唇缓缓吐出几个带着酒香和果香的字:“夫人很慢呢。”
丝丝现在知道缺月惊什么了,因为她也很惊。
她那一路磨蹭为什么啊~~~这人,太无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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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外章2 美人团圆 。。。
与其说笑无情做客上宾倒不如说他喧宾夺主。这般排场,俨然把清尊楼当成自家后院。
清尊楼主君箫凌倒是客客气气的陪在一旁,好脾气的不予计较。只是人家越好脾气,丝丝越有种笑无情欺负老实人的感觉。
作为某人的家属她实在无颜以对,仿佛感到所有人都在对她说,赶紧把这货领走吧领走吧~~
她努力选择无视,跟着一起厚脸皮,拉住缺月唠家常,身体怎么样?感情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好消息?没婆婆没鸭梨,老公听话才是硬道理——于是,你到底想说嘛?
缺月依然淡淡,没显出什么兴趣倒也没有不耐烦。反正丝丝知道,她也就是个万年面瘫女。
连旁边的君箫凌都听得微微汗颜,忍不住来拯救自家媳妇,“新月姑娘一路舟车劳顿,先坐下歇歇喝点茶。”
坐?坐哪?
丝丝看看,除了君箫凌旁边的椅子就只有笑无情那张舒适卧榻上可疑的位置。君家的夫人在这里,她坐君箫凌旁边不太好吧?
“不用,我不累。”
——你是不累,可是人家老婆会累。
以君箫凌这种好人卡都能拿一堆的类型,恐怕是对付不了丝丝的。于是缺月终于开口——“太啰嗦会老的很快。”
晴天一个霹雳……
缺月……这种话你不要面无表情说这么蛋定……听起来好像诅咒……
缺月当然不太明白丝丝为什么会对这句话反应这么大,好像,尤其对这个“老”的问题。真是一针见血,一闷棍抡死人……
“那么,你来,是有什么事?”
“——这话说的多让人伤心,我可是想你了才来看你的!”
缺月没有说话,那表情好像是在考虑这句话的可信度——丝丝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