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起她来,前面带路。
另一间石室中笑无情的确在,石门打开的时候他正转了身来,看到门口的丝丝,目光微微一顿,便有些释然。
丝丝也放下心来,抬脚向室内走去,没事就好——
突然,她猛地一顿,闻出了室内那股药气,常年跟毒药打交道的脑中一闪,手指已是微凉。
“莲莲——”
笑无情此时已转身面对了她,却一步也没有动,依然站在水中浅浅的露了一个笑容。丝丝忙跳下水,似乎想要向她走近的笑无情只稍稍迈了一步,便微微踉跄,在她距离他仅仅一步之遥时,白色身影终于滑倒下去。
“莲莲!”丝丝扶起他,用力架着便往外走,落柔桑抱着缨缨没办法帮忙,暮成雪也跳下水池,和丝丝一起把笑无情架了上来。
“这是——”落柔桑闻到屋里的味道也微微蹙眉。丝丝似乎回应又似乎自语,“化功散。”
化功散对练功之人是个什么概念显而易见,常年修习内功之人体质也已与常人有异,倘若化去一身功力就如同被掏空一般,越是内力身后后果越严重。而即使化功散也分不同种,温和一些的尚不会损伤太重,但烈性的,却显然足以让人千疮百孔——
丝丝是知道笑无情的身体的,几年前他走火入魔又逢鄢王暗部偷袭时已是七劳八损,经过两年调养才好容易养好,虽相距时日已久终究是伤过底子的。
他在这水池里多久了?难道七天以来他一直都在这里?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不知道自己跑啊!
看着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笑无情,丝丝心里像是有一根线扯着,曾经,曾经她也如这样一般看着这个强到变态的人虚弱的样子,那些心情宛若穿越了四年时光滚滚而来,直至方才,他都还在微笑,看不出丝毫虚弱模样。
她心里,竟有了想哭的冲动——她知道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是,心疼。
从心底深处扯出来的疼。
第65章 长生邪教花魔靥
“新月,有人来了。”
落柔桑提醒道,丝丝咬牙,他们如今仍身在狼窝虎穴,不能露出任何破绽给敌人,否则只能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笑无情尚未完全昏厥仍有些许意识,只是一旦支撑的那口气涣散,如何还能再假装若无其事。丝丝一咬牙,对落柔桑道:“把缨缨放下!我扶!”
“你让我抱笑无情?”
落柔桑的表情很让人蛋疼,貌似叫他抱男人有多么厌恶,丝丝继续咬牙,“你挟持暮成雪!”
挟持暮成雪的人是必要的,扶缨缨和笑无情的人也是必要的——可他们只有两个人。于是丝丝挺身而出将笑无情的一条手臂环过肩膀撑起他,另一手扶住缨缨,“你要自己站,明白吗?”
她的语气甚为强硬,缨缨居然也点点头,借着她一只手的撑扶站稳——落柔桑向自家闺女瞅了一眼,似乎这个闺女很拿丝丝的话当回事,却已经分不清这是拿丝丝当敌人赌气逞强还是把丝丝当偶像她说的话就努力去做。落柔桑倒是应该开始担心,自家闺女会不会也变成那样一个祸害了。
落柔桑在挟持暮成雪的同时也就担负了保镖的职责,一旦发生什么情况,只能由他一个来顶。这也就是为什么丝丝让他来挟持的原因。
他们没有等花魔靥进来,而是先走了出去,被堵在石堡里比被堵在石屋子里好。
他们走出来时花魔靥正站在门口,她似乎只是站在那里,却隐约有着挡门的架势——她也估计出他们的情况,只是不能确定。因此不妄动,只是等着。
丝丝仿佛觉得是在跟一条毒蛇对峙,只要露出意思破绽,变会被扑上来咬住。
落柔桑还是那副微微邪笑的模样,面上全无紧张感,“花大姐,你这是不打算让我们走吗?”
花大姐那三个字似乎微微刺痛了花魔靥,片刻蹙眉,她试图再做一次努力,“柔桑,虽然你不曾接受我,但成雪与缨缨金童玉女宛若天生一对,让他们结亲不是很好吗?”
丝丝觉得好像突然懂得她的想法,她得不到,却让儿女们结亲,仿佛可以借此来成为一家人一般,只想要些许联系……
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留住容貌又如何,不爱她的依然不爱。即使爱情无关年龄,也未必人人都喜欢姐弟恋。
虽然她很想说,大叔,不然您就牺牲一下自己,让我们走了你自己再脱身吧。反正你又不吃亏。
可是,面对花魔靥这种女人,果然太勉强了吧……
“抱歉,我女儿不乐意。”
果然……
花魔靥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如果,我不让你们走呢?带着这两个人,你们真的以为走得掉吗?”
“就算不在乎你的儿子?”
花魔靥笑了,“杀了他,你们一样走不了,所以你们不会杀他。”
所谓关心则乱,即使知道这个道理也担心对方玉石俱焚的也不在少数,鲜有人真的能够冷静。花魔靥的角色在母亲和女人之间游移,她在赌,而押上了自己儿子的命,这算是一场豪赌。
没错,要挟持一个人质,还要带着另外两个人,想走掉谈何容易?
花魔靥面容已冷,冷冷下令门口立刻被围起来,丝丝的心也在跟着冷,她扶紧了笑无情,无论如何,绝不能松手。
她所站的位置稍后落柔桑一步,因此看不到落柔桑身边的暮成雪的表情。只见他抬手,拉下了落柔桑拿刀的手。落柔桑只是不动声色瞧着他,其实这个人站在他身边,他有十几种方式可以让他瞬间死去,拿刀子不过是比给花魔靥看的。既然花魔靥都不在乎,这刀子似乎也没有必要了。只有花魔靥似乎迷惑的喊了一声,“成雪?”
暮成雪是突然之间出手的,这里没有人知道他会武功,就连丝丝也忘记了。一个仅仅习武数月的人没有人指望他能做什么。但是显然他所学的是很实用的手法,而他的对象是站得离他最近的邪教守卫——守卫在完全意外中便被夺走了刀,暮成雪缓缓举刀,却是坚定不移的站在了落柔桑身旁。
无论他的武功是高是低,这一站,便足以说明他的立场。同生共死。
“成雪!?为什么?”
“娘……”他此刻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干涸,但衣服上的血迹依然触目惊心,配上那张淡然间却带着些许悲哀与坚定的脸,“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阻拦你,才能跟你说——你这样,是错的。”
这一句话,似乎足矣。这一句话,就是全部。
因为,是错的。他不能让她继续错下去,更不能跟她一起错。
“连你也要背弃娘吗——”花魔靥的脸上,终是浮上几分森冷——“放心,我不会杀你们,但也有办法让你们再也走不掉!”话音落,她已抬掌击来,然而一个虚招晃过她的目标却不是暮成雪和落柔桑而是后面的三人,两人想要回手之时一旁护教却已围攻上来——
丝丝瞬间松开缨缨想抬手还击,然而紧紧靠在她身侧的笑无情突然睁开双眼,一抬头,手掌已推出去,直对花魔靥掌心,两方相击可算是硬碰硬的一掌,花魔靥退了两步,笑无情却见一丝殷红痕迹缓缓从嘴角渗出。他依然没有退,反而直冲而上,将花魔靥直逼出石堡大门,开了一条路。
落柔桑身经百战见此情形也立刻拉上暮成雪紧跟而上,丝丝自是不用别人提醒也同时拉上了缨缨,四人便沿笑无情开出的这条路,一路杀了出去。
邪教的护教人马虽多,然而此时他们出来,眼前的情况却换成他们动弹不得。
笑无情单手扼住花魔靥的喉咙,嘴角那一丝红迹已看不到分毫,挂上了如常的笑容——“想上来的,就试试看吧。”
花魔靥还能说出话来,“想不到化功散都没能制住你!”
笑无情唇边笑容缓缓加深,那清濯间妖气稍显,带着一种危险的诱惑,“你以为,我凭什么任你关着?”
意思就是,随便你关,爷我不怕。
可是,丝丝的心一点也高姓不起来——或许只有熟悉如她,才能看到笑无情的眼中那不时的涣散。她如何不懂他?那强到变态的传说,又几分是强几分是变态,又有几分是逞能出来的。
他也是人不是钢铁之身,他只是从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弱处罢了。
可是此时,她也只能配合,四人靠近笑无情身边,这一次的人质是花魔靥,可就当真没有一个人敢轻易动手了。
情势大逆转,落柔桑一脸坏笑,“这邪教也为祸多时了,留着不仅是祸害还是隐患——怎么处理好呢?”他话里隐隐有斩草除根的意思,小缨缨大约是被折腾厉害了,一肚子怨气,也跟着附和,“就是!害人精!”一眼瞄到暮成雪,又觉得不好意思不敢吱声了。
落柔桑和暮成雪虽然是熟人,但他熟的是孟柔桑,而眼前的这个落柔桑才不会管暮成雪如何想。虽然他不是什么称职的爹爹,但人家动了他女儿,若是晚来些时日还不定缨缨就被控制了神智,违心的嫁给她不喜欢的男人,以他幽冥左使的作风,不杀了花魔靥已经是开恩。
不杀,正是因为暮成雪在吧。
“无论如何,这邪教都不能再存在了!”这不知害死多少人命的地方,如何还能留着。就算一直身在魔道的丝丝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落柔桑勾了勾唇,瞄一眼暮成雪蹙眉,同样不知如何处理的样子——杀不得放不得,如此,便只有一条路了吧。
“如今看来,也只能囚禁一辈子了。”
暮成雪微动,也许是有些残忍,被囚禁一辈子,也许对一些人来说不如干脆死了。可是他始终也有私心,仍希望她能活着。即使不能见面,至少知道她还活着。
“我看别处也没什么好地方,就干脆囚禁在你这石堡,正好也是你熟悉的地方,不是么。”
花魔靥狠狠瞪着,这个人,对她竟如此狠绝!
可是凭心而论,丝丝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甚至囚禁也不是最好的方式,倘若她逃了,那么依然是个祸患。于是这一刻他们之间已经有一个共识,这邪教里的人,一个活口也不能留。
笑无情呼吸间已经有些沉重,花魔靥此时才发现他根本就不是没受影响,然而时机已晚,情势已无法扭转。落柔桑指挥着那些邪教中人开始拆房——石堡的地下将成为花魔靥永远的囚禁之地,自然不能留着上面的石堡在这里招摇。
只要这里再没有人踏足,迟早,这一切都将被黄沙掩埋。
暮成雪亲自将花魔靥送入石堡,看着她走下石阶——最后的那一眼,有着触目惊心的恨。
他这一生都将抱着这个罪孽,从此再不能洗清。
在入口处被完完全全封闭之后,笑无情身形一晃,毫无预示的倒了下去。丝丝虽早有准备,也着实心慌,或许暮成雪有过留在这里永远守着此地的念头,但情急之间也随着丝丝一起返回镇上,奈何镇子贫瘠又找了马车马不停蹄赶到了边关市镇。
那一夜,马车上暮成雪看到丝丝哭了。她抱着笑无情,怕马车的颠簸晃动了他,怕车板的冷硬让他不舒服,让他枕着自己的腿靠在她身上,握着他的手,眼泪却往下掉。
他曾以为,自己看清了小卓。
即使此小卓非彼小卓,即使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真实的她,那个跳脱爽利的女子,他没想到会看到她的眼泪。
他轻轻闭了眼,靠在车板上——他真的可以死心了。
第66章 意外的不速之客
这是边境的一个客栈,客栈里,住进了一个苍白虚弱的绝代佳人。
——佳人。
这两个字很令丝丝捧腹了一阵,明明从来都跟笑无情不沾边的两个字,在他虚弱了苍白了之后,居然就佳人了。
推开门,看笑无情裹着厚厚披肩靠在躺椅中,像个毫无抵抗力任由操作的婴儿。
“莲莲,吃药——有糖糕哦。”
闭目中的笑无情眉头似乎微微蹙了蹙,他嗜甜没错——但,决不包括糖糕!糖糕上戳着他一生的耻辱印章,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吗?
看在那女人态度良好照顾得无微不至下他不予计较,只是别开脸,“不喝。”
——在丝丝看来,笑无情跟“莲莲”之间的区别就只是莲莲比较坦率一点而已。瞧这样子,是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该有的吗?
“不吃药身体不会好的——中午做玉米松子,嗯?”
两句看起来毫无关系的话其实有着必然的联系,莲莲懂的——哄小孩也不过如此。
从大漠出来之后笑无情没有解释太多,三言两语只道他将内力逼在一处封住四周穴道,待出来之后再一气解放就是。如此轻巧,看看他将自己弄成什么样子就知道哪有那么简单。若只要如此便可以躲过,让化功散情何以堪。
或许也只是因为他是笑无情,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