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手重了？”
“不妨事，你擦吧。”苏明薇闭上眼睛：“这药得用劲揉开，药性都揉进去了淤青才能下去。”
夏暮的眼泪吧嗒吧嗒直掉：“我怕小姐受不住…。”
“揉吧，不然落下印更麻烦。”
肋骨处的疼痛使她几欲喘不过气来，可是与曾经的屈辱比起来，这又算的了什么。
平躺了一会儿，待药性吸收的差不多了，夏暮搀扶着苏明薇从床上下来，穿戴完毕后，主仆二人又回到绣桌上。
夏暮偏着脑袋，看着苏明薇手中的绣，不禁赞道：“小姐绣的这牡丹可真美。大小姐见了定会喜欢的。”
苏明薇笑而不语，穿针引线，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绣完了最后一个花瓣，用贝齿咬断了绣线。
夏暮欢天喜地的拿起帕看了半天，赞不绝口。忽然，又有些犹豫道：“只是，毕竟是大小姐的及笄之礼，咱们只送一块帕，是不是有些轻了？”
苏明薇看了一眼自己的绣帕，面有无奈：“每月的利钱银被克扣后也就不剩下什么了。剩下的几串铜板也只能买些绣线和一块上好的云锦织锻。不过，这礼物也不算轻了。”
毕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前世，在她还是李明薇的时候，她的爹爹请的是当朝女红一流的师傅来交，她的绣工自然也是顶好的。
只是没想到在今世，居然用来给一个小丫头送礼。也算派上用场了。
夏暮犹豫再：“要不还是老办法？正巧这些日老祖宗送的东西也不少。”
所谓老办法，就是将屋里的一些东西拿去当了。因为无力赎回，基本也就死当，换几个钱使。过去她们主仆过不下去的时候，苏明薇便让夏暮将东西拿去当几粒碎银日。
苏明薇摇摇头：“这些东西拿去也当不了多少钱，与其贱卖，不如我自己留着用。况且老的东西拿出去当，若是被抓住，这一盆脏水泼上来咱们可是怎么也洗不清的。”
那个老奸巨猾的苏李氏，还有冷血薄情的苏丞相，妖媚野心的曹姨娘，骄纵成性的苏明颜。以及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姐，苏明华。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以往她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孩。这次苏李氏的举动无非是将她推进了人们的视野。从今往后，她更要步步为营，步步小心，否则，一个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苏明薇正欲歇息之时，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砰砰砰的声音震耳欲聋，一声高过一声，在这里寂静的夜里，听上去有几分恐怖。
“谁啊？”夏暮高着嗓喊了一声。
对方的声音立即从门外传来：“我们是那边的，奉的命令，来四小姐这看看。”
苏明薇与夏暮面面相窥，从行事作风上看，不像，倒是有几分苏明颜的影。
苏明薇沉思片刻，道：“恐怕来者不善，你去祖母那，就说我这有些事，看看她能不能派个姐姐过来瞧瞧。”
夏暮看了看外面的天，犹豫道：“我还是留下来陪小姐吧，况且眼下天色已晚，老夫人恐怕早早的就歇下了。”
苏明薇苦笑：“你若去了，恐怕还有一丝生机，你若不去，恐怕今夜一场咱们俩是躲不过了。”
夏暮吓了一跳，又被自家小姐脸上的神情弄的胆战心惊，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重，根本不像来探望，反而更像来闹事的。一狠心，夏暮道：“那我快去快回，小姐一定要保重自己，等我回来。”说罢，便从后门一溜烟的跑了。
苏明薇拿起一件织锦皮毛斗篷，小步的走了出去。
随着越走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其中不妨听到一些恐吓的声音：“若是再不开门我们便要撞门了。”之类的，苏明薇定了定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放下门栓，往后退了一步，果真，门被大力的推开了。
门外站着四五个粗实婆，看上去满面横肉，十分结实。
苏明薇心底一沉，作为过来人，她实在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这么晚了，你们冒冒失失闯进来到底有什么事？若不说清楚，小心我回了祖母，把你们撵了出去。”
看着这位四小姐死到临头还要嘴硬，几个婆的脸上都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领头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她一笑便露出了满口黄牙：“四小姐别生气，咱们也是奉了上面的令。这不是后宅里丢了东西，小的们得在天亮之前找出来，这才来扰了四小姐的清梦。”
话说的还算好听，可是她眼中的蔑视却被苏明薇看了个真切。
苏明薇慢慢的走上前去，月光之下她柔弱无骨的样真是我见犹怜，大头的婆在心底叹息，好好的一个姐，可惜马上就要香消玉殒了。
忽然，“啪”的一声，脸上挨了一下。
苏明薇的这一巴掌用的力十分大，很快那婆脸上便红了一块儿。
那婆相比是被苏明薇打蒙了，捂着脸，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死死的盯着苏明薇，恶声恶气道：“四小姐这是做什么？”
不像是疑问，倒更像是在质问。
“你也知道自己身为下人，夜半更的来扰主清梦，是谁给你的胆？”苏明薇语气凌厉，一双妙目狠狠的盯着眼前的婆，看的她一阵心虚。声音也没有刚才那么高了：
“我们不过是下人，奉命行事，四小姐就与人方便。了之后我们自行离去。”
“好一个下人。”苏明薇冷冷的看着她：“我从未听说过一帮下人可以去小姐们的屋。既然你说奉命实行，那奉你命的人就该和你一块前来。好歹我也是个小姐。不然出了什么事情，你可能敢一力承担？”
说完这段，她依旧是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婆，她看出来了，后面的恐怕都是装腔作势的，只有最前面这个，才是能拿主意的人。
冯妈妈被苏明薇看的后背一阵发冷，又仔细咂摸了她的话，忽然恍然大悟。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下人，今日之事若有主领着，即便出了什么事也临不到她的头上。可眼下她们就这么跑来，不管四小姐今日这事能否办妥，恐怕都没她的好果吃。
想到这，她的额前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来。有些后悔前日不该贸然贪功，拍着胸脯便应承下来。眼下只有认个怂，挨顿骂了。
她招手叫来身后的婆，附耳小声道：“去将小姐身边的绿珠姑娘请来，就说这边有些不好办。”
那婆听了口边领命走了。冯妈妈陪着笑：“四小姐还请稍等，一会儿等人来了再说。说到底小的们也不过是办事的，上面说什么就是什么。若有什么冲撞得罪四小姐的，还请您多多包涵。”
她到底有些害怕，听小姐的那日的意思是趁机将她给推入后面的荷花塘里。老人可是说过，落水鬼怨气最重。她眼下先将话说出来，以免四小姐便了冤魂来缠她。
刚刚冯妈妈那句话丝毫不差的落入苏明薇耳中，果不其然，还真是苏明颜动的手脚。
她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她，不过也不想去想，苏明颜就跟一条疯狗一般，就算你不惹她也保不齐她什么时候会给你一嘴。最好的办法就是了了她，一劳永逸。
不过眼下她不具备那个实力，所以只能寻找一个保护伞，再趁机将疯狗的牙给拔掉，这样一来，她也就不具有威胁了。
所以她明知道苏李氏并不是良善之辈，与虎谋皮更要小心翼翼。但眼下也没别的法，只有先借她的手了。
没想到那婆刚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个较小的声音，走到近处时，那婆大声道：“绿珠姑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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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千钧一发
冯妈妈笑道：“绿珠姑娘来了。”
苏明薇目光一扫，看到了那名叫绿珠的丫鬟。样貌还算清秀，不过脸上的不屑与高高挑起的眉梢却破坏了雅之色，平添几分凌厉泼辣之色：“这么小的事情都办不好，要你们什么用？若不是夫人细心要我在门外候着，还不知你们能闹出什么乱来呢。若是坏了小姐的事，什么下场你们自己心中也要掂量掂量。”
领头婆心中一凛，又陪着笑：“这不是四小姐执意不肯让老婆们进去。”被绿珠瞪了一眼后，剩下的话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绿珠冷哼一声：“你冯妈妈素来的手段，合适怕一个养在深闺的姐儿了。恐怕是想拉一个垫背的怕有什么万一吧。”
见冯妈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副被戳中心思的样，绿珠讥讽道：“我看冯妈妈也是越活越回去了，宁可得罪小姐也要保个周全。就是不知道日后这位四小姐是否能保得您周全呢。”
绿珠的声音十分尖锐，在这安静的夜晚似一道锐器刮割一样，让人听了心里不舒服。
冯妈妈这会儿才完全回过味来，这小姐虽说是庶出，可是在府中比嫡出的大小姐还得宠。四小姐是个什么东西，说好听点是个小姐，说难听点过的连她们这些得脸的下人都不如。又一想得罪小姐的后果，不禁在心中懊恼起来。
苏明薇心中一冷，见冯妈妈的样，知道她被绿珠教唆的已经下了杀心了。
只是这时间匆忙，夏暮根本就赶不上，她只能先拖延时间。
苏明薇拉下脸：“绿珠，你以下犯上就算了，还想挑唆别人与你同谋，真是其心可诛。”
绿珠闻言轻蔑一笑：“四小姐，您这话可犯不着跟我说。等您到了下面，阎王爷问起您，您好好跟他说吧。”说罢，沉着脸吩咐左右：“还愣着干嘛，等我动手吗？”
左右两边的婆这才醒过神，但是她们只是跟冯妈妈来挑事，没想到关乎生死，毕竟是个相府的姐儿。都开始犹豫起来。
箭在弦上，是不得不发了。冯妈妈一咬牙：“动手，咱们是小姐的人，有什么事自有小姐给咱们担着。”
苏明薇心中着急，手中发潮。但面上还保持镇静：“你们这已经不是以下犯上了，是谋财害命。你们可知道后果？”
绿珠见冯妈妈几人又开始犹豫，也有些急了，单手一挥：“先把她的嘴给我堵起来。”
苏明薇见这一劫是如何也躲不过了，可能是事到临头，一颗慌乱的心此刻反而镇静下来。她觉得额前一片冰凉，这才知道刚刚紧张过，竟沁出了一层冷汗。
她看了眼绿珠，语气平淡问道：“我只是好奇，若是父亲祖母问起，你们会如何回答我的死因。”
“这边不劳四小姐费心了。”绿珠得意洋洋的从怀里掏出一根周身通透的碧玉簪：“相爷和老夫人只要知道四小姐是偷拿了曹夫人的簪，被咱们发现后羞愧难当投荷塘自尽即可。家丑不可外传，顶多给年幼早夭的您办一场隆重的后事。”说道这里，绿珠狰狞一笑：“都是替主办事，四小姐可别记恨我，您放心，我定会给您多送些买钱。”
面对冯妈妈和一众婆的逼近，苏明薇不在看绿珠，只是扫了一眼众人后将目光投在了冯妈妈身上。
冯妈妈被她这种凉薄的眼光看的心里直发毛，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十的孩能如此平静的面对死亡。不禁也后怕起来，嘴中直叨叨：“四小姐也听到绿珠姑娘说的了，咱都是替主办事。还请四小姐走后莫要怪老婆。冤有头债有主啊。”
说着，两边的婆已经死死的拽住了苏明薇，将她往院后面的荷塘边拽去。
就在这时，一个急促的声音传来：“住手，你们快住手。”
说话的正是夏暮，她急忙跑过来，将左右的婆推开，一把抱住苏明薇，上下检查见除了腕上有几处淤青之外并没有别的伤痕。不禁怒喝道：“你们这群猪油蒙了心的东西，小姐的身也是你们能碰的？改明儿我回了老，看不将你们都撵了出去。”
苏明薇见单只孤影的夏暮，心中当下便是一沉。
“真是什么样的主养什么样的丫头，一样的愚不可及。”见她是独自前来，绿珠一扬手：“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一块给我绑起来。”
冯妈妈领着两个婆步步逼近，见事已至此，苏明薇闭上了眼睛，只能听天由命了。
苏明薇只觉得一只手恶狠狠的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正要甩开，忽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我倒是不知道何时这后宅里轮到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