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们当时离得并不算近,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耳力?
“爷,接下来要去哪?”多说无益,赶紧转移话题。
“回去。”
“耶?”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怎么,还没逛够?那要不要去流云阁看看熟人?”
脸色一白,我急忙摇手干笑道,“不、不用了,这儿离流云阁挺远的……不劳爷的脚力了。”
“没关系,我可以坐轿。”
……混蛋!
“真的不用了,爷……”我满脸可怜兮兮的哀求。尚柳要是见了我,保不准这条小命就没了。
他呵呵地笑着,似乎很欣赏我“胆战心惊”的模样,“这么害怕干什么?你上次不是很顺利就逃出来了吗?”眼波一转,“难不成你做了什么坏事?譬如说——茶?”
看着我瞠目结舌的表情,他笑得更欢了,“你猜如果玉娘知道了,会不会给你比尚柳更高的待遇?”
是喔,她着了道还有人救,我……
“爷,我错了。”提前投案还不会死得太难看。话说回来,今天哪是逛市集啊,分明就是鸿门宴!
“嗯,好说。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就不说出去。”
咦,真的吗?“爷要楚弦做什么?”
“这茶你请。”
“耶?!”
“小二,结账!”
店小二颠儿颠儿地到了跟前,“二位客官,一壶西湖龙井,两碟点心,一共是五两银子。”
什么?五两银子?!那可是我两个半月的……
阎琛笑得舒心惬意,“楚弦小妞?”
罢罢罢,破财消灾。我眼一闭牙一咬:
“不就五两嘛,没什么大不了,啊哈哈……小二,问你件事。”
“是,姑娘您说。”
“剩下的东西能不能打包?这点心我要统统带走,一口都没动就扔多浪费……不,你们茶楼没那么傻,一定会等下个客人点再端上来是不是?肯定是这样,无奸不商嘛!再说姑娘我出了五两银子,五两耶!买下半个糕饼铺子都够了。还有这壶茶……你确定是龙井吗?我会找行家看哦,你最好别捣鬼,要不是的话,哼哼!姑娘我就去商监司告你们,索赔十倍补偿,顺便拆了这间茶楼……对了,付过账后你待会再来清桌子,这茶还剩半壶呢,倒了浪费……哦还有,以后你们的东西最好明码标价,别遮遮掩掩的,既然价位定得高就事先说明嘛,要不然会害苦很多人的,你知不知道我——”
“姑、姑娘……本楼最近有打折优惠,刚是小人算错了,您给四两就好……”
“咦,有优惠?什么时候开始的?”
“刚、刚刚……”
“真的?!太好了,省一两耶!爷你听到没有……爷,你干嘛趴在桌子上发抖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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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奇怪,哪去了?
这个白晶,说要教我跟踪,结果在集市走了两圈后就不见了。难道遁地了?要不然就是飞天?
来来回回搜了两圈,还是没有找到人。无奈地叹口气,这下只有对一家家店铺进行地毯式搜寻了。
果不出我所料,即将出阁的白大小姐正在某家绸缎庄翻来拣去,大挑特挑布料。
“白晶姐……”
“小弦,你可来了。快帮我看看,哪一块绸子的颜色比较鲜亮?”
“……”她完全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了。我扬扬嘴角,过去细细检视着两块红绸。
“……这块,”我得出结论,“色调明快,摸上去手感也很不错。”
“嗯,那就这块。”她接过去,“老板,多少钱?”
“四两,姑娘。”
“这么贵?能不能便宜点?”
“不瞒姑娘说,我这盘月楼已经是整个京城的最低价了。你看看这料子,多精细多好看,要你四两绝对物超所值。”
“……”
“慢着,”我一把按住白晶即欲掏钱的手,“等一会儿,我来。”
一炷香的时间后——
“小弦好厉害,那个老板都哑口无言了呢!”
“咳咳……那当然。”
“‘四’同‘死’,‘三’同‘散’……哈哈,你砍价的点子真是蛮刁的。”
“没什么……咳,不过牛刀小试而已……咳咳,白晶姐,二两你还满意吗?”
“满意,当然满意,成双成对嘛!”她笑得阳光般灿烂,“那么,接下来还有一些纱呀线呀的绣品要买,到时你再陪我来好吗?”
“耶?咳咳……呃……当、当然……好,呵呵……不过白晶姐……”
“嗯?”
“回去给我泡壶润喉茶好吗?”嗓子很难受。
“好啊!我天天帮你泡都可以。”
天、天天?!我还是哑了吧我。
话说回来,那跟踪呢?被彻底无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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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手中的绣样大眼瞪小眼,第一针下去就扎到自己的手指,我欲哭无泪地看向正银针翻飞的白晶,见她不一会就绣出了一只展翅的金凤凰。
呜呜,为什么我也要陪着在一旁刺绣?以前衣服破了只拿针线随便缝缝牢实就行,可这刺绣却是个精细活儿,没有几年的修为别想运用自如。
不如去帮白叔准备披挂用的彩绸吧,又简单又轻松……
“小弦,你去哪儿?”
糟,被发现了。“呵呵,我……我去看看白叔他……”
“哪儿都不准去,坐下。”
“为什么?”我也是有人身自由的耶!
“你要好好地学学刺绣啊,不然等到嫁人时该怎么办?”
我还没必要考虑那么远吧!“白晶姐,我还小呢。”不劳您“老人家”操心。
“小?怎么说也十五了吧,过完年就十六了。”
……这女人,自个儿嫁人就嫁去呗,干嘛拉别人下水?!
“呵呵……我没有喜欢的人,不好意思哈!”放眼触及,不是老头就是人妖,连幼齿都没,叫我喜欢谁去?
“感情这种事嘛——”
“啊!”我慌忙叫道,“白晶姐你的颜色用错了耶!”
“哪呢哪呢?”她也跟着慌起来。
“这里啊!你看,明明是湖蓝色的,你却用了天蓝色……很明显不一样嘛,是不是?”
“对啊!我怎么……”
仁慈的上帝耶稣如来佛祖啊,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也罢,既然走不掉,就索性和这小小银针耗到底吧,我就不信绣不出个东西来!
半晌过后——
“小弦,你这是……”
“手帕呀!”
“我知道,可上面的花……”
“花的边是我绣的喔,不错吧?”
“那花的红色不是绣的。”
“啊?呃……是、是呀,那是……是我的血啦。”
“血?!老天,你……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没办法嘛,人家十个指头都被扎了呀,染的布上斑斑点点的,很难看……后来突然想到‘桃花扇’的故事,所以就又挤出点血来,染出一片花丛的模样,再拿金线勾出花边和花蕊……怎么样,很有创意吧?这可是我的血泪之作啊,我要好好收藏,以后送给我的夫君……白晶姐,白晶姐你怎么睡着了?干嘛都不听我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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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喝茶。”
“嗯。”
阎琛笑吟吟地瞟了我一眼,伸手端过盖碗,“今天是你泡的茶?”
“是呀,白晶姐正在努力忙她的嫁妆呢。”
眸光似乎闪了闪,“是么。”
我心不在焉地点头,眼睛骨碌碌地四下打量,“爷,你的房间好大啊!”
应该是为了办公方便,阎琛的卧房是与书房相连的,中间只隔着一架木雕屏,因而总体面积增加了一倍还多。
“还好。”
“还好?差不多都有三个花厅大了……一个人住不怕吗?”而且偌大的府里只有四个下人,不,就快只剩三个了。
“怕?”他弯出两道勾魂的月牙,笑得不怀好意,“你来陪我就不会怕了。”
我立马“切”给他听,“才不要!”
他呵呵直笑,“那你干吗关心我怕不怕?”
“我才没有关心,是怕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半夜里……咦,这是什么?”
一个放在矮几上的长条状物体吸引了我。揭开上面的袱盖,居然是把油黑发亮的桐木古琴。
“这是我娘的遗物。”
我转过身怔怔地看他,那双眼眸粲然依旧,在接触到我的目光时还微微一弯,“怎么了?”
“呃……对不起,爷,我……”
“你会弹吗?”
“耶?”怎么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不会……”古筝我倒是学过,只是二者不是一回事,古琴要更难一些。
“想学吗?”阎琛已然坐到琴前,仰头笑问。
“嗯。”说实话我对古琴还真蛮有兴趣的,只是……这家伙会吗?
仿佛看出了我的疑问,他轻弯嘴角,细长白皙的手指抚上琴弦——
优美的曲子行云流水般流畅于耳边。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面前微阖双目,唇角含笑的男人,看他动作优雅地拨动琴弦,一个个韵味十足的音符自手下缓缓流出,组成令人不由为之心神俱牵的美妙旋律……
曲终音散,我却还沉浸其中没有知觉。
“楚弦小妞?”
“……”
“天亮了,该起床喽。”
“啊!”我惊醒过来,正对上他戏谑味十足的眼,不由咽了咽口水,“我、我没睡着啊,我只是——”
“只是被我高超的琴技折服了?”
“……你少臭屁了!”瘪瘪嘴,我底气不足地吐出这句自我安慰的话。
他笑得好不开心。“那么,我这个师父还够格吗?”
一刻钟后——
“爷。”
“嗯?”
“你怎么会弹琴的?”
“小时候学过。”
“咦?不是女子要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吗,怎么你……”
“一个人时闲得慌,所以找些事做。”
“哦……那你刚刚弹的曲子叫什么?很好听耶!”
“你喜欢吗?叫《惊梦》。”
“嗯,很喜欢!你教我好不好?”
“好。”
“不过话说回来,爷,你为什么要教我弹琴啊?”
“这个嘛……因为当我想听曲而自己又不想动手时,你可以弹给我听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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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白晶要嫁的人是杀手?!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然而杀手的老丈母娘却亲自在我面前点了头,表情自若得仿佛她女儿嫁的是食玉食珍馐,享万亩良田的豪门王侯而不是刀尖上舔血的杀手。
然而更令人掉下巴的还在后面,就是这位即将做新郎官的杀手是个什么“绝命山庄”的庄主,而那个山庄的幕后大老板居然就是……
瞄一眼远处坐在树下悠哉游哉品茶赏景的某人,我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这个世道不太平啊,官匪都合一了……老百姓还怎么安心过日子?
“你叹气作甚?”转过头来,玉娘正狐疑地盯着我。蓦然想起这个老太太也不好惹,我急忙打个哈哈:
“不作甚不作甚,我没别的意思……”
“你嫌晶儿的夫婿是个杀手?”
“没!真没!”急忙摆手,“其实杀手没什么不好,真的!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嘛,又不偷又不抢,靠劳动吃饭……”他只要一“劳动”别人就得去阎王爷那“吃饭”。
“就是嘛!”玉娘霎时眉开眼笑,“我也这么觉得。”
她也这么觉得?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老太太还有没有人情味了?
我嘴角抽搐两下,跟着呵呵傻笑起来。天爷,面前这位可是杀手山庄庄主的丈母娘啊,得罪了她我还要不要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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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八,白晶出嫁的日子。
一大早就被玉娘噼里啪啦的“盐水炮”“炸”醒,还没睁开眼又被她拖到厅上做这做那,挂彩绸系彩带,摆果盘放茶盏,忙得我是灰头土脸晕头转向,连北在哪儿都分不清了。
而玉娘像是上足了发条一般,边做着事情边还不知疲倦地唠唠叨叨。
“真快,转眼间两年过去了,我的晶儿也长成了大姑娘了。”
“嗯嗯……”我心不在焉地应着,准备待会新娘要换的喜服和一系列陪品。
“唉,其实我很舍不得把她嫁出去,毕竟呆在我身边十六年了,总觉得女儿出门就不全属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