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瘦如柴……他那时一定吃了不少苦吧?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继续洗耳恭听。
“然而训练一阵子后,大家突然发现这个叫阎琛的小孩练武天份极高,堪称百年难见的奇才,于是在他身上下了很多功夫,期望有一天他可以将鬼楼的招牌做大做响,名气遍布全江湖,”顿了一顿,他接着往下叙述,“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这家伙在学遍了几乎所有鬼楼的上乘武功之后,居然叛出了。”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们的行话。”不耻下问,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看在他是阎琛的“兄弟”的份上。
“叛出的意思,就是背叛培养自己的组织,并且为了脱离组织而对同组织的人大开杀戒,”轩辕桀耐心地解释道,“鬼楼的传统里,叛出者必须闯过三十六道夺命关才可以重获自由,而在鬼楼三十多年的历史中,能够成功叛出的只有三个人,其中就有你家相公——白无常阎琛。”
胸口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绞住一样,痛得我无法呼吸:
“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去……”
一个生来被视为不祥之物的孩子,不仅被亲生父母抛弃,还在小小年纪就走上了当杀手的道路……老天爷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啊呀……弟妹,你别伤心呀,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不用如此伤心的……”
擦擦眼泪,我没好气地瞪了某个没有眼色的家伙一眼,不是你家相公你不心疼是不是?“那轩辕公子今天带我来这里,就是想告诉我我家相公的过去吗?”
“当然不是,”他不疾不徐地笑笑,“不满弟妹你说,当年的一场恶战,白无常毁掉了鬼楼几乎三分之一的势力,大部分顶级高手都因不敌他而丢掉了性命。当然其中也不乏幸存者,譬如去刺杀你们夫妻俩的那二位……”
“原来他们是鬼楼的人?”我恍然大悟地点头,“我明白了,然后?”
他突然叹了口气,满脸无奈的样子,“实不相瞒,自从鬼楼元气大伤,前任楼主不幸身亡后,组织内部就已经一分为二,一半誓要为前楼主报仇,另一半则主张重建鬼楼,以往恩怨既往不咎。因此这让现任楼主的在下很是为难,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将这一盘散沙重归于位……”脚步慢慢向我踱来,“不知弟妹可有什么良方妙计,能解兄长之忧?”
一个激灵,我睁大眼睛看向表情沉静的轩辕桀,不确定地问:
“你是要……”
他倏而展颜一笑,“弟妹果然聪慧……我想即使寡情如白无常,也一定会为了你,上刀山下油锅,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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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手指不由扒紧身后的窗框,看着面前笑吟吟的轩辕桀,我冷冷地说:
“你是要把我当人质来要挟我家相公?”
“要挟?”他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有那么严重吗?”
“你刚刚就是这个意思!”这家伙把说话当放屁吗?!
“啊——”摆了摆手,轩辕桀一副“我了了”的样子,“弟妹你误会啦,我没有要拿你要挟兄弟的意思……不过倒是蛮想把你当引鱼上钩的诱饵的。”
“……”这两个有差吗?
“话说回来,我和白无常也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了,想当初我们俩可是鬼楼里有名的黑白无常呢!”他笑眯了眼,“尤其是那小子的一张勾魂脸,到哪都是女人眼中的焦点,实在是很令我感到不爽……但他对女人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所以我就很好奇——”目光在我身上打转了一圈,“他喜欢的女人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你想的,就只有见面而已?”骗鬼去吧!
轩辕桀突然击了一下掌,满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哎呀,弟妹……你现在眯着眼阴笑的表情,简直和我兄弟是如出一辙啊!嗯,我明白了,难怪你们会看对眼,正所谓鱼找鱼,虾找虾,乌……呃,我没说,当我什么都没说。”
强忍想要臭骂某人一顿的冲动,我硬邦邦地道,“那就是说,我家相公不来,你就不会放我回去了?”
“弟妹请放心,”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白无常他一定会来的。”
“你就这么肯定?”至阳城大得惊人,就算是把整个城都走一遍,少说也得一天,更别提找人了。
“呵呵……当然,”他挤了挤眼,“因为我已经事先派人通知他,弟妹要来这里做客。”
“你……到底想要怎样?”直觉告诉我,这家伙的目的绝不简单。
哪知轩辕桀只是无谓地摊了摊手,“我不想怎样啊,单纯的和故人见个面而已,弟妹你想太多啦!”
“是吗?”可我明明就在你的眼里看见了“算计”两个字,“不过有两件事我想得事先告知轩辕公子你。”
“弟妹所谓何事?”
“一,如果你们鬼楼想要利用我这个‘道具’来逼迫我家相公就范,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二,在得到我家相公的亲口承认前,我是不会叫你一声‘大哥’的,也请轩辕公子注意,不要老是‘弟妹’‘弟妹’地喊,着实很令人不爽。”说到最后,我几乎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张着嘴眨了半天眼,轩辕桀这才回过神来,“噗哧”一声笑开了花,“原来如此……我想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弟妹你的原因了……”
“轩——辕——公——子?”手摸向腰间,我考虑着要不要毒哑他。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时喊顺了口,弟,呃,阎夫人,还请多多包涵。”他笑嘻嘻地抱了抱拳,“那么在我兄弟赶来之前,夫人是否有兴趣听听自个儿夫君以前的轶事呢?”
“不用。”我冷冷地道,这男人很有当三八的潜质。
“真的不用吗?”轩辕桀眼望窗外,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长吁短叹,“若依白无常的武功,半炷香之内到达这里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关键是我为了让阎夫人你能够有充足时间更好地了解自己的夫君,特意在这黄泉阁四周施下了奇门遁甲之术,如此一来……夫人你是要听些有趣的事来消磨时间呢,还是宁愿在这儿跟我大眼瞪小眼?”
“……”
谁要是敢说这家伙不变态,我绝对跟他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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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手中的茶水已然冰冷,我呆呆地凝视着窗外,耳边不断飘来轩辕桀的滔滔不绝声。
我从来都不愿去深究,阎琛刻意隐藏的过去究竟如何。我只愿他现在能够快乐,能够常常对我展露笑颜,就已足够。然而此时从轩辕桀口中得知的过往,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正喷得过瘾的轩辕桀半天看不到我的反应,走过来就要拍我的肩,“你怎么了……”
“轩辕桀。”
我和他同时一怔,看向门口。只见一个白色身影蓦然出现,席卷着一股冷厉酷烈的气息,深邃的眼直直盯住我们,面无表情,出口的话音温柔如旧,却是令人不寒而栗,“你敢碰她半下,我就废掉你的手。”
“……”急忙将手背在身后,某人很是识相地连连后退六尺。
眼前一片模糊,望着徐徐走来的人影,我鼻子一酸,两行泪潸潸而下。
阎琛眸光一敛,迅速移身上前,“娘子,怎么了?”
“……”我不说话,只是伸手抚摸他的脸。
“娘子……”看着我的目光有了一丝微漾,随即毒辣地扫向后面的轩辕桀,“你对她做了什么?”
“耶?”轩辕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指着自己,“我对她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你可不要冤枉好人……”
“轩、辕、桀!”任猪来听也会知道发话人已经处于发怒的边缘。
“真的没做什么啦,就是跟弟妹说说你以前的事啊……又不是见不得人……”某人越说声音越小,还搓了搓手臂,像是被什么冻着了一样,“咳……你,可不可以别这样看我?”
阎琛早已转回了视线,“这笔帐我记下了,以后还你。”轻轻擦去我的泪水,声音温存至极,“我们回家好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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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内。
“娘子,别再哭了好吗?”
“不好!”
“可为夫会心疼的……”
“管你!!”
“娘子……”
“你这个混蛋,你以为我是为谁哭的啊?”砸了他一拳,我顶着对兔子眼狠狠瞪他,“我真怀疑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在瞒着我,这样的欺骗很好玩吗?”
阎琛拉住我的手贴在心口,灿亮的眸子晶莹无瑕,“我没有欺骗你,也永远不会欺骗你……我之所以不想说,是因为不想你也卷进来——”
“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娘子?”出其不意地扯上他白皙的脸蛋,我咬着牙问。
“今生今世,我只娶你一人。”他静静地看我。
“那好,我问你,夫妻之间是不是应该开诚布公,坦诚相见?”
“……是。”
“很好,太傅大人,”狠狠心无视他脸上的红印,“请问你真有把我当妻子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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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阎琛轻柔地拥我入怀,无奈地叹气,“娘子……”
“放开我!既然不愿意让我介入你的生活,又何必这样!”我拼命推拒他的胸膛,却毫无成效,气得只得干瞪眼。
“我……”他有些哭笑不得,“你已经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又何来的我不愿意?”臂上加重力道,“过去的早已过去,我没必要再把那些跟我们将来生活无关的东西翻出来,况且它们对我来说是段灰色的记忆,我不想,也不愿再记起。”
“……”无言地,我抓住他的衣襟,靠进那温暖的怀抱。
低柔的声音仍在继续,“我知道你心疼我,为我以前受苦的日子伤心难过,然而这恰恰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他捧起我的脸,幽黑的眼眸盯住我的眼,“我选择的将来是和你在一起,所以你需要思考,需要关注的是我们现在以及未来的生活,而不是我的过去,明白吗?”
“我……”噘了噘嘴,我有些黯然,“我只是不想你有什么事都搁在心里不说出来,那样的话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不能让你开心——”
“傻瓜,”轻叹着搂紧我,阎琛的声音里有着欣慰,“只要能够天天看到你,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真的?”
“当然。”
“可是,相公……”
“嗯?”看到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微微扬唇,“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也知道轩辕桀那个三八男说话总是爱说一半。干脆有话一次问个够,为夫一定知无不言,彻底满足娘子的好奇心。”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当上杀手的?”我小心翼翼看他的脸色。
他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那是我六岁时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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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茶碗“哐当”一声掉下地,摔了个粉碎。
“你说什么?”玉娘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爷当年失踪,是被杀手给带走了?”
“嗯,而且他还亲眼目睹了自己大哥被杀的场景。”说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连从口中说都觉得毛骨悚然,更别提当时目睹现场,仅仅六岁的阎琛的心情了。
她仍是不解,“可大少爷怎么会……”
“也许是他看见过你们偷偷跑去照顾阎琛呢?”我猜想着,“虽然虞啸擎的奸计害他成了傻子,但是潜意识里却还记得阎琛这个弟弟,所以才会从家里出去看阎琛吧?”岂料在后山竟遇上了一心想要斩草除根的虞啸擎雇来的鬼楼杀手……
“或许吧,”玉娘长叹一声,俏颜抹上一层黯然,“其实大少爷一直待爷都很好,若不是常年经商在外,爷没准可以过得好一点也说不定。”
“可惜好人不长命。”我也跟着叹道。
阎琛叛出鬼楼的一大半原因是因为他大哥,毕竟在为数不多愿意接近他的人中,大哥是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所以他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让自己成长,成长到可以凭一己之力为疼爱自己的人报仇。
阎家惨遭灭门的事,阎琛不愿多提。我能够体会到他复杂的心情,因此也就没有再打破沙锅问到底。他说的没错,过去的就应该让它过去,紧揪着不放,也只是让自己徒增烦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