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空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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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空留香-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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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瞪着她彷徨怀疑的眼神,心痛的无以复加,事到如今,她还要再隐瞒什么。“我不想看你伤心,不想看你做傻事,不想任你在仇恨中沉沦而迷失自己,更不想看到你——消失。”
  上官婉儿强忍着泪水,泪意朦胧中敏的脸那样的不真切,唇角哆嗦着开开合合,却只能无言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敏看到她眼中深藏的温暖,泣不成声,心中的感受丝丝缕缕,又怎是只字片语可以说清。她心口剧痛,气喘着摇摇欲坠,刚才的晕眩感再度袭来,让她神智不再清明。
  上官婉儿似是满意了,扶着她慢慢走回床榻,安置她躺好,轻抚着她异样潮红的脸颊,暖暖的微笑,起身欲走。
  敏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勾住了她的衣袖,痛极的摇头呼喊:“不要去,不要上她的当,她是故意告诉你的,她要你为她除去阻碍她的人,你不能上她的当,你会背上千古骂名,不要去!”敏拼尽全力,眼皮却不听使唤的放下,只瞥见她清秀脱俗的容颜上绽放绝美的笑靥,那笑是那么美,却又那么飘忽,似乎随时远去。
  闭上眼的瞬间,泪水滑落,悄无声息——
  翌日,天气阴霾,全不似夏日应有的风和日丽。
  大明宫外,一骑马绝尘而来,金牌一晃,守卫宫门的禁军立刻打开宫门,骏马立刻冲进了宫城。
  雄伟的含元殿上高耸入云,敏翻身下马,绕过殿阁林立的含元殿,其后是皇帝朝见群臣的宣政殿,已有大臣列队走出。敏心中急切,快步迎了过去。
  大臣们刚刚走下汉白玉阶梯,宣政殿后一阵尘土飞扬,马蹄之声振聋发聩,敏惊愕的止步,只见戎装的飞骑将士驰马飞骋,直闯入列队的群臣之中,将一名武将打扮的大臣凌空举起,众人来不及惊呼,士兵已将他狠狠的掷在殿庭石上,顿时脑浆迸裂、鲜血飞溅。
  一切就发生在眼前,敏震惊的僵立在殿前,难以置信的瞪着汉白玉台阶下摔得一团模糊的肉酱,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自己眼前如此死去,不由得心胆俱寒。她茫然的抬起头,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上,中宗赫然站在殿前,默然的俯瞰阶下的一切。他的身后是由贺娄尚宫搀扶而出的韦后,雍容华贵的韦后却是一脸阴沉,斜睨着跪在殿前的其他大臣。
  白玉台阶下的宗楚客随意挥了挥手,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飞骑将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向高高在上的帝后请罪。宗楚客冷傲的瞥了一眼身旁瑟瑟发抖的群臣,慢条斯理的躬身行礼,朗声说道:“许州参军燕融钦妖言惑众,进言诬陷皇后、公主驸马及微臣,实属大逆不道。陛下宽厚仁慈,不予治罪,但这等肖小之徒怎会感念陛下恩德,必会广布谣言,前有敬晖等张榜天津桥以诬皇后,今日岂能放虎归山!微臣先斩后奏,实乃为保皇家威仪,请陛下赎罪。”
  中宗沉默不语,冷冷的瞪着一脸倨傲的宗楚客。韦后敲着不语的中宗,佯装羞愤上前道:“宗卿殿前处死燕融钦,以儆效尤,也是保全臣妾的名节,忠心至此,请皇上恕他无罪!”
  中宗冷笑数声,回头意味深长的瞟了韦后一眼,转而怒瞪宗楚客,连说三个“好”,随即拂袖而去,宦官宫女立刻跟了上去。
  韦后不在意的笑笑,看向阶下的宗楚客,却看到僵立如雕塑的敏孤然的望着汉白玉台阶发呆,得意的笑着摇摇头,转身进了殿门。随侍的贺娄尚宫带着宦官宫女匆匆步下台阶,将敏团团围住,贺娄尚宫冷冷道:“皇后娘娘口谕,命御前佩剑慕容尚仪暂住宫中随侍左右。”
  敏了然的瞪着身材高大健硕的贺娄,也不做反抗,被宫女簇拥着往深宫走。她回首望去,阶下的尸首已被飞骑军移走,只是汉白玉的台阶上依旧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虽说是伴驾,敏却被拘禁在太液池旁的竹屋中,由贺娄尚宫指派了几名魁梧的宫女在外看守,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夜已深沉,敏独坐在书房中,呆呆望着墙上挂着的画卷,连绵起伏的天山,透着无尽的相思与爱恋,笔笔深情、字字血泪。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悲伤绝望的清丽容颜,她心痛至极。昨夜上官婉儿匆匆而去,她直到今晨才幽幽转醒,才知上官婉儿早已入宫。她心急如焚,将爽怡和紫叶送走,飞鸽传书于淼,安顿好府中的事务,不顾一切的直闯禁宫。宣政殿前触目惊心的一幕打乱了她的脚步,韦后和宗楚客已经开始行动了,但中宗还是好好的,证明上官婉儿还没有动手,她还来得及阻止。韦后随后的动作让她忽然转变了想法,决意将计就计待在皇宫,她知道上官婉儿一定知道她已进宫,定会主动找她的。
  太液池中的明月随着波纹摇荡,时分时合。大明宫中寂静无声,只能听到屋外轻微的脚步声。
  敏机警的转过头去,盯着房门一点点打开,一袭长裙缓步走进屋内,月光披洒在肩头,将她的脸颊隐在阴影中。敏只看了一眼,便若无其事的扭头继续看画,完全不将来人放在眼里。
  随着脚步的移近,烛火的光芒渐渐映照在她的脸上,竟是韦后贴身宠信的女官柴尚宫。她肃容瞪着敏,冷冷道:“尚仪请随我来。”门口隐隐站着几名宫女,气势逼人。
  敏本以为是上官婉儿,看来韦后对她仍不放心,她知道院外不知有多少禁军,她能抵挡几个。默然起身,平静的跟着柴尚宫走出竹屋,前后皆有宫女,她们手中的琉璃灯照亮了前路。巡逻的禁军远远看到妖冶的琉璃灯便绕道而行,她们一行走得极其顺畅。
  她们一路往北,穿过太液池,竟是往玄武门的方向。敏一愣,随即止步。她以为是韦后要见她,怎料到柴尚宫竟将她带到宫门,难道是韦后要杀她?敏一个箭步冲上去,扼住柴尚宫的脖颈,拔下发簪抵着她的咽喉,低问:“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你最好老实点,否则我割断你的喉咙!”
  柴尚宫异常镇定的抬手指向不远处紧闭的宫门,敏审慎的随着她的手指望去,巨大的阴影下缓步走出两人,那样熟悉的身影早已镌刻在她的心底,她怎会不识?她不解的瞪着柴尚宫,一向清高的女子此刻却恭顺服帖,低声道:“昭容娘娘让奴婢送尚仪至此,自会有人护送您安全出宫。娘娘说,出宫的机会仅此一次,错失便再无机会,望尚仪珍惜。昭容娘娘还有一句话让奴婢转达,‘将心比心,此心若彼心。’请尚仪保重。”
  敏愕然的瞪着谦卑的柴尚宫,这才明白她原来是上官婉儿的人。她缓缓放下手中的簪子,默默的看着薛崇简和吴名向她走来。
  柴尚宫恭敬的行礼,转身带着一干宫女往宫城内走。
  吴名和薛崇简走到敏的面前,两人竟不约而同的伸出手来,似乎在等待敏的选择。敏怔怔的望着面前的两只手,一只曾经跟她许下与子偕老的誓言,却终难如愿;一只将她带进无尽的深渊,却纠缠不清。男女之情之于她已是妄想,不论她选择那个,都是注定无望,她又何必再伤人心。她决然后退,转身欲追走远的柴尚宫。不料她的手臂同时被握住,他们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她浑身一震,脱口而出:“我不走,我要留下。”
  薛崇简难以置信的瞪着她,低吼:“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留下做什么,给韦后做人质?还是要帮上官婉儿弑君?你在想什么?”
  敏想要甩开他的束缚,奈何他攥的死紧,任凭她如何挣扎也摆脱不了。她转向沉默的吴名,明亮的眼眸对上他忧郁的眼神,两人都是一颤,敏借机挣开她的手,将簪子抵在咽喉处,威胁的看向薛崇简,他却偏执的不肯松手,五指狠狠的嵌在敏的手腕上,血珠顺着簪子一滴一滴的滚落,吴名情急之下以手刀劈在薛崇简腕上,敏倔强的瞪着他们,一步步往后退。薛崇简愤恨的表情,吴名无奈的样子,深深烙在她的心底,她幽幽的道:“忘了我吧,就当我们从来都不曾相识,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醒来就烟消云散了。”她退到玄武殿前,宫门口的两人依旧挺立不动。她闭上眼,任泪滚下,她转身向禁宫跑去。
  敏沿着太液池一路狂奔,竟未碰上任何巡逻的禁军,整个禁宫平静的如太液池的池水,遥望池边殿阁星星灯光,她逐渐停下脚步。上官婉儿留宿宫中便住在太液池西南的神龙殿。夜已深沉,神龙殿殿阁下的琉璃宫灯散发出朦胧的幽光,整座宫殿如梦似幻,极不真切。心脏一阵狂跳,她压抑不住心慌,仔细探查了四周,才发现殿阁周围竟暗藏许多禁军,戎装戒备,一触即发。
  神龙殿她不知来过多少次,此刻虽然守卫严密,在敏看来却仍有漏洞,她悄悄跃上一旁的大树,腾空一跃落在神龙殿的房顶,猫腰在屋顶行走,粗略计算脚下距离,轻轻掀起瓦片,视线正好落在内殿,中宗坐在软榻上,神情陶醉的望着香炉前轻拨琴弦的上官婉儿。
  软榻前的几案上摆放着宵夜美酒,已经动过的胡饼汤冒着热气,散发着沁人的香气。中宗不时的举杯浅啄,紧蹙的眉头缓缓打开,嘴角噙着一丝幸福的微笑,说道:“婉儿,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相见时的情景吗?”
  上官婉儿一曲高山流水顺畅悠扬,纤纤素手在银丝般的琴弦间游走,似乎沉醉在连绵高山、涓涓流水中,徘徊怅惘,却仍找不到心中的知己。她一身浅粉色的宫装,裙摆上绣着高洁的水仙,清丽的脸上不施脂粉,连平时的额角的梅花妆也没有画,浅浅的疤痕显得格外突兀。云鬓淡扫,发髻高悬,黛眉含愁,眼神幽怨的看着痴痴相望的中宗。
  对于她的沉默,中宗也不生气,浅笑的道:“我记得当时母后宣召,我胆战心惊的进了殿来,没有看到母后,却一眼看到坐在书桌后写字的你,气定神闲,下笔从容,低垂的眼睑睫毛翻飞,仿若一只梦蝶直闯进我的心里。我竟再不能移开视线,看着你一步步的走向我,我心如擂鼓,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你每走近一步,我都在问自己这是不是真的。我还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殿下,天后叫你呢!’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却理解不了它的意思,只是傻傻的看着你,你竟扑哧一笑,那笑如清风明月般拂过我的心,我痴痴的应了声。你轻巧的走开,我才看到母后深沉的瞪着我,我飘飞的心绪才收了回来。可母后究竟跟我说了什么,我却一句也没听进去,眼里心里只看到侍立一旁恬静的你,清丽脱俗、纤尘不染,仿若误闯凡尘的仙子。”
  流畅的曲调突兀的滑了音,上官婉儿终于抬眼正视他,遥远的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那张痴傻的脸上泛着从未见过的光芒。她蓦然按住琴弦,整理好纷乱的思绪,浅笑着走到软榻前,捻起酒杯凑到中宗的嘴边,柔顺的笑道:“陛下竟还记得初见时的情景,让臣妾好生感动!臣妾无以为报,只能以薄酒为陛下助兴!”
  中宗垂眼望着靠在他身上柔若无骨的婉儿,心神荡漾,轻吻着她的手,将酒一饮而尽。他顺势将她搂进怀里,唇摩挲着婉儿的脸颊,柔声道:“只要是你敬的,纵是毒药,我也甘之如饴。”感到怀中人儿瑟缩了一下,中宗却不以为意,依旧兴高采烈的说道:“以前我最怕的就是进宫见母后,可是自从见到你,进宫对我来说便不再是恐惧。纵使只看你一眼,我也心满意足了。你在政务上帮了母后的大忙,许多奏章母后都交予你处理,我每次来你总是在批阅奏章,根本无暇抬头看我一眼。可是你却与二哥在政事上谈笑甚欢,那时我就在想如果我是太子,你是否也会这样待我?没想到这个念头一旦在心中扎根便再也挥之不去。二哥虽贤明睿智,却处处与母后作对,还公然宠幸户奴,让母后面目无光。他一心认为自己不是母后的儿子,他又有什么资格做太子!我是天皇天后的嫡亲儿子,太子之位该是我的!随后二哥因谋反被废,我理所当然被立为太子。可是谁能想到懦弱无能的英王,竟是策划太子谋反的幕后黑手!”
  上官婉儿惊愕的抬头,眼前的他眼中闪烁着未曾见过的光芒,仿佛他以前怯弱的样子只是表象而已。回想当年李贤监国,政事处理的非常漂亮,可不知何时他竟迷恋上一名户奴,再不思政事。不仅暗杀天后宠臣,还在太子府私藏兵器,图谋不轨,被人揭发后,废其太子位,斩杀那名宠幸的户奴,遣送京师幽禁。难道这一切竟是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人所为?上官婉儿突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挣开他的怀抱,满目不信的瞪着他。
  中宗却异常平静的回望着她,又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在登基后一反常态的一再逆母后的意吗?世人都道懦弱无能的英王被权欲冲昏了头,想要挑战天后的权威!可是谁又知道我只是因为母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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