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翻了个白眼,道:“你盘算的都是好事,你怎不想想,蒋刑厅是否看得上雅姑奶奶?”
江白圭不解:“姐姐才二十一岁,又生的美貌,家世也不差,蒋刑厅如何看不上?”
梔子敲了他一下,道:“你说的都不错,但你却忘了,雅姑奶奶是再嫁之身。”
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淋下,江白圭心中的喜悦慢慢消散,他是男子,自晓得男子的心思,他敲着桌子想了一时,缓缓的道:“这事也不是不能成,姐姐多与蒋家的孩子亲近,让蒋刑厅觉着她待孩子好,顾着孩子,他许会对姐姐生出好感,再来,咱们寻一个合适的人保媒,蒋刑厅看在媒人的面上,也许就应了这门亲事。”
梔子拍了他一掌:“如此算计得来的亲事,有什么意思?”
江白圭不以为然:“这怎么算得上是算计?不过是让蒋刑厅多考虑一二罢了。”
江雅今日行事,显见的就是想走蒋家儿女的路子,与江白圭可谓是不谋而合,这样一想,梔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江白圭又道:“明日你去拜望一下钟知府夫人,务必请她出来保媒。”
梔子瞪了瞪眼:“我看你是糊涂了,蒋刑厅还未下葬呢!你这边就张罗着将妹妹嫁与蒋刑厅,实在是对蒋夫人的不敬。”
江白圭拍了拍脑袋,懊恼的道:“哎——的确是我太过着急。”
第二日,蒋家的三个孩子如约来家,大的十一二岁小的六七岁,也懂了事,因伤心,对梔子礼节不缺,面上却淡淡的,只是待江雅,却极亲热,梔子瞧着,想起江雅昨日说的“相处的极好”的话,显然并非虚言。
将晚,蒋刑厅与江白圭一道来家——接回孩子,顺便表示谢意。
隔几日,江雅又寻了个由头,接蒋家的三个孩子来家玩了一次。
正月末,文富贵从江陵回转,不曾回家歇一歇,直接就来与江白圭送信,除了江老太爷写于江白圭的信,还有徐妈妈代笔吴氏口述的,写与梔子的信。
江老太爷的信中,报了平安,便详细写了杨正惹上的官司,说来也简单,杨正吃酒时与人起争执,拉扯间那人撞破了头,本是打架斗殴的小事,但那人心中生恨,递上状子告杨正谋财害命,还许了丁县令重金,欲将杨正置于死地。杨正穷书吏一个,拼不过那人,凭着多年做书吏积下的人脉,悄悄的逃了。
看罢信,江白圭低头沉思起来,杨正是有几分才学,但凭这封信,实在看不出杨正品行,良久,他才下定决心,先请来家中,做一些誊写文书的杂事,待觉得其品行端正,再委以重任。
那边厢,手持家书的梔子却已是泪盈满眶,江白圭见状,慌忙问:“可是家中出了事?”
梔子拭干眼角泪花,摇了摇头:“无事。”
江白圭自是不信,接过梔子手中的信看了一遍,见满篇的家长里短,猜想她定然是思念家人,但却装作不知,故意问道:“信中所讲的俱是喜事,你哭什么?”
梔子道:“就是想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峰回路转
梔子此话实在有此胡搅蛮缠,话一出口,倒不好意思起来,笑了笑,问起杨正来。
江白圭见她口中说着想哭,面上却又带着笑模样,也就不再讲安慰的话语,直接将心中打算说了出来,又道:“杨正做我的师爷,总不能还让他寄居在刑书吏家中,娘子费点心思,在家中给他腾出一间房来罢。”
梔子摇头:“空屋子倒还是有两间,只是一间挨着雅姑奶奶,一间挨着巧巧!两间都在内院,杨正一个男子,怎好住到内院来?不如,在附近赁两间房与他罢。”
赁房是唯一的法子,这实在没什么好商议的,江白圭表示赞同。
梔子道:“请师爷雇门客这些我不懂,但依我看,与雇伙计没甚两样,得提前将规矩讲明!立下奖惩制度,再签下契纸,于你于杨正都是个约束,免得到时麻烦。”
江白圭心动,但沉吟半晌,还是摇了摇头,道:“读书人自古有一股傲气,列出详尽的奖罚规矩,岂不是拿他当奴仆婢女待?只怕到时杨正心中有个疙瘩,反而与我不好相处。”
这话不无道理,伙计与幕僚的确不能等同对待,梔子道:“我也只说一说!至于具体如何行事,还得你自个拿主意。”
江白圭本是告假来家的!看时辰还早,又回衙门去办差,顺便与刑书吏提了有意请杨正为师爷的事。
自那次见了之后,江白圭再没提起杨正,刑书吏早就死了心,这时陡然听江白圭说要请杨正做师爷,想到自己终于不再夹在中间受夹板气,欢喜的连话都讲不全,只说这就去家中将这个消息告诉杨正。
待江白圭走后,梔子吩咐尹长福两口子,一个去附近寻合适的房舍,一个去买锅碗瓢盆,尹长福道:“杨师爷单身一人,要单独开伙,只怕还得请一个厨娘,不若寻一处近便的屋舍,一日三餐都由小的送过去,省钱又方便。”
方便倒未必,但少请一个厨娘,省钱却是真的,她笑着夸赞了几句尹长福想的周到,道:“虽送饭,但锅碗瓢岔还是得备下,一来有锅灶,烧热水方便,省的每日再送热水过去,二来,他若是吃不惯咱们家的饭菜,要自己做,也有现成的家什。”
尹长福两口子应下,各自出门去。
寻常百姓都有畏官心理,府衙附近,极少有人建房舍,尹长福走了几家牙行!才寻到一处合适的,下了定,赶来回梔子。
梔子又让夏欢秋乐两个拎了木桶扫帚去打扫。
第二日,杨正便搬了进去。
有杨正在旁相助,江白圭不用烦心公文,轻松许多,在家与梔子逗巧巧的时间多了起来。
而江雅,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蒋家三个孩子身上,不是接来家中玩耍,便是买些新鲜玩意儿使杨桃送去蒋家,蒋刑厅为表示感谢,也使人送了两次衣料。
一切,似乎都在往江白圭期望的方向发展。
这日,梔子正在房中为巧巧做衣裳,就见江白圭匆匆进门,额上挂着晶莹的汗珠,梔子嗔道:“这天气一日热似一日,你也不晓得避一避日头,还走得这么急,湿了衣裳当心着凉。”
江白圭顾不得拭额上的汗珠,在梔子身旁坐了,急道:“我方才回来时,瞧见蒋家门前停了许多马车,觉得奇怪,使尹长福去问了问,才知来的是蒋夫人庶出的妹子韦四娘子,说是不放心外甥,专程赶来照顾。”
“啊?”梔子差点扎到手,忙将做了一半的衣裳丢回针线笸箩中,眼看着蒋刑厅就要被江雅打动,哪知横空杀出一个“庶妹”,说是专程来照顾外甥,但谁都能看出蒋刑厅夫人娘家打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主意。
江白圭烦躁的跺了跺脚:“要不,你一会去一趟钟知府家。”
梔子道:“蒋夫人娘家不是傻的,没有蒋刑厅的许诺,怎会不顾那韦四娘子的清誉,将一个未嫁的小娘子送到鳏居的姐夫家?钟夫人心中有数,又怎会上门去讨这个没脸?”
江白圭很是失望,叹道:“那该怎办?”
梔子其实一开始就不看好蒋刑厅与江雅,是以虽诧异,但并不失望,她想了想,道:“既是如此,也只得歇了这份心思了。”
江白事虽不甘心,但总不能上赶着去求蒋刑厅娶自家姐姐,长吁短叹一番,终是听了梔子的话,歇了心思。
刑厅宅邸与通判宅邸中间隔着府衙,梔子晓得,不出一会,江雅便会听说蒋家的事,她担心江雅刺激之下会做出过激举动,使夏欢悄悄留意江雅那边的动静。
夏欢眨了眨眼睛,不解的问:“少奶奶,最近那姓车的无赖都没上过门,为何要奴婢留意雅姑奶奶?”
江雅瞪她:“叫你去便去。”
夏欢嘻嘻笑着出门,须臾之后又匆匆的回转,道:“雅姑奶奶方才出门了。”
梔子忙问:“她去哪了?”
夏欢道:“拎着攒盒出门的,想是又去看蒋家的少爷小姐了罢?”
去了蒋家,岂不正巧撞见韦四娘子?谁知以江雅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梔子暗叹一声自己命苦,赶去与江白圭讲了,江白圭也是着急,道:“寻个由头,让夏欢去将姐姐叫回来罢。”
梔子一刻不敢耽误,便又去吩咐夏欢。
江雅其实几日前就听蒋家孩子说过韦四娘子要来成都府的事,只是不知是今日到罢了。她走到蒋家门首,正瞧见下人往里面搬箱笼,打听明白,冷哼一声,使门房往里通凛。
蒋刑厅夫人去世,唯一的妾室被发卖,后宅日常事务都是一个管事婆子主持,但今日因有客来,蒋刑厅提前从衙门归家,正忙着分派房舍,听门房禀江雅来家给三个孩子送糕点,忙吩咐门房快请。
江雅进了内院,不去厅中,而是问明白蒋家三个少爷小姐位置,径直去寻,经过内院,见一个身着官服皂靴的男子立在台阶上,晓得是蒋刑厅,远远的福了一福。
蒋刑厅与江雅其实并未见过,迟疑半晌,到底还是走上前去,拱手道:“这些日子本官繁忙,犬子小女多亏有杜失人照拂,本官实在是感激不尽。”
江雅微微一笑:“将大人言重了,都是邻里,帮衬一点自是应该,再说,府上大少爷聪敏、二少爷勤勉、三娘子活泼,我见了实在是爱得紧。”扫了眼搬运箱笼的下人,笑问:“大人家中可是来了客人?”
这一番夸赞,实在是说到蒋开厅心中去了,他笑道:“我家小姨子暂时过来帮衬几日。”
江雅笑道:“韦四娘子初来,多有不习惯之处,若不嫌弃,我时常可过府上陪陪她。”
蒋刑厅郑重的道了谢,称要唤出韦四娘,为二人引见。
江雅拦住了:“不忙,韦家娘子舟车劳顿,且让她歇息两日再说罢。”
蒋刑厅称是,见江雅无告辞的意思,又不便请她去厅中坐,便收肠刮腹的寻话来讲。二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闹话,就听房内传出一声惨叫,蒋刑厅一听便知是韦四娘子的声音,不知出了何事,匆忙与江雅告了个罪,奔房中去了。
江雅将手中的攒盒递给杨桃,小声道:“将这攒盒送进去,顺便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
杨桃去了一时便回转,回道:“韦四娘子被开水烫了手,韦四娘子身边的丫头说是蒋三娘子是故意泼的开水,但蒋三娘子抵死不认,还说那小丫头冤枉她。”
江雅道:“那韦四娘子怎样讲?”
杨桃道:“韦四娘子只是哭,并未作声。”
江雅望了正房一眼,道:“蒋家正忙乱,肯定没空招呼咱们,回去罢。”
两人出门,正巧碰上夏欢,夏欢也是个机灵的,见江雅正巧出门,就将梔子让她来寻的话隐起,只随江雅一道回家去。
江白圭与梔子正在院中引颈张望,见江雅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齐齐将心放回腹中。梔子越发觉得看不透江雅,将夏欢叫到房中询问,见夏欢说不清楚,背过江白圭,抓了一把铜钱与夏欢,小声吩咐:“去问问杨桃,两人在蒋家可遇见什么趣事。”
“去送一趟糕点,能有什么趣事?”夏欢一面嘀咕一面往外走。有铜钱开路,她毫不费力就问清江雅在蒋家的一切,来回了梔子。
梔子听韦四娘子进门就与才六岁的蒋三娘子起冲突,惊讶的张着嘴久久不能合上,心道,未来继母与继女不合,这于江雅来说,算不算峰回路转?难怪江雅会如此平静。
她想,既是不合,只怕还会冲突不断,又吩听夏欢多留意蒋家,有什么事都来说与她听。
果然不出她所料,没过两日,蒋三娘子摔伤,据其乳母称,亲眼见到是韦四娘子推的,蒋刑厅不信,蒋三娘子竟不吃不喝,躺在床上不起来。
夏欢讲完,叹道:“少奶奶,你说蒋三娘子才六岁,又是韦四娘子的亲外甥女,韦四娘子怎就下的去手?”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事成
江白圭恰巧这时进门,将夏欢的话听全,道:“蒋家最近不得安宁,闹的蒋刑厅神思恍惚,办差连连出错,钟知府今日还拍了桌子,让蒋刑厅处理好家事再来衙门。”
“蒋刑厅被钟知府遣回家中处理家事,只怕治家不严的评语是跑不掉了。” 梔子见他坐在桌旁拿袖子拭汗,就让夏欢去将井中镇着的西瓜切一盘端来。
江白圭捻起一块西瓜一口咬下,丝丝如蜜的汁水从口中直沁入心脾,再想起蒋刑厅双眼凹陷、焦头烂额的模样,同情蒋刑厅之余,又觉自己幸运,看梔子的目光柔和起来,背过夏欢,悄悄捏了捏梔子的手。
梔子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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