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回头将房门掩上,跪在栀子身前,咬着唇道:“少奶奶,奴婢愿意嫁一个像侯管事那样的。”
见二丫这样,栀子哪有不明白的,好笑的看了二丫好一时,装出奇怪的样子,道:“这事我交给了侯管事,你有甚么要求与他讲去,特地跑来跟我说甚么?”
方才那句话,已是二丫鼓足勇气才讲出来的,此时被栀子看着,旁的话无论如何也讲不出来,支支吾吾的没一句囫囵话。
栀子瞧够笑话,很认真的问:“侯管事也是单身一人,你既然喜欢他那样的,何必另外去寻,嫁他就是。”
二丫逮住台阶,红着脸点了点头:“只是……不知侯管事心中如何想的。”
栀子将她拉起来:“他心中如何想的,你日日与他相处,你还瞧不出来?你再仔细想一想,要是想不明白,就直接回去问他。”
二丫扭捏着不肯讲话。
栀子懒得看她这小女儿作态,道:“我这就将人叫来让你问,怎样?”讲罢,扬声唤夏欢去叫侯二阳来。
侯二阳与二丫两人相互有意,只是因各自存了小心思不曾讲明,栀子将两人叫到一起点破此事,接下来的事情就乏善可陈。
栀子拨了二十两银子,由他们自己去筹备婚礼嫁妆这些,过了一月,二丫正式成了侯二阳家的,租住在离糕点铺子不远的小巷里。
绣娘手艺日渐长进,学的好的几个,绣座屏还差着一点,可做香囊钱袋已完全没问题,学的差一点的,针法也没问题,只差在配色上头。教授到这样子,栀子无需隔日去柳塘村,只隔三五天去指点一次就可。
绣娘即将学成,胡仲伦每日早出晚归的抱着栀子做好的成品在城中转悠,遇见绣品铺子或者成衣铺子就往里走。他与栀子商量之后,一致决定不再开绣品铺子,只往各家绣品铺子供成品,有时也接成衣铺子里的绣活做。
几日下来,他大有收获,几乎成都府所有绣品铺子的掌柜的发了话,只要有成品,直接往铺子里送就是,不过成衣铺子大多养着绣娘,虽觉的他拿去的绣品特别,但让他们将衣裳送到绣坊绣制,又都嫌本钱太高而犹豫不决。
胡仲伦无耐,只得在寻栀子商议降价。
栀子笑道:“这个价钱再不能降,再降咱们宁可不做这门生意,你算一算,一件衣裳上只绣两处图案,花费的时间也是做香囊袋的三倍,可咱们只收了两倍的银钱。”
胡仲伦叹道:“姐姐讲的是,我过两日再去问问,能接活就接。不能接就多做香囊钱袋,如果太多成都府卖不了,托行商卖去京城就是。
栀子也是如此打算的,因此点了点头,从身侧拿出一张纸递给胡仲伦。
胡仲伦接过纸一看,只见上面画着一朵月季花,月季花的花蕊上有三个字,他奇道:“这是甚么?”
栀子伸手指了指花蕊里德字:“这中间的字是咱们绣坊的名字‘百色坊’,我想在每个香囊钱袋暗处都缝一个绣着咱们百花坊的布条,免得日后咱们百花坊有了名气,各家绣坊出来的都称是百花坊出的,顾客真假难辨,好的倒也罢了,那些做得太差的,生生的就将咱们的名声坏了。”
“好是好,不过……”胡仲伦沉思半响,道:“不过做这样的布条实在太费功夫,估计一人一日至多绣五个出来。”
栀子画时只顾着好看,并未想到费时费力这上头来,听得胡仲伦话,恍然道:“瞧我,竟忘了这一层,要不这样,咱们不绣月季,只绣一个圆环,圆环中也只绣“百”字,你看怎样?”
胡仲伦道:“若是只绣圆环,那就快许多,一人一日就可做出二十多个来。”
栀子另拿了纸笔,画起来,一面画一面道:“既然觉的可以,那我就画出来,你拿回去专门指一人做,熟能生巧,她每日都绣布条,日子长了肯定比别人快许多。”
胡仲伦应下,待栀子画好,揣在怀中回了柳塘村。
转眼进了腊月,栀子开始忙着过年的一应事宜,今年几家人都来了成都府,倒省去了备节礼这一项。这日她正在院中翻晒腊肉,江白圭缩着手进门来,见了栀子将手一扬,露出一张请帖来:“娘子,钟大人请咱们晚上过府吃酒。”
栀子奇道:“咱们来成都府一年,钟家请客的次数一只手的指头都能数的过来,今日请客,莫不是有甚么天大的喜事?”
江白圭捧着手哈气:“娘子真猜着了,钟大人正月就要入京述职,不过京城早有消息传来,钟大人这次肯定是要高升的。”
栀子丢下手中的腊肉,拉江白圭进房,钟知府高升她不关心,她关心的是何人来接替知府一职。
江白圭亦是摇头:“谁人知道呢?鲁子问最近不大来信,京中的消息我一点也不知,说来,刑庭一职也空了两月,也不知为何迟迟不见有消息传来。”
晚间钟知府家设了两桌,栀子、钟知府并几个书吏娘子一桌。钟知府夫人虽是主任,但并未将几个书吏娘子放在眼中,与她们讲话一直淡淡的,那几个书吏娘子坐着难受,吃过没多久,就都称有事告辞离去。
待几人走了,栀子也要告辞,钟知府夫人热情的留他坐下,又与她斟满酒,举杯道:“咱们这一别,只怕这辈子也不会再见,我敬江夫人一杯。”
栀子连称不敢,跟着举了杯,一饮而尽。
钟知府夫人又分别将杯中的酒满上:“这一杯,是谢江夫人的,江夫人不仅教我做糕点,还毫无保留的教我家二娘子针线,这两样恩惠,我一辈子都铭记在心。”
栀子谦虚几句,却不过,只得再一次一饮而尽。她平日很少吃酒,两杯下肚,头就有些晕晕乎乎的。
钟知府夫人也微有些醉态:“江大人年轻有为,又一心一意对江夫人好,江夫人真是个有福的,哪里像我家大人……哎,不提也罢……”
栀子将目光落在钟知府夫人粗糙的双手上,心知她是酒后吐真言,但这话她却不好接着往下讲,只得寻了些钟知府一心为民的话来讲。
归家后,栀子借着酒劲,感叹道:“说来,钟知府也算是难得的好官儿了。”
江白圭绞了热帕子递给他:“钟知府本来就是好官儿。”
栀子嘀咕道:“就是苦了钟夫人、”
离别宴吃了,哪知过了两日,吏部行文下来,成都知府仍由钟知府连任。
栀子听得这个消息,很是吃了一惊,道:“不是讲钟知府会高升吗?怎么还是连任?”
江白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三年连任,依据考绩好坏,品秩总有变动,从没有连任的道理。”
不过钟知府连任,与栀子来讲,实在是好事——谁知新任的知府夫人是个甚么样的?要是个不好想与的,她的日子也难过的很。
过完年,接替蒋刑厅的庞刑庭到任,庞刑庭四十上下,才从知县升上来的。接风宴吃过,栀子对庞刑庭一家只能用乱字来形容,三房妻妾四个儿子三个女儿,这样一大家子,挤在两进的宅子里怎能不乱?
不过,庞刑庭家如何乱,实在与她不相干,她一门心思放在绣坊上。绣坊已经开始出产绣品,手艺一般的专做香囊钱袋这些小物件儿,手艺精湛的,便专做座屏挂屏这些大件儿。虽然成衣铺子的生意依旧接的很少,但做出的绣品卖的极好,她跟胡仲伦几乎是将这一块放弃了。
夏欢轻手轻脚的进门,见栀子在画花样子,小声道:“庞刑庭夫人又来了,要不要奴婢拦一拦?”
栀子抚额,她不理会庞刑庭一家人,庞刑庭夫人却隔三差五的来坐一坐,有好几次,都赶在她准备去绣坊时递帖子。这倒还罢了,最让她不能忍受的是,庞刑庭夫人还总是爱摆出一副同情的模样与她讨论子嗣问题。
她摆了摆手:“算了,称病这个借口总拿来用也不好,将人请到厅中,我马上就过去。”
到厅中,栀子才发现今日与庞刑庭夫人同来的不是往日那个圆脸的妾,而是一个娇娇怯怯的小娘子。
庞刑庭夫人与栀子见礼后,抬手指了一指那个小娘子,道:“这是我家三娘子。”
栀子这才记起,那日在接风宴上似乎见过,便冲庞三娘子点了点头。
庞三娘子脸上一红,施了一个礼道:“见过夫人。”
一百七十二章 请你走开 (一)
江白圭与庞刑庭是同僚,在庞三娘子跟前,栀子自发的将自己摆在了长辈的位置,夸赞了庞三娘子几句,让她坐下讲话,这才招呼夏欢上茶点。
庞刑庭夫人看着眼前细瓷盘子里的夫人饼,眯眼笑道:“听闻这夫人饼不便宜,五百文才得一小盒,一小盒中也不过六块,三盒才装得了江夫人端上来的这么一盘子。”
栀子仰天,心想着庞夫人还真是个妙人,才来一月,竟将这夫人饼的价钱摸得如此熟,遂打了个哈哈,道:“庞夫人乃贵客,我自然得用精贵的糕点招待,才衬得起庞夫人的身份。”
一句话,讲的庞夫人眉开眼笑,直乐到了心里去。
不过栀子却还记得成都府与别处不同,成都府可是以勤俭为荣的,因此将细瓷盘子依次递到庞夫人跟庞三娘子跟前,待二人各捻了一块,她又委婉的表明,如此精贵的糕点,也是来之不易的。
庞夫人在官场经营十来年,并不相信栀子的话,不过面上却是一副深有感触的模样,道:“谁说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看着风光,可谁人知道连寻常富户吃惯的糕点都不敢随意买来吃,讲出去,也无人相信。”
回眼见庞三娘子小心翼翼的拿着夫人饼,一口未吃,不禁皱了皱眉,气庞三娘子上不得台盘。气过,心中一转,宠溺的笑道:“瞧这孩子,从未吃过这样精贵的点心,拿在手中都舍不得下口了。”
庞三娘子脸上瞬间飞上红霞,咬了咬下唇,将头深深地埋在胸前。
见状,栀子猜这庞三娘子肯定是庶出,不然庞刑庭夫人不会不顾庞三娘子的脸面,不过她懒得理会旁人家的闲事,只捡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来讲,好不容易熬到庞刑庭夫人觉得疲乏而告辞。
她送罢庞刑庭夫人回转,夏欢跟进来,道:“夫人,奴婢来为你磨墨。”
“不用,时候不早,我还是明日再画。”栀子摆摆手,让夏欢将她方才所画的花样子收起来,才道:“你方才在偏厅中招待庞夫人的婢女荷香,可曾听着甚么闲话?”
夏欢一肚子话就等栀子发问,闻得此言,立刻噼里啪啦的讲起来。
原来庞刑庭一家果然不出栀子所料,每日“热闹”的很,而热闹的起因,又是为着房子,大小十一口人并各自的下人挤在两间的房子里,不是谁人踩着谁人的脚,就是谁人不想同别人共处一室,如此种种,想不热闹都难。
讲到最后,夏欢很是不解:“听荷香讲来,庞刑庭任知县时很是风光,想必兜里很有些银钱,怎不知出去租一间宅子住?偏要在一处住着,也不嫌闹得慌。”
想到丁县令的富贵,栀子自是相信庞刑庭家境殷实,道:“各人想法不一样,你去猜测旁人的想法做甚么?”她想起庞三娘子那张娇娇怯怯的脸,又问:“对了,这庞三娘子是庞家哪位姨娘所生的?”
夏欢板着手指,很认真的想道:“庞家的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并大娘子具是庞夫人所生,二娘子跟四少爷是二姨娘所生,三娘子??????应该是三姨娘所生。”
见她这般死记硬背的模样,栀子好气又好笑,道:“与那荷香多来往几次自然就能记住,何必非要记下?做旁的事情可没见过你这样认真。”
夏欢嬉笑着大呼冤枉,称自个儿一贯做事都认真。
栀子笑骂两句,催她赶紧去备饭。
夏欢应了,走到门口,回身道:“少奶奶,二姑爷来了。”
栀子探身去看,果然见胡仲伦随尹长福家的一同进了内院门。
待胡仲伦走近,栀子迎出门去,打过招呼,指挥夏欢去搬两张凳子来院中。
胡仲伦拦住,道:“我又不是外人,姐姐何必麻烦,我讲两句话就走的。”
栀子也不与他客气,打发了尹长福家的跟夏欢去做事,就立在院中问起绣坊之事来。
胡仲伦未直接回答,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递与栀子,道:“这是绣坊三个月的账目,姐姐请看。”
栀子虽未看过账册,但这几个月的花销入息俱在她心中,因此接过账册并为立即翻看,道:“三月才得一百二十两银子,除去布帛、丝线、绣娘月钱这些,净赚六十多两银子,实在比不上糕点铺子的入息。不过你也不要因此心灰意冷 ,这是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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