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比较喜静,林清歌所住的独院是整个福威镖局后院中最僻静的一处,由于镖局里大多是胳膊上跑马的粗豪汉子,整个后院只有林震南夫妇院中有三五个粗使丫头,王夫人几年前倒曾想过给林清歌配个漂亮些的丫头在身边使唤,却被儿子坚定的拒绝了,于是平时林清歌不在时,依旧只是每日由专门的婆子略作清扫。因此,自从林清歌回来,不大不小的院落里一般只有林清歌、东方不败以及林清歌那无比黏人的弟弟润之在其间走动。
林清歌很少出现在父亲以及其他镖师习武所在的演武场,原因很简单——自从林清歌的伤好到可以进行剧烈运动的程度,东方不败每天都会和林清歌“切磋”上小半个时辰,这与以前东方不败给予林清歌的纯技术性或理论上的指点不同,东方教主除了只是徒手攻击并且会稍事放轻力道之外几乎不会留手,可想而知林清歌每天这半个时辰过得有多么苦不堪言。
不过好在林清歌还算善于将压力转化为动力,一段时间下来他不仅没因为之前卧床养伤而在武学上落下进度,反而有了不小长进。而四岁多的林润之也在多次见到原以为无所不能的哥哥被东方教主以“切磋”为名实质上进行单方面殴打之后,毫不迟疑地改变了崇拜对象,小包子似的林润之围着东方献殷勤的小模样令林清歌又好气又好笑。
终局+番外
林清歌收到任我行重出江湖的消息时,心头重重跳了一下。
下意识向树荫下摆弄茶具的东方不败看去,后者悠然的神态和动作都显示着他不错的心情。
他知道这事了没?林清歌扁扁嘴巴,在东方不败投来的疑惑目光中朝他走过去,一撩衣摆坐到对面。
“怎么?”东方不败没有看林清歌,只是斟上茶,把茶杯推到林清歌面前。
“……任我行他们拿下了黑木崖。”
“嗯。”东方不败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淡定。
“你早知道了?”
“我囚禁任我行于西湖湖底,他被向问天几个救出来的时候,便知道了。”
“……”林清歌被平静如许的东方不败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任我行现在已自称教主,收束日月神教的势力,你就不急?”抑或,早已准备了后招?
林清歌隐约觉得,东方不败的态度和自己的想象中的大相径庭,但究竟不同在何处,一时间又难以分辨清楚。
“着什么急?”手指摩挲着冰凉光滑的瓷壶盖,东方不败侧脸看着林清歌:“这教主的位子我坐厌了,还给他又有何不可?”
“还给他?”那漫不经心的口吻林险些令清歌认为东方不败是在开玩笑,但看他的样子,却又不像。
东方不败对林清歌的目瞪口呆不置可否,只是径自放松地往后靠在藤椅里闭目养神,就像那些曾沉重地压在他肩膀上的负担早已消融无形。
林清歌有些不安,他走过去半蹲在藤椅旁,把手覆在东方不败肤色有些苍白的手背上。东方不败并未束起的如墨长发披散在肩头,从椅子扶手边流泻下来,刚刚摆弄完茶叶茶具的男子的衣袖和指尖还依稀带着些微茶叶的香气,斑驳的树影落在两人身上,氤氲出一种说不出的安宁祥和。沉默地凝视着东方不败,后者依旧合着眼睛,却翻过自己在林清歌掌心下的手掌,静静回握。
“放心。”他轻轻说道,仿佛不愿惊扰到什么一样。
“……嗯。”林清歌终是这样应道,目光愈发柔和。
*
接下来的一两年中,江湖之中风起云涌。
日月神教大乱,任我行在杀死为夺其权柄而暗害东方不败、并扶植傀儡上位的杨莲亭后重登教主之位,党同伐异,三尸脑神丹再度盛行神教内部。
左冷禅举行五岳并派大会,意图成为五岳派掌门,却在被桃谷六仙扰乱会场使大会不了了之。
其后,岳不群以华山思过崖洞内石刻武功秘诀诱引诸派高手入观,旋用巨石封侗,欲尽诛异己,却为恒山派仪琳所杀而功败垂成。
正派诸人虽因此得救,却赶上日月神教来袭,正当双方两败拼得俱伤之际,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因耗尽心血骤卒,向问天接掌教主之位,正邪之争后劲乏力,逐渐止息。
不过,这些江湖事却与远在福建的林清歌一家并无干系,林清歌和东方不败平平淡淡旁若无人地“同居”着,福威镖局也在铁桶一般的福州稳稳当当地屹立着,林震南和王夫人在给林清歌说了好几门亲事却都莫名其妙地黄了之后,终于听进了儿子“随缘”的说辞不再强求。而在王夫人又产下一子后不到半年,林清歌便拜别了年纪越大却越发精神的爹妈,和东方不败搬去西湖别院长住,顺带拐走粉嫩嫩的小盆友林润之一只,争取将其培养成可以代替林清歌接管福威镖局和林父家业的合格继承人。
后来日月神教前圣姑任盈盈和原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成了亲,得知这消息之后东方不败略有惆怅地轻叹一声,却在回眸望向抱着他的腰杆午睡的林清歌时将叹息转为一道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样,很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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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林清歌说:
直到现在我也不大明白东方他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决定放下日月神教跟我在一起的,也许这一切只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有时还是会从东方的一些行为察觉到他对未来以及对自己的不确定,不过我想我有一辈子的时间使他慢慢放下心防和不安,也许我并不是一个体贴入微面面俱到的爱人,但我还是会尽力令他感到幸福安乐。
这一世与他相携而过的时光,将是我不论轮回几世都将铭记于心的美好回忆。
***
东方不败说:
一直到我们的生命在百年后走到尽头,我才真正相信了林清歌相伴一生的承诺。
林清歌与我之间,并不存在当初和莲弟在一起时那样热烈如火却只如昙花一现的感情,但世间男女又有多少人能如我们这般相知相携共度一生呢?本以为在经历了那样的绝望后我已无法再爱上任何人,可是,与他的相遇却改变了我生命的既定轨道。他终究没有令我失望。
被他爱着,爱上他,是我的幸运。
***
林润之说:
我幼年的大部分时光都是与哥哥和师父一起度过的。哥哥和师父虽宠我,却在教导我读书做人习武的时候十分严格,他们是很称职的哥哥和师父,也是对我来说唯二比爹娘更重要的人。
五岁的时候,我最喜欢在微醺的午后挤到哥哥和师父的床上,冬天的时候哥哥身上很暖,而即使是在炎热的夏天,师父的手也总是凉凉的。
每次当我在午睡时间出现在哥哥面前的时候,他都会瞪我一眼并宣示主权一样抱着师父不撒手,僵持到最后才会大发慈悲地把床沿的位置赐给我= = ,当我望着哥哥的背影欲哭无泪的咬手指时,师父有时会隔着缠在他身上的哥哥安抚地摸摸我的头,我觉得自己受伤的心灵瞬间被治愈了。
由于每年里有大半年是和哥哥他们住在一起的,长大晓事后我也慢慢明白了哥哥和师父之间是怎么一回事,唉,哥哥还有师父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所以不管是知己也好眷侣也罢,对我来说,只要他们开心就好。虽然我不是断袖,但因为哥哥和师父的关系,我对断袖一向没什么偏见,这直接导致后来我的友人中有好几对都是此道中人(……),这却是后话了。
见我对他们的事并不在意,也并无所谓“弯掉”的倾向,哥哥松口气之余对师父的骚扰更甚,话说林清歌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理直气壮毫不避讳地在你弟弟面前和师父卿卿我我?那时我还没有成年不要刺激我稚嫩的心灵啊混蛋!
真是的,哥哥明明已经将近而立,却十几年如一日地喜欢扒着师父,而性子冷清的师父对此也从来都是任由哥哥亲亲抱抱从无推脱之意,不得不说,师父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哥哥和师父有时会随心情天南地北的旅行,遇到风光秀美的地方便住上一阵,腻烦了就回西湖或福州常住。六岁那年跟着哥哥和师父出游时,我们曾偶遇一对年轻的夫妻,那个很漂亮的大姐姐睁大了眼睛称师父为“东方叔叔”,惊呼出声的时候,她的神情混杂着惊讶、喜悦以及警惕。听到妻子这样叫我师父,那个看起来有些慵懒却气质潇洒旷达的丈夫也诧异地上下打量起师父来。我不喜欢他们惊讶中混合着戒备的眼神,而显然,哥哥也不喜欢别人不停盯着师父瞧。哥哥望着沉默不语的师父,投去一个担忧的眼神。
师父见到哥哥紧张的样子,只是悠悠对那女子一笑,“这位夫人可是认错了人?在下姓方。”
女子有些犹豫,视线在师父、哥哥还有被师父拉着的我身上来回逡巡许久,终是表达了歉意后微笑作别,师父和哥哥并肩目送那对夫妻的身影渐渐远去并隐没在重重细密如雾的雨丝中,师父的样子似乎有些喟叹,随后我便发现,师父和哥哥的手在宽大袍袖的掩映下面,不知什么时候又拉在一块儿了。
……你们还真是……
“哥,师父,我回来啦~”今年我刚接手了老爹的福威镖局,为了处理各种事物以及交接,忙得足有小半年没回西湖别院,想来这个时间一向是哥哥和师父习武过招的时候,我便像往常一样直接进了后院,但是,貌似我回来得真的很不巧——
“……润之回来了,你还不停下……唔!……林清歌你……”
“别动,乖……”
“林……嗯啊……”
院中空空荡荡,却还是可以从碧翠竹林后的厢房方向听到隐约的人语和轻吟……
结果自然是我面红耳赤地落荒而逃。
明天哥哥和师父检查功课时,我多半又有得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