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父见苏母咬着牙不说,其实已经有了几分了然,于是心里迅速升起熊熊怒火。不过理智还是让他暂时压制住了怒火,将头转向顾秣,强制自己不要表现出一点冷漠厌恶,冲顾秣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秣秣,告诉爸爸,你刚才说的打针,是什么意思?”
听苏父这么一问,顾秣淡淡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眼看向苏母,见她一脸愤怒,便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才转头对苏父说道:“对不起,这似乎是你的家务事,与我无关,如果你想要知道什么,就去问你的夫人吧。对了,苏先生,我必须严肃声明一件事情——请你,不要自称是我的爸爸,我的爸爸顾城,早在七年前就去世了。”
她称呼苏父为“你”而不是“您”,语气中也没有一丝尊敬的意思,甚至连平等交谈都算不上,此时顾秣对苏父的语气,就是完完全全地由上至下的——吩咐,或者命令。
或许苏父早就看出了顾秣的意思,只是老谋深算的他想要通过顾秣的外公获得更多的利益,自然将怒火在心里压了又压,依然对顾秣表现出一幅亲近的意思,根本没有朝她发火。但是现在顾秣明明白白说开,却让他顿时愤怒了,一张脸变得铁青,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顾秣,心中也不知道将苏母打针的事情扔到哪个旮旯去了。
能够将苏氏集团从一个小小的集团发展成为如今的商业巨头,苏父自然不会是头脑简单之人,更不是一个会让情绪影响自己判断的人。虽然他现在被顾秣肆无忌惮的张狂言行弄得怒火冲冲,但是他依然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例如伸手打顾秣一巴掌之类的。他只是站在那里,沉着一张脸,语气冷漠而充满威压——
“顾秣,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就算你外公有点势力,但是你也不要以为天下就是你最大了,山外有山天外有人你是否知道?”他拔高了声音,用一种教训的口吻说道。
若是常人面对身为上位者多年的苏父,恐怕早就吓得流冷汗了,可是顾秣依旧跟个没事人似的,低头和墨墨说些什么,还不时露出温暖宠溺的笑容,完全将苏家那三人晾在了一旁。
所谓苏父的威压,那算什么?苏父再厉害,却只是一只猴子,因为没有老虎,所以才称了大王。但是顾秣的外公,却是雄狮!“铁血雄狮”!天生的王者、天生的领导者,那份气度和威压,又岂是苏父可以比拟的?
顾秣跟了自家外公六年,外公也经常用这种气势压着她,用残酷的精神折磨逼迫她突破极限,这种方法虽然有些残忍,却格外有效,也让顾秣渐渐摸到了那些气势的门道,知道什么叫做以势迫人!而苏父在她面前的这点手段,也跟雕虫小技似的。
看到顾秣的无动于衷,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苏父心里有些觉得奇怪。不过现在的情形,却容不得他再去思考别的,他必须趁机让日安将顾秣拿下。而他们苏氏集团也可以通过顾秣那外公为跳板,将自身发展得更加壮大!要知道他们集团现在扩展欧美市场,势在必得!
想到这里,苏父都忍不住有些热血沸腾,虽然他已经年过六十,连董事长的位置都交托给了儿子,但是他的心依然赤忱而火热,如同每一个男人一般,期待自己可以创造出神话般的奇迹,而这个奇迹就要实现!他定要让自家的集团成为商业界的奇迹!
“顾秣,我觉得你现在要认清一下自己的位置,如果你愿意承认你的错误,那么你就还是苏家的媳妇,日安的妻子,我和你妈妈也会对你好如自己的亲女。”苏父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还有,你也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情,墨墨无论如何都是我们苏家的孙子,也不可能离开我们苏家,跟着你姓顾,我的孙子,就只有在苏家长大,然后继承苏氏集团!”
“认清自己的位置?!”顾秣轻轻的重复了一边,然后带了几分轻蔑的笑出声。她拍拍墨墨的脑袋,示意他在那里坐好,然后缓缓站了起来,与苏父隔了一米的距离对望着,她目光中的寒冷,仿佛令人置身于冰天雪地,而她身上此时表露出的气势,比起苏父来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让直直面对着她的苏父霎时变了脸色。
“你——!”苏父指着顾秣,对于顾秣如此嚣张挑战他威信的行为,感到十分愤怒!他身在上位者多年,从来都是别人对他阿谀奉承,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丫头来挑战他了?而且这个小丫头,还是以前对自己恭敬孝顺的媳妇!
苏父顿时觉得自己的血压迅速升高,脸色变得极为的难看!
“麻烦你不要用手指指着我。”顾秣冷着脸,开口的话语跟掺和了冰渣子似的,“你们苏家不是自诩中国的豪门贵族吗?那么你的教养就只有这些吗?”
顾秣对苏父说话,竟然是以一种教训的语气!
苏父顿时觉得自己的胸膛似乎有一团愤怒的火焰在燃烧,冲着顾秣怒斥出声:“凭你一个小丫头也来教训我?你未免太自不量力了!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我当初把苏氏集团在亚洲一步步拓展开来的时候,你都还没从你妈的肚子里生出来呢!”
苏父被气急,竟然如此口不择言,却偏偏说到了顾秣的妈妈,让顾秣脸上的寒意更是增添了几分,“啪”地一下挥开苏父指着自己的手,冷冷说道:“苏先生当心祸从口出!”
没等苏父发怒,见到顾秣如此放肆的苏母就已经受不了了,竟然挣脱了一时之间疏于防范的儿子的桎梏,一下子冲向顾秣,一边尖叫着:“我撕烂你的嘴!”
那副狰狞的模样,头发都散乱开来,宛若一个讨命的厉鬼!
“妈!”苏日安惊呼一声,想要伸手去抓苏母,可是哪里还来得及?
顾秣看着苏母朝自己扑来,并不为所动,直到苏母的手快要挥到她的脸上,她才敏捷出手,立马抓住了苏母的手腕,往旁边一甩,将苏母推到了沙发上。
她顾秣当然不会做出如苏母一样气急打人的丢人行径,所以她刚才的一甩很有技巧,并不会让苏母受到多大的伤害,但是苏母觉不觉的自己受到了侮辱,那么就不关她的事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母,轻蔑地说:“苏夫人你身为名门闺秀的教养到哪里去了?还不顾形象的动手打人?真是让我今天开了眼界啊。”
苏母被她这么一激,又想爬起来,再次冲向顾秣,那毅力倒还真让顾秣觉得叹服不已。
果然,愤怒的女人是最可怕的!
但是站在一旁的苏父只觉得自己最重视的面子在今天都被丢光了,而自己的那位夫人更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的失态,还想继续丢人下去!
苏父顿时觉得自己的青筋暴跳,按捺不住怒火一声喝道——
“够了!”
☆、第五十六章 威胁,告辞
苏父的一声怒喝,仿佛一盆冷水浇在苏母的头上,令她终于冷静了下来,呆愣地站在那里,眼神有些茫然,而之前的疯狂也在一点一点地褪去。虽然她之前用珍珠发夹挽得端庄高贵的头发已经凌乱不堪,连珍珠发夹也吊在一边;虽然她身上昂贵的衣服也处处都是褶皱,看起来和便宜的衣物没什么两样;虽然她脸上的淡妆都有些花乱,颈上带着的白色珍珠项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断,掉了一半,剩下一半还挂在她的脖颈。但是,现在的她终于恢复了理智,不再如之前那般像个疯妇泼妇。
看到苏母如此出格的姿态,再想起刚才顾秣嘲讽他们没有教养的话,苏父觉得心里的愤怒越来越盛,也将矛头对准了苏母:“随便怎么说,你也是豪门小姐,怎么能够像个泼妇一样破口大骂,不顾礼仪教养呢?你还真是嫌我的脸还没丢够,还要补上一下是不是?!我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娶了你这样的一个女人!一点用处都没有!”
苏母将苏父的大骂真真切切地听到耳朵里,眼圈霎时红了,特别是听到他那句“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娶了你这样的一个女人”的时候,苏母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双手撕开了一般。相濡以沫几十年,他却还是不爱她,甚至后悔娶了她。
苏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悲哀,默默低下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只觉得脑袋浑浑噩噩的。
看到苏母失落的模样,苏父也觉得自己的话似乎说得有些太过分了,但是死要面子的性格让他根本拉不下脸来冲苏母道歉,更何况这里还站着那个让他恨到骨子里去了的顾秣呢?
于是苏父转了头,不再去看苏母那张伤心欲绝的脸。
“爸!你怎么能这么跟妈说话?”苏日安眉头一皱,对苏父的行为也提出了反驳。苏父只是哼哼两声,没有反应。苏日安只能绕过他,扶着自己的妈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而顾秣站在一旁,就像是在看戏一般,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苏父深呼吸了一口气,用理智压制出自己的情感,终于摆脱了暴怒的状态,十分理智地跟顾秣谈判起来:“顾秣,当初是我苏家,我儿子苏日安对不起你,但是无论如何,你还是顾秣,你的身份还是日安的妻子,也是我的儿媳妇,就算你心里打死不承认,但这是在法律上真真实实的事情,更何况,你的相关证件,可都在苏家。”
苏父点到即止,说到后来,语气中带了几分威胁。
顾秣却并不以为然——手可通天的科尼利厄斯家族,给她捏造一个身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她虽然名为顾秣,但是她在法律上已经属于英国的公民,而她的名字是莫菲·让娜·德·科尼利厄斯。在她的档案里,她出身于英国,是中英混血儿,中学就读于位于伦敦南部布莱顿市东部海滨的罗婷中学,大学毕业于牛津大学,拥有经济和工商管理双博士学位。
这些资料,都是有迹可循的,虽是捏造,却是绝不会败露的。
所以想要用法律来限制顾秣,简直是无稽之谈!
不过顾秣并没有直接开口反驳苏父,而是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苏父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跳梁小丑一般,讽刺而充满轻蔑。
为了不再被顾秣的挑衅给影响情绪,苏父刻意避开了顾秣的目光,也没有看到她眼底的轻蔑和讽刺。先兵后礼,威胁了顾秣之后,苏父便转为亲情攻势:“你看墨墨跟着我们苏家也已经有六年了,说一点感情没有是不可能的。而且,没有一个小孩子会希望自己没有爸爸,墨墨自然也不例外,如果你真的作为墨墨的妈妈爱着他,那你就不能让他没有爸爸。”
“那你的意思就是,让我把墨墨留下来,对吗?”顾秣似笑非笑地说道。
未等苏父开口,一直安静乖巧地站在一旁的墨墨就突然大声说道:“不要!我不要离开妈妈!”他顿了顿,还是没有把“我讨厌爸爸,这样的爸爸还不如没有”这句话说出来。
苏父一愣,连忙低头冲墨墨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看起来和蔼可亲:“墨墨放心,爷爷当然不会这么想,更不会这么做。”他心里打的算盘,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既然顾秣胆敢挑衅自己,那么自己一定要让她付出一定的代价。他对墨墨循循善诱道,“如果墨墨想要和妈妈在一起,就好好劝劝妈妈,不要因为一时的任性而离婚,墨墨也希望自己可以和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是不是?”
穿着小西装的墨墨看起来就像是个绅士一般,因为天资聪慧而且生长环境的原因,所以墨墨虽然年仅六岁,但是思考行为都十分的成熟,几乎能够和一些成人媲美了。此时他背手站在那里,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便抬起头来,对苏父坚定不移地说了一个字——
“不!”
苏父顿时惊愕了,他没有想到墨墨居然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脸上和蔼可亲的笑容顿时收敛,带了几分严肃地说道:“苏墨,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甚至连墨墨也不叫了,直接称呼墨墨的全名,语意中的不满如此明显。
但是墨墨却并没有被苏父的严肃给吓到,他一手拉着顾秣的衣角,仿佛就是这样就能得到无比的勇气一般。墨墨开口,用一种无比坚持的语气说道:“我不想,因为爸爸给不了我妈妈幸福,也给不了我幸福,所以这样的爸爸我宁愿不要。”
也许墨墨的声音还有几分稚嫩,也许墨墨现在还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但是他眼中的认真和执着都是如此的坚定,让在一旁看到他眼神的苏日安顿时心里一痛,心里顿时涌上来一种说不出来的愧疚感——的确,他欠那个孩子太多!
可是听了墨墨这样直白不讳的话,苏父哪里肯如他所说的一般尊重孩子的意见,径直怒喝一声:“不可能!你苏墨姓苏,就是我苏家的孩子!绝不会改姓顾!”
“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