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堂和宛兰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
不过宛兰还是定定神,清醒过来,将众人好一顿敷衍:“不好意思,都是我们家里的事情,让各位看笑话了啊。我们自己处理啦,都是我们弄错了哈哈——各位请回吧,剩下就是家室了。”
总算是搞了半天才将这些看热闹的人给打发了,宛兰和蒋堂才嘘了一口气,很快怒瞪着大夫人和三娘。
“大娘,这是不是你的计策啊!你是不是很希望我难堪啊!唯一感谢的就是你没有把我弄进官府,我算是——服了你了——”蒋堂不停指着大夫人,说不出话,“你厉害,你真厉害——”
然后拉着宛兰离开,临到门口,还不忘回头说一句,“如果你真想除掉我,何不在绥定船厂一见高下?半路就想害人,大娘,我这后生——很佩服你!”
宛兰都感觉道拽着自己的手都发胀了,疼的快要流眼泪,急忙拉着他赶快离去,而背后还有些有在说些什么,更加令人难堪。
回到房,宛兰赶快关上门,甩了甩发胀的手,抱怨道:“你抓的我好紧啊,疼死我了!”
“咚————”
蒋堂大敲着塌边,发泄着心中的愤怒,而且一敲一拳就是好几下。宛兰看着心疼,赶快拉着他的手。
蒋堂依然余威不止,“这大娘,太欺负人了。半路就想害人,那到了船厂还得了!”
宛兰想了想,分析道:“反正我觉得大娘这么做用意很深啊!这么快就露出马脚,可不大好啊。不过反正山高皇帝远,老爷又不知道,如果那杯茶真有毒,真死在他乡,大娘回去就只会说你被船工弄死了。”
“这大娘!处处不防着都不行啊!”蒋堂愤愤的说着,嘴部的肌肉鼓的紧紧的。
“或者正如店主所说是类似安眠药的,那么大娘这么设计,可能是测试你智商用的,看看你够不够资格跟她斗。我只是瞎猜的,毕竟那茶也没有了,谁知道是毒药还是什么药,总之大娘肯定在玩我们,搞得我们最后——唉,还难堪得要死。”宛兰算是对这个长辈的高深莫测给震惊了,心中一片忧虑,这还没到船厂呢,就开始害人了,那么到船厂还得了。
蒋堂凑近说道:“那你有什么办法能治治这个大娘。”
“我经验不够,哪里玩得过千年老狐狸啊。”宛兰想了想,“不过防范,甚至说以计设计,让她反受其害,还是有可能的。”
“那你快说说。”蒋堂急道。
宛兰想了想,“到了船厂吧,大娘一定先找监工头子,然后用金钱贿赂,让他安抚船工,接下来一定找那些官府的,抓走那些闹事的人。我们嘛,或许得深入群众,得到那些船工的信任。”
“这么简单!”蒋堂疑惑道,挠着头。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多难,你真以为得到船工信任容易吗?”宛兰低着头,叹气道:“如果得到信任了,那就获得多有力的支持啊。毛爷爷如是说,人民的力量是伟大的。到时可以让他们再次暴动,一举夺下船厂,而这个领导他们的就是你咯。”
蒋堂更是吃惊加疑惑的看着她,张着嘴,说不出话。
知道这是天方夜谭,宛兰的脸更红了,“你别这么看我,我也只是从书上知道的,具体没有用过。所以我们先去船厂,看看具体情况,尽量安抚工人吧,后面制造暴动就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吧。”她无奈的说道,虽然毛爷爷确实是这么用的,还很有效,她只能依葫芦画瓢,也不知道其他还有什么好办法。
姑且这么做吧,以她的高中生智商,斗得过大夫人这个老狐狸吗?
其实在不远处的房间,大夫人正喝着茶,而三娘正在跟她道着歉呢。
“三娘,你玩这一计的时候,怎么不事先更我说说。现在我都有些奇怪,你为何这么做啊?”大夫人淡淡的说道,但内心被人愚弄的怒火还在燃烧着。
“夫人啊,要是说出来,你要么反对要么就做的不像了。放心,那茶里的药非毒药,只是让人昏睡而已。”三娘不停的道歉,讪笑道:“都是三娘都错,没有跟你商量。我这么做,只是想看看少爷会不会看破这个东西,如果这都看不破,那么我们可以在船厂设计整死他!如果看破了,表明他还是有点聪明,那么我们得小心一点了,别落下把柄。”
“说的很好听,你可真厉害啊,连我都瞒过去了。”大夫人轻描淡写的说着:“谁知道你放的是不是毒药,万一真是毒药,把我给害了——”眼睛斜视着三娘,阴阴的笑着。
三娘诚惶诚恐,“我哪敢啊,如果你真要去喝,我一定会碰掉那个杯子。况且这最后,少爷不也是被众人羞辱了一番嘛。”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出,所以我也顺便配合下罢了。”大夫人拉着她的手,长吁短叹,“以后啊——能不能提前先说说,我好有个准备啊!再说了,万一我也被你愚弄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下场会怎么样。”
三娘立马感觉那威严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的芯子不停的上下打量着她,放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直到大夫人说了句,“你先出去吧,给我打点水。”她才定定神,颤颤巍巍的离去。
大夫人手撑着额头,看着三娘远去的背影,幽幽说道:“你会在茶里放迷药?我才不信。这么多年的老忠仆了,我也得好好审视一番才是。”
三娘一边打着水,却不自觉的笑着,放佛阴风拂过,彼岸修罗花开,“确实茶里是毒药啊,没有将你们害死……看来到船厂再好好设计一番了……离家这么近,虽然不好,但我——只能这样了……”
*
这件事虽然大家没有提,但心存芥蒂——本来就有,只是扩大化了。四人关系更加僵硬,只差一个导火索,就能引爆了。
这种四人三方博弈,相互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在算计些什么,因此彼此都防范着,说话极其谨慎,知道的人认为这一家子太怪异了,吃饭都是将桌子分两桌,分不了就相互隔着菜坐在对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玩什么谍战剧。
很快,这两辆马车,载着迥然不同的心境到了蒲葵关(大约在现世广东潮州和福建云霄这一带),这也是武帝设置的军事防线,防止汉军从闽越国借道而来。因而这里盘查的都很严厉。
在这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再接着出发。
宛兰吩咐店主做点夜宵,趁这段空档,宛兰走到店外,看着屋外黑漆漆的夜色,心中一片彷徨——她开始越来越惧怕了。
这一次出行就是个悲剧的开始啊!
她如是感叹——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尸骨无存了。来到这个世界也算有两年半了,期间的种种遭遇,除了离奇,就是坑爹——把自己坑了,也把别人坑了。
从未体会过的害怕。这次大夫人真的要肆无忌惮的使用手段要弄死他们了吗?明剑易躲暗箭难防啊,谁知道自己吃的下一道食物有没有迷药甚至毒药。这种担忧的心态真是让人难以入睡啊!
诗经《终风》且言,“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曀'yì'曀其阴,虺'huǐ'虺其雷,寤'wù'言不寐,愿言则怀。”
想起这首诗歌,就想起了当年那段时光。宛兰默默的拿出手绢,上面有一半脏兮兮的,那是大娘故意偷走,又一碗腊八粥倒上去造成的。这个手绢伴随着她走过了一段又一段的旅程,只是那千亿啊,却不能像这手绢一样陪伴着她。
宛兰默默的拽紧着手绢,心中只剩下颤抖,如今的“终风且暴”,惹得每个人内心忧愁“中心是悼”,再过几天就到船厂了,到那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呢。
老爷不在,大夫人就已经无法无天了,公开场合公开害人。宛兰形单影只,如何能抵抗这一袭击呢。
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见到千亿的那一刻啊!
如果要以离开这个蒋府为代价,她还巴不得呢。这样掩盖在富丽堂皇之下的黑暗无边,让人欲生欲死如同行尸走肉。
夜宵很快做好了,就强装出笑容,给大夫人还有蒋堂端过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大夫人没有为难,但谁知道下一回呢?
*
掩泪哭泣,在墙角里彷徨,
想起你那如初的容颜,
如星光盈盈的弥漫,
化作记忆潮水褪去。
谑浪笑敖的昔日,
渐渐泛了黄。
鼓起了勇气,
但阻力如逆流。
睹物思人的标本,
如梦如幻又是你,
陪伴我漂洋过海的旅程,
念你思你梦你千万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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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还懵懂未知的时候,
却俨然沦为风暴的中心,
终风且暴,终风且霾,
却想着那时的美好,
那不成熟的豆蔻,
中心是悼。
心中如噎,
欺人人欺的时代,
一个牢不可破的怪圈,
圈住了所有人的向往,
只剩下黑暗无边的深渊,
还有再也回不去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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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蒲葵关,继续向东北方向行进,一路上寒风扑着脸,时而凌厉时而温和。犹如这不知何向不知何去的风,下一刻的船厂,将会变成什么样——平静如花海还是凡尔登绞肉机?
宛兰彷徨不知,弱弱的心里默叨如上的诗歌,聊以慰藉吧。
再过了两天,也该到了目的地绥定了。
这绥定据考察是在福建漳浦一带,再考古挖掘了几艘船只和一些造船工具,表明这个绥定以前是有造船的。而这些个造船厂,在现在看来,是属于蒋府的,但其获得途径——很久时候曾经谈论过,这个船厂是从一户人家手中抢下来的,闹得家破人亡!
题外话尚且不谈,因为他们已经被这里的景象深深感染了。
感染他们的不是这些沿街的房子——类似于现世福建永定土楼,这里叫做坞堡,像是一个大锅头,大约三层楼高,东西南北各有城楼做勘察——而是这寒风萧瑟,竟无一人的空巷子。
“这——不是说有暴动吗?好歹——能见到人啊?”大夫人惊奇不已。
蒋堂难得放下成见,附和道:“真的是走了那么久都没有见到一个人走过。太奇怪了吧?”
宛兰撇撇嘴,“莫非发生瘟疫了?所以就暴动了。我们也别在这傻呆着了,去船厂看看吧。”
这四人狐疑的打量着这个小县城,磕磕绊绊的走着,似乎仅仅听到了脚步声和喘息声。两堵泥墙的夹缝偶尔闪现出一条窄窄的的小巷,进入到小巷里,落寞的脚步声有了回音。光滑的路笔直的朝前伸入纵深之后,一折绕走了。
这真的是空城吗?
船厂的暴动,真的有这样的安静吗?
穿过这条小巷,来到一个稍大一点的空地,四人瞬间感觉到那恐怖的窒息。
这才叫万人空巷!
举目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起码有几百号人在这里围着。他们土布泥鞋,显然都是平民。他们大声的议论着什么,讨论着什么,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愤怒、无奈、悲伤、喜悦。
这四人正窃窃私语的时候,这刚才还议论震天的闹喊声立马安静了,放佛有人在指挥一般。很快,在人群当中,一个人上了高台,正是这个人,让大家备受瞩目。
那人也跟这些人土布灰衣,仅仅是加了一个披风吧。他一上台,底下群众立马统统下跪,高声齐呼:“明王万岁——明王万岁——”
而站在后面的四人也不知其所以然,这是要搞什么呢?刚才一路过来都不见人,敢情都到这聚集了。而这个所谓的明王是什么呢?
此时那些群众也注意到后面这四人竟然没有下跪,大呼道:“你们这些人,见到明王还不下跪!”但也有人说道:“穿的这么好,肯定是富绅或者官员,快点将其拿下!”
宛兰也觉得莫名其妙,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那些人强制拉着,摁在地上,向这所谓的明王磕头。自我排解,这当是入乡随俗吧。
这一个小小的意外并没有阻止这明王的意兴演讲——“各位乡亲们——是时候举行暴动,是时候揭竿起义啦——”
下面群众也立马大喊应和着:“起义——起义——起义——”
明王挥挥手,让大家安静片刻,“这些年来,官府不停的加重我们的赋税,让我们难以承受啊!而且赋税总类越来越多,花样也越来越新鲜,有农田税,之后多了人头税,现在还因为战事而收税。几乎所赚的钱都不够交税啊!而且因为这战事,我们有的被抓去,背井离乡的去打仗,有的被抓去做苦力,修建城墙或者在船厂造船。这半年来,我们看着自己同伴因为忍受不了终日的劳作而死去,因为承受不了如此高的税负而饿死在家里,因为战事而死在他乡。因此我们在走到一起,由我——带领你们——起义——跟这个官府斗争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