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落魄与执掌
更新时间2014…4…19 17:42:43 字数:7404
“你们这一群出尔反尔的东西,说好交够四百条小船,五十多艘楼船的,怎么——怎么现在清点之后,算上之前取走的,怎么还差十多条小船还有一个楼船!”
面对着武帝的勃然大怒,蒋府一干人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统统跪在地上,只敢正视武帝的靴子。
武帝算是大发慈悲了,在约定的日子,晚来了两天,结果交船的时候还是这个样子——有点烂泥扶不上墙的难堪。武帝带着十几个官员到番禹船厂视察,让蒋府交够船只数量,由于缘由实在——太让人说不出口了——没敢跟武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遭人骗了钱财,等了半天尽是些没用的朽木开不了工。
如果蒋府被人骗的理由说出去,这不是让天下耻笑这个富可敌国的商贩吗?
所以当武帝甩袖大怒的时候,蒋府跪了几百号人,几百个头颅磕着,均不敢直视武帝一双凌厉的眼睛。
武帝看着这个庞大的船厂,无比凄凉的说道:“这么大的一个船厂啊,可惜了啊——如今汉军逼得紧,仁化、横浦关等由于地势险要,有五座大山(今天广州北部的五岭山脉)挡着,才不会肆无忌惮,可是海上就没有阻挠了。到了海上,没有船,怎么打仗!你们交不够船只,而且那些因战事损坏的船只你们也没修,那么这个杖该怎么打!等着我们被汉军打吧你们!”
老爷和大夫人拼命唯唯诺诺的点头,“是,是,是,武帝说的极是,我们都知错了。”
“知错?要是知错就能改,就能给我交齐数目的船只,那你们还在这做甚?”武帝冷笑道,凄凄漓漓的忧国忧民形象立马现于脸上。他背着手,看着远处的海,感叹道:“国之不济啊,战事如火如荼,伤亡惨重,这样不知何时是个完呐?”
不管是站着的还是跪着的,都低着头,聆听武帝对国难的排忧抱怨,唏嘘不已。
武帝转而说道:“原本约定是前两天的,但由于事情颇多,再宽限你们蒋府几天,结果呢——”哼着冷笑着,嘲讽的说道:“结果你们——呵呵——居然还是没有完成交予的事情,那你们要战在海上的将士怎么办!你叫他们没有船——怎么打仗啊!蒋庭仲,你倒是给解释解释——”
听到武帝径直让老爷解释,老爷先自腿软了,险些整个身子趴在地上,他整理思路,还是哆哆嗦嗦的自我检讨,“都——都怪我领教无方,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啊——不过可以请武帝放心的是,我们也造了这么多只船,能用一段时间,剩下的小数目我们自会补齐了。”
“呵呵,你们补齐?”武帝玩味的说着这几个字,突然暴吼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想蒙混过关!据悉,你们把旧的船拆下来,来做新的船!这种事情,亏你们干的出来!”
蒋府里的几个人偷偷面面相觑,都在猜哪个挨天杀的走漏了风声,这不是要人命嘛,心中恨得牙痒痒的。
武帝万分惋惜,挥挥手,一个官员走了出来,“从此之后,这个船厂就由他进行监督,必要时帮你们进行打理这个船厂。既然你们没有能力,那就只能这样啊。”
跪着的百号人立刻不约而同的哭嚎道:“求武帝收回成命啊——”“求原谅,求不要收了船厂——”掩泪擦脸,悲壮十足,哭尽人间沧桑,想着平时跟这个船厂的一点一滴,要与它割舍,简直比山无棱天地合的誓言还要难舍难分。
看着底下痛哭流涕的众人,武帝又一甩袖,侧身说道:“此事就此决定,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然后转过身子,却没有一丝惆怅的惋惜,带着一干唏嘘不已的官员离去了。
唯独留下那个负责官员,他自我介绍是童大人,笑嘻嘻的说道:“如果有什么不懂的,我一定会向各位请教。”
老爷只能说道:“哪里——哪里敢说请教二字。”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挥挥手,“我们先——先行回府吧——”
那种沧桑,那种没落,何人能体会。明明是只是早上的太阳,照射在每个人的身上,拖着长长的影子,显尽落魄,显出别样的离别之苦啊。
船厂,这个番禹船厂,这个南越国最大的船厂,这个可以令蒋府富可敌国的船厂,就这样被武帝派人接管——美其名曰,“监督”。不出几个月,这个船厂就彻彻底底的不属于蒋府了。那么也由此可以想象,其他各地的船厂,甚至盐场,跟蒋府息息相关的东西,也一一被收走,只剩下一根买绳子的钱上吊自杀。
商人,永远是士农工商最后一等,没有地位,没有权利,有的是被权利高层玩弄的东西。即使再怎么富可敌国,没有权利,连农民伯伯都不如。
这到底是怪谁呢?是要怪武帝觊觎多年,设下一个又一个高难度的任务让蒋府挑战,没有奖励只有付出,等着蒋府无力了再一个个的收拾吗?还是要怪蒋府里的人太笨太傻,还被人骗得钱财两空,连造船这么本质的事情都办不好吗?最后还是怪这个封建时代,统治阶层压制下面低层人民,为提高统治者权利而随意作为吗?
唉——蒋府只不过是这个封建时代的小小缩影,矛盾只不过是被阶级矛盾掩盖在富丽堂皇的“桃花源记”里。
*
拖着长长的背影,跟这个船厂做最后的告别,回到家里,长吁短叹产业一去不复返的苦楚。
老爷悠悠晃晃的走近正厅,“我的船厂——我的船厂——没了——没了……”然后身子莫名的一颤,流着几行泪水,四肢无力的跌倒在地上,耳中还有旁人的疾呼,只是他都听不到了。
见老爷悲愤欲绝软到在地上,家人赶快七手八脚的扶他起来,弄到塌上,然后又是找疾医又是找水的,上上下下换乱不堪,如同丧事了主心骨一般无二。
见老爷有人照顾了,蒋堂和宛兰想起一大清早还没洗漱就冲去船厂面见武帝了,现在想想关在柴房的二夫人还没吃东西呢,两人就先到局灶君处做了点粥,然后去了柴房。
“娘,我们来看看你了,早上因为去船厂,所以——有点怠慢了——”蒋堂从钉死的窗户一角,伸进一只很小很小的碗,约又有一个拳头大小——这是特地找到的——好不容装了点粥刚好能从这一小角伸进去,那边立马快速接住,只用了一眨眼功夫就从窗户一角退出一个空碗。
看来二夫人是饿坏了,也是,每天虽然一日三餐都是他们带过来,但没地方送进去,老爷又顽固的不放,只好送点粥从这个小角伸进去。
这样来来回回递进四小碗,二夫人才发出点孱弱的声响,“你们也饿了吧——知道你们急匆匆的从家里出去,到船厂面见武帝,想来——你们也辛苦了,更加小心才是。肚子饿了——记得吃,天冷了——记得穿衣服啊——”
二夫人依然还是如此的关心倍加,让人心头暖暖的,很小丧母的宛兰也幸福得心中充满了暖流啊。
二夫人喝完第六小碗,轻声问道:“那武帝说了什么?船厂情况呢?”
蒋堂和宛兰一时不知该怎么答,面面相觑,面露难色。在二夫人一再催促下,宛兰低沉着声音:“船厂——船厂或许——或许没有了……”
“当啷————”
里面传来一阵碗破碎的微妙声,表达着里面抑郁难耐的微妙情感。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二夫人悉悉索索的哭泣声,和自责声,“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太蠢了上当受骗……都是我不好导致了船厂——没了……”
听见娘这般伤心愧疚,外面的二人急了,却也进不去,只能拍着窗门,“娘——你别哭了。情况兴许没那么糟糕了,只是监管罢了,没那么糟糕……”
里面还是传来嘤嘤的哭泣声,听得让人无比难受,刚才说的那番话,连自己都不会相信,更别说让别人相信了。他们也知道,想要再想从武帝手上夺回船厂,希望几乎等于渺茫。
“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啊……”二夫人在里面自责不断,然后凑近窗口,“那老爷呢?知道这个消息应该受不了吧?”即使被老爷关进柴房了,她依然还是如此关心别人。
“爹他——爹——”蒋堂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二夫人从只言片语也推断出了什么,慢慢的踱着步子,失落之至。
此时远处走来一个人,蒋堂和宛兰本没有在意。她不经意瞟了一眼,立马楞了,急忙拉着蒋堂的手,小声警觉道:“大娘——大娘她来了——”
虽不至于如临大敌,但至少来者何时善良过呢?
大夫人走过来,惊讶的打着招呼——不知是不是装作不知情——“你们在这里啊,我本想做点东西给妹妹啊,带过来,怕饿着了。”
“哦,这么巧,可是你来晚了,我娘吃过了。不劳烦你了。”蒋堂微笑着说道,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大姐吗?”二夫人听出声音,隔了几秒,还是心疼的问道:“老爷——老爷他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大夫人走近,莫名的悲伤写在了脸上,“还没醒呢?唉——老爷可怜了,从早上回到府上,还没喘气就——就跌倒在地上,这么久了还没醒,急死人了——”说完,拿出手绢——不知是不是装腔作势——心疼的抹抹眼泪。
“那船厂呢?真的已经被武帝给……”二夫人说不出话,就已经先是自责不断:“都是我的错,我害的蒋府,我害的船厂没了——”
“行了娘,这不是你的错,真正犯错的人已经走过来了。”宛兰耐心的劝说道,斜着眼冷冷的看着大夫人。
“说谁了你——”大夫人“唰”的放下手绢,怒指着她。
“我没有说啊,谁有了反应,谁作了答,那不就是谁犯了错,谁害得蒋府船厂没了。”宛兰恭敬的阴笑道。
“素儿——难道这事情劝赖在我头上吗?我也知道二妹被关在里面,你们心情难受,我可以理解,但请你注意——”大夫人高傲的抬起头,冷面清高,“这里谁是长辈——”
“行了我的好大娘,你就别在那装你的长辈了。如果不是你设计介绍什么卖木头,我娘心软且匆忙,怎么会栽在你阴谋里——”蒋堂没好气的说道:“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很高兴啊?你想要的都达到了,你不是就是想要我们都不好过,然后最后你就可以得到蒋府一切……”
“啪————”
蒋堂气呼呼的摸着脸上的五指印,瞪着大夫人,半天才哆哆嗦嗦的怒骂道:“大娘,你居然敢打我——你以为我好欺负吗?”然后正要张牙舞爪想要冲上去打她,正被二夫人喊住了。
“行了堂儿,事到如今怪谁都没用了,还是想想后面的事情了吧。”二夫人淡淡的说道,令人惋惜。这后面的事情到底该怎么办?没了船厂——虽然还是能控制,但归属算是划到武帝手上了——这该怎么办?
想到此,蒋堂还是放弃了继续打大夫人的想法,将手慢慢放下。宛兰也对他使着脸色,还是先别轻举妄动了,事情已经多如牛毛了。
大夫人立马悲戚的叹道:“所以我才想说说,这之后该怎么办啊。老爷病倒了,家里的事情谁来主持。”
“既然如此,那么——我来主持这个家吧——”蒋堂走上前,霸气的主动承担这样的责任。
但得到大夫人噗嗤的冷笑,然后拍拍他的肩膀,算是鼓励的说道:“这才是后生说的话啊——值得佩服。但是——”这个但是故意说的很沉,“但是——这个蒋府可不是那么还主持的,这么多年了,老爷各种艰辛想必你也知道,即使让我来主持这个大局都颇为吃力,更别说毫无经验的人了。唉——好好努力吧。”
蒋堂将放在他肩上的手甩落,正色说道:“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认真的。这个家,我来主持——”
大夫人放佛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呵呵的笑道,似乎笑得说不出话。
而蒋堂没有理这个疯婆子,拉着宛兰径直离去,没有再说什么废话。
等走远了,宛兰才问道:“你真的要去跟爹说你来主持大局,爹会相信吗?再说了,大娘不阴死你才怪啊。况且,爹还没挂吧!”
“先不管那么多了,我总觉得,爹这段时间肯定是需要静养了,家里的杂事就丢给大娘搞吧,我负责外面那些船厂还有盐场的事情。要是给大娘全干光了,我们就等着被赶出家门吧。”蒋堂冷哼道:“大娘不就是想要家产嘛,为了家产使劲一堆坏手段,以为事情会朝着他预料那样发展。呵呵,现在还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至少有我在。”
听到这样极有担当的话,宛兰颇为感动,看着他那坚毅的面庞,脱去了当初见到的稚气和任性,算是慢慢长大了,变得有担当,成了蒋府的顶梁柱。而这一切的原因,“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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