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轻轻吟起安季晴写的那首诗:腊月寒冬雪漫天,梅花映弄得倍妖媚,旧时寡欢日渐稀,思君不见滇城郎。念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发出了一丝明显的叹息,“季晴,你也是时候离开了,反正,你没回支看一眼,心里是放不下的。”
安季晴伸手捻了一朵梅花花瓣,幽香暗自飘来,她明白白兰叹息的内容,三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世事,可能已千变,或者说,段风涯,已经有了完完全全的生活,这个生活,是她一直空缺的,是一丁点的,都没有容着她的。三年,安季晴也学会释怀了,只是像白兰所说的,不见上一眼,可能心里就永远都放不下,爱,不一定要斯守,但也还是想看他幸福,才足够。
白兰语重心长的说,“季晴,听姑姑一句奉劝,凡事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没有了爱,还有自尊,你要知道,在世人眼里,安季晴三年前就死了,就算谁忘了你,也不要去介怀,最好,以一个最新的状态去认识以前的人,懂么?”
“白姑姑,季晴明白的,不会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还有,你放心,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你完成那两个心愿的。”
白兰欣慰的点点头,望着安季晴越渐远去的背影,喃喃自道,“如果当年,我也有踏出这里的勇气,是不是,结果,会不会是更好的?
滇城的冬天,总比别的地方,要来得更明显,更寒冷,漫天的雪,透着冷彻的北风,呼啸而过,吹着酒楼的幌子,一飘一摇的,而街道上的行人甚少,偶尔几个小孩子,匆匆的跑过,带着嘻戏的打闹,弥漫在空灵的空气里,而一串串的脚印,很快就让重新落下的白雪覆盖,犹如一条没有人踏过的雪路,明洁得,只剩下清冷了。
安季晴站在城楼下,仰头看着威慑的城楼,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侍卫,同样的雪,不同的是过路人,这种感觉,仿若,已隔世。
几个男男女女的众城楼经过,一男的嘻笑着说,“我说段少爷也算是命中大福的人了,当年有多少人算出,他命不过二十五的,你看,现在不止好好的活着,还有了女儿,听说他那女儿长得挺趣致的,等一会见到了,就知道了。”
一女的答着,“段少爷娶那么多房妾,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想享齐人之福的,现在看来,他还是专情的,你们看,段少爷对九夫人,那个宠溺,真是旁若无人了。”
另一女的接话,“想当初,那个安季晴死皮赖脸的要嫁给段少爷,没想到是个短命鬼,倒在段少爷好了的时候,失足掉下了悬崖,我看,她就算不是个祸胎,也是个可怜的人了。”
他们的对话,在安季晴耳里,特别刺耳,不过,那女的也说了句对的话,她的确是,死皮赖脸的要嫁给段风涯的,像她们说的,九夫人,那不是说,三年内,段风涯还是不改他的风流成性,一娶再娶了,之前说是为了继后香灯,说得那么不情愿,现在不是在拥右抱了?
安季情内心纠痛了一下,却并不太明显,她已经学会把情绪放在心底,不着痕迹的。
“几位大哥小姐,你们这是赶巧去哪?”
他们站住,见安季晴白纱遮面,不禁多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姑娘,只见安季晴一身素白飘然,纤腰细细,双目明澈,不难想,这面纱下,应该也是一动情女子吧,一男子便好心相告,“姑娘是外地人吗,现在滇城的治安很好,都很少见过有姑娘家不以真面目示人了?”
安季晴凝神,原来,人家误会她怕好色之徙,故顺他们意的说,“嗯,今天才刚进城,我以前听说滇城是个繁荣昌盛的地方,怎么今天,发现静悄悄的,人都去哪里了。”
“姑娘可能不知道,今天段少爷在百福楼为她的女儿摆百日宴,对来客,他是来者不拒,说这样是为他段小小姐积福,看,宴席都差不多开了,大家都去了吧,也倒不是冲着这顿饭去的,好奇心嘛,人都有的,也就想看看九夫人是何方神圣,让段少爷宠爱至极了。”
“女凭母贵,才百日,就这般纵容了,看来,这小小姐长大了,也定会是个娇气的女孩子,对她的长兄和长姐一点都不公平。”
一女子补充说,“姑娘,你又错了,段少爷虽然妻房多,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是也好奇,咱一块去看看吧。”
“我,”安季晴其实是还没做好见段风涯的心理准备,况且,还是段家上下一家亲的情况,只是,她又有种迫不及待的想知见见他们口中的,段九夫人,一个让段风涯宠溺至极的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百福楼门外,巨大的红木牌匾上,刻着‘段向晴百日宴’几个大字,而当安季晴踏足进去时,张着口,久久没合上,上上下下两屋的酒楼,都坐满了人,恐怕,能自如走动的滇城人,都集中在这里来了,看别人热闹的人,永远是最多的。
“段少爷来了,段少爷来了!”有人嚷嚷着,然后段家的人,在拥挤的人群中,走上二楼,突然,段风涯猛地回头,迷惘的搜看了一下。
“风涯。怎么了?”段风离这几年来,已经学会从段风涯的少言少语里,捕捉到他的感情跳跃,他只觉得,段风涯那一个回眸的瞬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是放下一切心术,回到三年前的那种,让人可以靠近的真实。
段风涯摇摇头,“好像感觉有个强烈的震撼,似曾相识。”
☆、123。 为何,一娶再娶
段老夫人并没有出席这场百日宴,同来的,是段风离和段家的八位夫人,还有,段风仪,知许丰,同时,段风仪还牵着一个刚会走路的男娃。
在段风涯身边,是九夫人,她穿着水蓝的紧腰长裙,外披着一件深红披风,不施胭抹粉,笑靥如花,不是那种可以让人一见倾心的女子,却在她身上,有种淡然不争的平静,往往,就是这种从内在发出的特质,才是最迷人的吧。
段风涯拥着九夫人的肩,高声说,“谢谢诸位抽空来给我的女儿送来祝福,我很高兴。在这里,先干一杯,代表我夫人和孩子感谢大家。”
安季晴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人,咫尺之距,他,眼里,心里,都只有九夫人了,那个曾经温良的男人,瞬间变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了,陌生得,抗拒任何人接近他。
段风仪凑近段向晴,已身为人母的她,比九夫人更体现出,做人娘亲的幸福,一脸洋溢的,都是笑,“哥,你说,小向晴最像你,还是像九嫂呢?
“当然是像婉儿了。”段风涯轻刮着九夫人的鼻子,在人前,他也一点都不吝啬他的宠爱,除了这个上官清婉,哪怕是林微音,也没得到这般待遇,有些爱,就不用言明了,一个动作,足以让人看得,真真切切。
突然在后面,不知谁说了句,“我看最像五夫人了,小小姐的嘴,和五夫人的,简直就是一个样。”
顿时,全场安静下来,杜若惜挑弄娓媚眼,“哟,不说还没发现,一说,还真的,和五妹像极了,要是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向晴是相公和五妹的女儿的,别说嘴巴,连眼睛都像呢。”
“相公,真的,那么像,五姐吗?”九夫人娇滴滴的双目看着段风涯,就差点委屈得要哭出来了。
段风涯吞了口口水,抚慰九夫人,“哪有,你也没见过季晴,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时候,再说,安季晴,已经不在了。”
安季晴愣愣的看着段风涯,他眼里,是空洞的,是停滞的,也是一潭死水,安季晴这几个字,再也激不起他眼里,的一点波澜。
安季晴心里顿时,万感交加,双目灼热,在大家纷纷落座的时候,她转身出去了,殊不知,她这抹白得耀眼的身影,还有,她不以真面目示人,都入了段风离的眼里,她前脚一出,段风涯就已经跟了出来。
明阳散着一地,不分东西,拖着安季晴的倒影,时长时短,当然,段同离的倒影,也在地上,映着雪花,时长时短,安季晴止步,回头,双目猛然一惊,很显然,她没有想到,跟着她的,会是段风离,一时间,忘了说话。
段风离展着笑脸,“姑娘,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吃了顿饭再走呢?”
“要听实话吗?”
“当然。”段风离答得果断,又突然觉得,这说法太过硬,又补充说,“如果姑娘愿意,我我想听实话。”
安季晴展眉,第一次和段风离这么透着距离说话的,她无心骗他,“我今天才第一次来滇城,其实,我是从洛城来的,之前也听说,安季晴嫁给了段风涯,我就好奇,他们会不会幸福,所以,我看到的,和想到的,有点不一样。”
安季晴没有说出的是,我想到的,是段风涯会一娶再娶,她曾一度以为,就算段家子孙满屋,那也是杜若惜她们的,不会再有什么六夫人,七夫人,八夫人,九夫人。
“如果你是想来找安季晴,我只能说,你来晚了三年,她,三年前,已经,意外身亡了。”段风离沉默小许,沉沉的吸着口气,这口气,赌在心口,在说到安季晴的时候他比段风涯更深切,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真诚。
“可能,也是安季晴没那个福气吧,不过,现在看段风涯也过得那么幸福,也许,只能说,安季晴和段风涯,有缘无份了。”安季晴闪着双眸,把泊在眼里的泪水,挤了回去,这句话,她是说给段风离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或者,她已经做了个明确的决定,那些没有她的日子里,已经有人填满段风涯的生活了,她,也只好全身而退,一心帮白兰完成她的心愿。
“真是幸福,就好了,不知风涯什么时候才能打开这个死结。”段风池小声嘀咕,突而又扬起头,目光扫过安季晴全身,算是打量了她一番。“姑娘,能否斗胆问你个问题,”
“段公子,请说。”
“你和风涯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实话说,算是吧,那一年,是你们意气风发的时候,和他,我们有见过几次,不过,可能,她已经忘了我了。”安季晴微言,想起段风涯最后说的那句话:唐依,如果我不是个命不入矣的人,我相信我们的缘分不会那么浅的。那似乎是一种疾心痛首的表白,而事实上,缘分这东西,是很炫的,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
“段公子,我先走了,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段风离吃力的笑着,安季晴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一阵莫名的空怅突然袭上他的心头,只有地下,一连串的踏雪脚印,证明,她真的来过。
月色静夜,人迹散尽,已是两更天,凌凌落落的,还有几个酒楼没有打烊,段风涯打了两壶酒,摇摇晃晃的边走边喝,最后,坐在天桥,一个人喝起闷酒了,几口下肚,他的心也没平静下来,“出来吧!”
段风涯一直就发现有人跟着他,就好像当初的唐依跟着他一样,没有武功的人,他本不想招惹,可是,来人一直没站出来,他等得不耐烦了。
安季晴站到段风涯跟前,“段风涯,你还记得我吗?”
借着月光,段风涯睁大眼睛,下一刻,就口瞠目呆了,良久,才说,“唐依?”
安季晴挽着衣裙,在一旁坐下,“都差不多有四年了,我真以为,你忘了呢。今天不是你女儿的好日子吗,怎么一个人,三更半夜的,跑出来喝闷酒了。”
段风涯侧目,目下之意是,你怎么知道的?却取而代之的是喝酒了,冷酒穿肠,“唐依,还记得安季晴么?”
“嗯?”
“后来,她嫁给我了,又后来,我不恨她了,再后来,她死了!”段风涯的眼底,比黑夜更幽深,他的语言,比北风,更严寒,最后,从喉结吐出一席话,“我真后悔娶了安季晴,如果没有怀着报复,没有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如果从来,对她就不予理睬,就好了,我不该娶她,这么一个女子,我段风涯当初怎么娶她了!”
安季晴的心也在打结,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追究段风涯的这话里面,还有什么意思,就落荒而逃了。
☆、124。 意外,故人相约
段风涯睁开眼睛的第一刻,映入眼里的,是上官清婉温情的脸,他迷惘了一阵,按着太阳穴,“婉儿,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上官清婉扶起段风涯,略带埋怨的说,“是大哥送你回来的,相公,你怎么一个人,那么晚了,还跑出去喝酒,酒喝多了,会伤身的。”
“昨天太高兴了,也就,喝了点。”段风涯含糊其辞,他纠着眉,最近几年,好像他的酒量都小了,喝起酒来就含糊不清了,只是,印象中,昨晚,他遇见了一个故人,那种是贴近心口的感觉,说不上来,也丢不开,究竟是谁,他好像又忘了。
“相公,怎能么了?昨天到现在,你就一副心不在嫣的样子了,今天我们还去给向晴祈福吗?”
段风离挠着后脑勺,目光闪烁含糊,“嗯,那个,婉儿,是这样的,祈福的事,你就下人陪你去,要不,找风仪也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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