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他。”
“哦。咦?这楹联我似乎哪里见过。”
“在宁国府。蓉儿媳妇用来招待长辈的客房里也有一幅这样的对联。虽然那宁国府如今乱得有些不像话,那蓉儿媳妇又是个模样规矩言谈样样出挑的,将来也不知道什么结果,可她把那间屋子收拾的着实不错,尤其是这幅对联,意味深长,我很喜欢,特地求了郑思贤大人也为我写了一幅。”
姐妹二人手拉着手,绕过东侧的放舟唱晚泥金大屏风,穿过东暖阁书架后面的暗门,沿游廊拐了两个弯,就到了万松阁。这明辉山庄原本是属于晋王的别院,晋王又得真宗陛下的宠信,这山庄不但格局好,排场也是不小的,原本正殿七间,其余院落房舍多为正房五间。贾瑾得了这座山庄以后,就在原来的地基上修建房舍,格局虽然未变,但是明辉堂改成了五间,其余的房舍俱是三间,为了不让人感到空旷突兀,还沿着墙根建了不少的长条状的石盆种了不少花草,又在各院落安放了不少半埋在地里的种了荷花、养了锦鲤的大水缸。当年那位晋王殿下极爱露天泡温泉,还围绕在庄子里的最大的一个温泉泉眼造了一个大院子。万松阁就是依照那个院落的遗址修建起来的,虽然按制减少了房间的数量,可是院子的大小依旧未变。考虑到贾瑾又是女子,还将万松阁后院正房改成了泡浴之所,东间还引了院子里的泉水修建了一个大浴池。
贾瑾依旧住了万松阁东厢房,黛玉则安顿在西厢房,姐妹二人将东西安置好了以后,就手拉着手去泡浴。陈嬷嬷早就安排好了,现在西屋为姐妹二人净身后,就伺候着姐妹二人进了东屋的大浴池。这浴池是用汉白玉修的,今日放的水也不多,池底西侧还有几个凹枕可以坐着,正好让姐妹二人不致于连胸口都没于水下。陈嬷嬷还贴心地准备了两张浮桌,浮桌上面不但准备了不少玩具点心茶水,还有各有一个两色沙漏。黛玉有些好奇,便问道:“姐姐,这沙漏是做什么使的?”
贾瑾笑笑道:“温泉可不能泡太久,不然会目眩耳鸣难过好几天呢。像你我年纪又小,一般一刻钟就要出来冲凉一次,最长也不过两刻钟就必须出来冲凉呢。就是大人,身子弱的、年纪大的,也是如此。这沙漏蓝色的是一刻钟,红色的就是两刻钟了。”
“原来如此。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肘关节这里有好大的乌青呢,胳膊上也有。”
“哦,这是学规矩给摔着了,不碍事的。”
“可是这么大的乌青,当时一定很痛罢?姐姐身子才好些,可不能这么累着自己呢。”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是么?宫里的公主皇子也好,各宫的娘娘也好,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就是宗亲家再得宠的姑娘也不例外。再过不久就是中秋了,然后就是容贵妃娘娘的千秋,我若不加把劲,我还怕自己到时候出丑呢。毕竟我今年已经是郡君了,可不像乡君那样容易混过去。”
“哦,那这几日姐姐一定要好好泡泡,温泉最是解乏了。”
“妹妹也是呢。”
姐妹二人有说有笑地聊着天,黛玉暗暗打量着这间浴室,浴池四周还立着竹制的屏风,从屏风上方南面的窗子往外看,还可以看见漫天的星光,这间屋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木料修的,味道却是清爽,和着温泉水的雾霭,居然有种冬日里暖洋洋的感觉。贾瑾见黛玉侧过头一直往外看,也笑着说:“妹妹也喜欢这漫天星斗?”
“是啊,真好看不是吗?”
“是啊。当年那位晋王也说过类似的话呢。回头我们去正房的阁楼上去,那里的屋顶是特别设计的,可以移开,那里看才叫好呢。”
“这屋子的味道也好闻呢?用了什么熏香吗?”
“没有用香啊,难不成妹妹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了?”
“妹妹只是觉得这屋子里的味道极好,就好像在冬日的晒太阳一样呢。”
“哦……哦,那是松树的味道。这间屋子的门窗和墙上用的是松木,松木的味道本来就干净,加上温泉水的味道,确实有些像呢。”
姐妹二人冲洗过身子,又泡了两刻钟,方才换上衣裳。前面早得了消息,将晚饭摆在了前院正房,姐妹二人用了饭,漱口、盥手,方才上了阁楼,陈嬷嬷和王嬷嬷指挥着丫鬟们上了茶果。黛玉学着贾瑾跪坐在位子上,一面喝茶,一面打量着这阁楼里的摆设,移开的是靠南的屋顶,而阁楼的北侧却安置着书架、摆放着琴台棋枰,分明是间可意的书房。陈嬷嬷和王嬷嬷安排好茶果之后,崔嬷嬷和金嬷嬷等人也泡过了用了饭,上来伺候,换陈嬷嬷王嬷嬷下去休息。
姐妹二人在明辉山庄休息了一天,就坐着车子,去了衣冠冢祭祖。当年的战场已经不见了旧日的凄凉萧杀,只见那北面是一片平原,如今开满了野花,连风中都飘散着芬芳,还有几个小小的渠沟,里面居然还有螺蛳,南面山顶的一株大樟树,依旧枝叶茂盛,沉默地见证着这片土地的悲喜。树下又两座小小的土坟,木质的墓碑已经老旧不堪,边上还有两个大土包,没有墓碑,只有一块石头置于其上。
贾瑾亲自动手,锄去边上的杂草,将墓碑扶正了,才摆上供品。姐妹二人依次叩拜后,贾瑾又在边上的两个土包前摆了一捆甘草。方才站起身来,对黛玉道:“这里就是当年的战场,那片野花下面就是北狄骑兵的尸体。当年真宗陛下先行突围,可是太子殿下却在乱军中失了踪,而且北狄也发现了真宗陛下的踪迹,遣先锋打头阵。当时的宁荣二公就奉命迎敌,在这里往南一里左右的一个属于祖籍南方的官员的小庄子里发现了当时受了伤不能移动的太子殿下,也就是后来的仁宗陛下。如此一来,宁荣二公就不能利用山地限制北狄骑兵的速度与之周旋,只能在这个北面山坡迎击敌人。
“好在那个南方官员很喜欢竹子,在庄子上种了很多,就是这个座小山的南面也种了许多,这里临近温泉,竹子长得快,也长得多。宁荣二公手下的士兵不多,但是沿途也收留了不少官宦人家的家奴,还有甘露行宫里逃出来的又和真宗陛下的御驾走散了的宫女太监也渐渐往这里集中,因此人手还是够的。宁荣二公就砍下竹子埋在前面的平地里,将近两里地,都密密麻麻地埋下了这样的机关。埋下的竹子分成两种,一种是一尺有余两尺不到的一头尖一头平的,被完全地竖着插入地下,平的一面与地齐平;另一种却是接近三尺左右有的两头尖的,也被竖着插入地下,一半在土里,一半却在地面上,又被草掩盖着,不细看几乎完全看不到。那些北狄人看见宁荣二公在这山顶安营扎寨,就拼命地往这边冲,那短短的二里地,就看见不停的有马倒下,然后有士兵飞起,跌在地上,或者被竹子戳穿了身体,或者是被竹尖削去了头颅。”
黛玉吃惊的捂住了嘴,不敢相信那么美丽的开满鲜花的平原上居然曾经有那么多人死去。贾瑾又指着那几个小渠沟道:“北狄人马众多,那机关虽然留下的不少人命,可是还是有许多人踏着同伴的尸体到了这个山坡下,……”
正文 第三十六节 且说旧事二女祭祖 (二)
PS:这个是催更的加更,谢谢奈落の花的打赏。
“北狄人马众多,那机关虽然留下的不少人命,可是还是有许多人踏着同伴的尸体到了这个山坡下,而荣宁二公手下的人手虽够,兵器却不足,除了原来的士兵手中的刀剑弓矢,还有从附近人家家里收集来的菜刀柴刀和匕首裁纸刃之类的,就只剩下锄头铁铲了。虽然宁荣二公有派人偷偷收集战场上敌人遗落的兵器,可是危险不说,还只能在夜里收集,如此一来搜罗来的兵器也是杯水车薪,根本就不够,而且北狄人多用弓箭和马刀,而弓箭没有经过一两年的训练根本就不能上场杀敌。多亏了那第二道机关,才又一次挡住了敌人。
“当时宁荣二公让那些宫女太监们做了许多拒马,又在拒马后面挖了一条三丈宽的一丈多深的壕沟,壕沟底部也埋了削尖了的竹竿,上面又做了掩饰,这样的陷进又留下了数千的北狄骑兵。北狄见近万子弟都填进了这小小的山丘前,更是生气,派了右军大将来拔这个钉子,好在当时真宗陛下已经得了消息,派了人马接了太子回去,可是为了保证路上的安全,宁荣二公和前来支援的当时的禁军教头后来的理国公就必须负责断后,要等到太子进了京师才可以撤。
“就是这样,等京师用床弩射杀了北狄大将,又迎来援军,和北狄签了城下之盟后,北狄方才撤军回国。当时朝廷以为宁荣二公和理国公大人都已经战死了,还派了官员来祭奠,才发现宁荣二公和理国公还活着,只是宁荣二公手下的兵士和家奴、宫女太监一共六千人和理国公带来的增援的八千人马最后活下来的不过百余人。刚开始的时候,宁荣二公还在附近的庄子里找到了粮食,大家还能吃饱肚子,可是后来战事紧张,又添了理国公麾下的人马,京师又被围住了,虽然后面的庄子上有水井,可是粮食很快就没有了,又不能得到补给,就只能吃壕沟里的死去的战马的肉,战马吃光了就吃北狄人的肉,然后就轮到死去的宫女的肉,就这样硬生生地将对方整个右军拖住了整整十天!没了吃的就吃人肉,没了武器就去战场上去拿命去抢,就连理国公的表弟都因为去抢战场上的刀剑弓矢而被敌人射成了刺猬,没有刀剑就拿着削尖的竹竿上场隔着竹栅栏狠狠地刺敌人,就是被敌人劈成两半也要将手中的匕首裁纸刃送进敌人的身体。等北狄撤军后,朝廷派人打扫战场的时候,还有好些人都是和北狄人的尸体混成一团无法分开。
“这就是战争,是死亡,是杀戮,是献血,是永远无法挽回的生命。”
“姐姐,为什么要打仗?那么多人都死了不是吗?”
“这是为了活下去。草原上气候恶劣,而那些北方蛮夷又不事生产,终日靠着劫掠为生,所以每到冬天,食物不足的时候,他们就会大量的杀死丢弃牛羊,若是食物再不足,那么那些老人就会走入雪地活活冻死好省下口粮给其余的人,若是再不够,那么中年和壮年人以及三十以上的女子也会走入雪地。所以每到秋冬季节,北面打草谷的行动就会非常频繁,这是为了贮存粮食过冬。”
“若是这样,那我们给他们粮食不就好了?”
“不可能的。就是我们送了粮食过去,得到的也就是那些贵族,普通的牧民还是什么都没有,而且北方蛮夷生来凶悍,平白无故地送上粮食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软弱可欺。汉朝的时候不是采取和亲政策,每次都陪送大量的粮食铁器吗?结果呢?陪送的粮食成了匈奴南下的军粮、陪送的铁器成了屠杀我汉族同胞的凶器!我们汉人与这些不事生产的北方蛮夷的血海深仇已经延续了千年!要想双方不再互相杀戮,要么对方放下手中的屠刀,不再以劫掠为生;要么我们汉人不再穿汉服、不再写汉字、不再说汉语!妹妹,这不是什么意气之争,而是生死较量,要想结束,只有一方彻底失去传承!
“距离真宗时期的城下之盟已经百年,草原上经过百年的修养生息已经恢复了元气,可是对方连续折损两位大将,又损失了数万子弟,这样的仇恨又怎么能忘却?他们逼得我们立下城下之盟,又洗劫了整个京畿地区杀我无数手无寸铁的同胞,这样的耻辱我们又如何忘却?北狄也好,本朝上下也好,都憋着一股气,恨不得再狠狠地咬对方一口呢!又怎么会放下?妹妹可知道那些蛮夷怎么称呼我们的吗?”
“怎么称呼的?”
“两脚羊,是两脚羊啊。再他们的眼里,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就可以像杀羊一样杀掉我们的平民百姓。当年五胡乱华的时候,那些蛮夷也兴兵南下,不但烧杀掳掠,还将我们的同胞杀掉,还把肉腌制起来做口粮。那时候一个同时有着皇家郡主、宰相女儿、朝廷二品高官正妻三重身份的汉族女子就值两个金饼,多少皇室贵女成为蛮夷的玩物,多少官宦千金沦为蛮夷的军伎被凌虐致死,那个时候连黄河都断流只因为河道里堆满了我汉家女儿的尸体!就是现在的那些草原上的集市上还有将我们的同胞以一只羊的价格出卖,就是现在那些蛮夷每次打草谷的时候将我汉家婴儿像串糖葫芦一样串在他们的枪上只为炫耀!你因为就这么简单就可以放下吗?”
“姐姐……对,对不起……”
“不,说对不起的不应该是你,应该是老太太,是姑爹这些长辈!在教导你的时候却没有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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