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添妆,这箱子里的东西,确实比我嫁进林家时还要多,但是都是孟夫人和其他一些贵人们赏给霜儿的,我帮她收着而已,若是谁觉得这些东西拿出来充了公,我倒要问问他们,是不是左手接了人家的,右手就要交给公中?合着咱们女人头上戴的,身上佩的,也要拿来充了公了?还有一件事我还没说呢,咱们晓霜陪孟家女儿进过宫,贵妃娘娘也是很喜欢她的,赏赐了不少好东西,是不是也要拿出来充了公,你们谁要拿?谁敢拿?”
张氏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这些事是母女俩的秘密,她是第一次提起,当然,真相并非如此,赏赐也是有,都是些首饰,银子还是林晓霜交给她的,但是张氏聪明地只捡着这个说。林崇严也是第一次听闻,一张脸涨得比猪肝还红,悔不该听了吴姨娘与林晓妍的话,惹恼了张氏。
“爹,您怎么会如此……娘,我支持你的决定,妹妹的东西你只管留着,咱们谁也动不得,将来儿子有了出息,少不得还要帮衬些,哪有拿她的道理。”妹妹的本事林念宗还是晓得几分的,若不是有她,自己也进不了国子监,就连偶尔遇上田司业,也会问问他的学业,问起林晓霜在家里的情况,他不会傻到以为人家真的是看中了他的才学才对他和颜悦色,天下有才者众多,尤其国子监更是人才辈出,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司业大人说得上话的,他知道那是因为妹妹与司业夫人有来往,得了那位夫人的欢心。
“娘,我也不要,等我长大了,挣钱给您和姐姐用。”林念祖也配合地说道。
张氏含泪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好孩子,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枉你姐姐痛你一场。”
到了这当口,林崇严只得和盘托出这误会的根源,得知是林晓妍挑起的事端,林念堂的脸顿时黑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张氏面前:“娘,我代姐姐和姨娘向您认错。”
张氏冷笑道:“还以为你是个明白的,原来也一样的糊涂,既然叫我一声娘,你是为哪个出头?把责任往你身上揽,只听过母教子,姐教弟的,没听说过还有倒着来的。”
林念堂赶紧改口,跪着递上一杯茶:“是儿子说错话了,娘,您请喝茶,别气坏了身子。”
林晓霜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林念堂,心道这个弟弟还真是识时务!居然算计起她的娘来了,林晓妍还真是成器,若是她们母女收了那些小心思,好好尊重张氏,少不得林晓霜也为她谋划一下,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司业夫人手里还有一个名额,只要她提,那位夫人必不会推辞,她想看看林晓妍能做到哪一步,却是连连让她失望。
父母多年来从未红过脸,竟然让林晓妍一语挑起事端,林晓霜真的怒了,就算老太太想给林晓妍这个名额,也得问问她答不答应!
入学考试
三月初一,国子监女科考试如期举行。因为参加考试的女学生都不是寻常人家子女,为体现考试的公平公正,国子监各科的官员做监考,整个考试现场公开,男学生们都放假旁观。
这一科的好几个女学生都不错,尤其是颜可久,司业大人有意让这些女学员挫挫那些男生的锐气,刺激他们更加勤奋,所以安排了公开考试。
女学生们在宫中派出的女官引领下,进了一间静室,领了统一的服装穿在身上,衣裙皆是淡绿的颜色,林晓霜抽了抽嘴角,暗道这颜色真环保。孟言欣站在她身边,神情略有紧张。紧跟着两人身后的,是青河县主和林家八小姐若秋。
谁也没有想到,最后的名额会给了待嫁的林若琴,林玉涵与林晓妍都没捞着。因为是贵妃娘娘发的话,人家这名额本就是她给的,林家谁敢反对?
林若琴在贵妃娘娘召见时得知了内情,是贵妃身边得力的一位姑姑将消息透露给她的,原来林晓霜进宫提醒了贵妃娘娘,理由很简单,既然是代表孟家出嫁的女儿,能在国子监学点东西,哪怕是一天半天,对她与孟家的名声都是大有好处。听到宫里的姑姑提起林晓霜一幅熟稔的样子,林若琴惊讶之余,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个七妹妹果然不是个简单角色。那姑姑却是得过林晓霜好处的,学了她的技艺,如今甚得贵妃娘娘看重,林晓霜又不藏私,教会她很多东西,她极为喜欢这个小姑娘。
既然和贵妃娘娘有这样的关系,林晓霜却不为自己考虑,林若琴感动之余,找到她,告诉她这个名额自己不要,让林晓霜去,她说自己做了王妃已经够风光了,反正很快就要远嫁吐谷浑,入不入学对她来说不重要,若是林晓霜去了,却能给她的未来铺平道路。林若琴坚辞不受,要拉了她一道进宫,请贵妃娘娘改了人选。林晓霜拼她不过,只得告诉她自己有司业夫人保荐,一样能入学参考。
林若琴起初还半信半疑,只怕林晓霜是唬她的,直等到今日亲自拉了她一道来到国子监,看她领了考试的号牌,这才释然。林若秋先前只道林晓霜是来送她们的,见到她也入场,惊得瞪大了眼,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惊讶的人不止林若秋,当林念宗找到弟弟,匆匆赶来,挤开前面围观的同窗,找了个好位置站好时,在前方身着统一服色缓缓进入场地的几十名闺秀中,不无意外地看到了自家的妹妹,顿时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鸭蛋。
“念祖,那是谁?你看到没有,左边一排倒数第五个?”
林念祖神色如常地答道:“姐姐啊,哥,你眼睛花了?”
林念宗深吸一口气,喜悦的同时带了一丝怒气,还有一点担忧:“她竟然也来考试?看你的样子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为何瞒着我?”
“我也是早上才听姐姐说的啊,是她让我不要告诉你的,说是给你一个惊喜。”
林念宗控制不住咧开了嘴,看着妹妹的背影,轻声怪道:“她怎么不早说,早些说明,我也可帮她辅导一下,考的时候有把握些。”
林念祖打了个哈欠,毫不迟疑地答道:“姐姐可比你厉害,用不着你辅导。”
林念宗无语地弹了弟弟一个爆栗:“你懂什么,在你眼里,她就是个万能的,可她终究是没学过那些东西……”他真是担忧,害怕她在考试中出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真的考个垫底的,落在京城这些仕子们眼中可就……他还指望着将来妹妹能找个好夫婿呢,能入国子监就读的,都是有一定身家与才学的,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大虎的事他知道,可是大虎身在边关,不知哪年才能回乡,而且又有战争——再说了,他说过不会强求,如果能有一个男子样样超过大虎,对晓霜又好,又有何不可呢?
林念宗摸了摸额头,不服气地轻哼一声,转过头去寻找林晓霜的身影去了,不再理林念宗。他从小和林晓霜亲近,一直都是姐姐在教导他,林晓霜说的故事道理都浅显易懂,他学了去照直念白,连田司业都夸奖,在他心中,姐姐就是天下最能的人,别说哥哥,就是亲爹林崇严也比不上!
林晓霜迈着小碎步跟在队伍中前行,到了场子中央,在摆放好的毡毯上依古礼盘膝而坐。她知道,这也是考试内容之一。四周聚集着国子监的男学生,前方楼台上是国子监的先生,众目睽睽之下,闺秀们的脸上浮起了红晕,与那淡绿的衣裙相互映衬,一个比一个显得娇艳。
在宫里的姑姑示意姑娘们可以说话,一会儿考试才正式开始时,孟言欣马上朝向林晓霜轻道:“晓霜,你看到前面的楼上的空位了吗?一会儿肯定有大人物要来。”
“什么大人物?”林晓霜也压低了声音问道。
“不知道,不过看那摆设,是王侯才可坐的。”
难道皇上会亲自来观摩?林晓霜摇了摇头,这不大可能。答案很快揭晓,不一会儿,又有几个姑娘进来,她们的座位却是排在最前面,林晓霜在其中发现了两个熟人,一是颜可久,一是阿岫。
随着这最后一批姑娘坐下,楼上也起了一阵骚动,然后便是几个男女鱼贯而入,依次在案前坐下,那华美的衣裳,珠光宝气的配饰,差点晃瞎了林晓霜的眼。
“啊!锦城公主也来了!”才听孟言欣惊呼一声,那边里姑姑宣布了此刻起不许说话,林晓霜赶紧收回视线,乖乖地坐直,眼睛平视前方。
楼台上国子监祭酒开始宣读考试章程。如司业夫人所说,每科的最后一名,直接淘汰,共计六人,倒数第二和第三名,看总分成绩而定,总分成绩末位的三人,也是直接淘汰,单科倒数二三名不在总分末三位的,与总分倒数十名以内的再比过,前三名胜出,其他全部淘汰。而单科第一名直接通过,总分排名前六的,也直接通过。
楼台上,身着银色锦袍的男子有些漫不经心地将视线落在下方,坐在前排的延平郡主阿岫接触到那目光,眉眼舒展开来,一丝浅笑在唇边绽放,那笑容让旁观者中一众男子差点失了魂。
颜可久含笑着斜睨她一眼,眸中尽是狭促。
楼上的燕王却只是一瞬便调开了视线,目光无意地扫过众人,落在看似认真听讲,实质上摆着淡雅笑容玩灵魂出窍的林晓霜身上,神色有了一丝动容,冷漠的脸上微现惊讶之色。他往后靠了靠,紧随身后的祁亮马上会意,俯身低头。
“一会儿完事,你不用亲去送信。”他手指点了点下方,祁亮顺着看过去,笑着点头:“明白了,王爷!”
祁亮觉得自己与这林晓霜还真是有缘,当年林中一遇,不过是个偶然,谁知道来了京城会再遇上,这也不算什么,可是到了西北大营,燕王带领大军以雷霆之势在三日内将脱脱人与他斡尔赶出关外,摆驾回京之时,王爷新提起来的都尉蔡大虎请他带信回京,指定的收信人居然会是林晓霜。
台下的人面带微笑,轻阖双目,一身淡绿,好似枝头嫩叶,清清爽爽,透着一股灵气,薄薄的唇略施了胭脂,竟然带出几分艳丽。初遇时瘦弱的稚女,竟然出落成了婷婷玉立的少女,祁亮有一丝恍惚。想起蔡大虎略带腼腆的笑容,他微微一笑,那小子倒是好眼光!
措手不及
原以为会按六艺来分科考试,却不是,礼仪是以考试中的表现综合评定,不计分,无过就行,具体考的是倒只是五门,一考书画,二考骑射,三考音乐,四考数,五考作文。从分类看,骑射并做了一门,可知这一项并非很重视,想来因为学生们都是女孩的缘故。
今日参加考试的基本上都是官家小姐,谁都受过专门教育,就连林晓霜也由司业夫人细心教导过,并有好朋友孟言欣从旁提点,没表现出什么差错。
宫中姑姑的目光一个个从她们脸上扫过,而后向着主考的祭酒大人点了点头,表示众家闺秀礼仪过关,祭酒大人便宣布开考第一科——书画。有人抬了书案来,在每个女学生前方摆下一个,上面有文房四宝,出题者是田司业,他将刚才提笔在条幅上写下的试题垂到楼台下,林晓霜抬眼一看,却是以“春”为题,自由作画一幅,并以画为题,作诗一首,时限一炷香。
也就是说,要在两个小时之内做完这个考题,林晓霜边挽袖研墨边构思,想好了,提笔作画,她擅长的花,慢慢勾描,幸好得练了几年,又有司业夫人指导,这毛笔也算使得将就了。她画的是梅花,一枝一叶,都用墨细细描绘出来,用的却不是国画的手法,平日用的是碳笔画花样子,如今换了软性的毛笔,少不得要细心些,还好她对植物熟悉,又画了不知多少次,如今熟能生巧,用毛笔倒也画得不错,只是慢了些,不过一个时辰,够了。画完后题了一首诗,正好在规定的时间内落下最后一个字。
评鉴过程很有趣,颇有些现代选秀的味道,考官们依阅卷后各自的感觉,把绢花放置到每个考生的案头,按优良中差给,优的给三朵花,良给两朵,中给一朵,差就没有,然后各等级的再来评定名次,也是以花为数,量多者胜,遇到同样数量的,就再来PK一次,这个过程倒也不冗长,很快就完了。
旁边有博士用纸笔在已经记录的号牌旁录下各个考生的名次,当场公布前三甲与后三名,然后封存交由祭酒大人保存。前三名里,竟然有两个是林晓霜认识的,第一名是颜可久,第三名是曾芙,怪不得曾芙那么傲气,原来确实是个有才的。听到后三名中没有自己的名字,孟言欣长舒了一口气。
林晓霜冲她挤挤眼,那意思是我都没怕,你怕什么,孟言欣笑了笑,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林晓霜抿了抿嘴忍住笑,瞪了她一眼。
林若秋似是奇怪林晓霜是怎么过关的,直拿眼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