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百米,才停了下来。
林晓霜下了车,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怪不得门口不见车马,原来全都停在了这个类似停车场的地方,一排排地停得整整齐齐,中间间隔着一定隔离,就算哪辆马车要先走,也不会挪不开位置,乍一看去,足有二十余辆马车。在家里修停车场,孟家这占地不是一般地宽。
这还不算,下了马车,便有几个粗使婆子迎了上来,两人抬一顶小轿,将林晓霜和林玉涵请上了轿,抬着往前走,穿过几道垂花门,转过两道回廊,最后停在一座精致宽敞的院落前面。
林晓霜才下轿,披着宝蓝色镶毛边锦裘的孟言欣便迎了出来:“晓霜妹妹,你可来了,我一直盼着呢!”
“欣姐姐,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林晓霜笑道,在两人通信时起,就改了称呼,姐妹相称。
不光是林玉涵,就连孟家的下人也吃了一惊,家中这位三小姐性子最是怪,便是她亲表妹来了,也不曾亲自出迎,平时也没见她与哪个小姐如此亲近,没想到对林晓霜却是另眼相看。
林晓霜向她介绍了林玉涵,林玉涵正想着如何称呼,孟言欣开口道:“五小姐可去过南临?”
“五姐姐一向跟着二伯在京城居住,最远就去过河间,那是她外祖母家,我和她都是昨日才认识,她哪里到过南临。”林晓霜笑道。
一听如此,孟言欣便对林玉涵失了兴趣,冲她点了点头,拉着林晓霜的手进了屋。林玉涵咬了咬唇,跟在后面进去。
宽大的厅里用屏风隔成两室,火盆里燃烧着精炭,每个角都放了个精美的雕花铜架,中有莲花状的玉钵盛着水,用透明的琉璃罩子罩着,散发着氤氲之气,淡淡的橙香味飘散在空中。
林晓霜眼睛一亮,看向孟言欣:“香薰灯?”
“对啊,我二哥设计的,前些天才做出来,正好今日派上用场。”
林晓霜不得不感叹,她不过是提了这么一两句,没想到孟言轲就设计了出来,凑前看了看,原来用的是蜡烛加热,也不知他是怎么弄的,竟没让烛烟溢出,香味却照样飘散出来。
屏风隔开的另一头,有男人的笑声。
“你不是说今日都是女客,怎么也有男子?”
“还不是我二哥啦,他朋友多,本来人家请的都是女客,让他改期却不听,非得跟着凑热闹,”孟言欣嘟起嘴来,“所以我隔了屏风,免得他们打扰了咱们。”
两人正说着,左边的屏风后转出一人来,正是孟言轲,他今日换了一身装束,锦衣玉带,腰间丝绦垂下,中间是一枚精莹剔透的玉佩。
“二公子!”林晓霜先得他招呼道。
“七小姐来了,”孟言轲含笑道,随即眼光瞟到了林晓霜身后的美人身上,“这位是……”
林玉涵面上的胭脂更浓了,睫毛轻颤着低下了头。
“这是我五姐姐。”林晓霜道,又转向林玉涵,“这是孟二公子。”
“哦!林五小姐,你好!”孟言轲笑得温文尔雅。
“孟二公子好!”林玉涵道了个万福,娇嫩的声音婉如黄莺出谷。
“二哥,去招呼你的客人吧,我和晓霜先进去了。”孟言欣不耐烦了,拉了林晓霜转进右边的屏风后,林玉涵看了孟言轲一眼,抱歉地笑了笑,随后跟了进去。
孟言轲站在门边摇了摇头,也自回转。他原是听到林晓霜的声音才出来,还想听听她对自己设计的这个香薰灯有什么看法,性急的妹妹却不给他半分机会,也罢,总归还有时间。
孟言欣拉着林晓霜落了座,给她介绍了桌旁的女孩子,不是这个大人的女儿,便是那个大人的侄女,听来听去,竟全都是些官家女孩。若不是之前林崇严告诉了她孟家的事,林晓霜定会纳闷,如今却是没有半点诧异,在她看来,孟家就是明朝时候的沈万三,清朝年间的胡雪岩,那可是皇上罩着的啊,再加上又是皇亲,纵然以前是商,以后只怕也不是了。
见孟言欣对林晓霜态度亲热,那些女孩都有些好奇。等孟言欣被孟夫人叫过去交待事情时,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
“林小姐,不知令尊在何处高就?”问话的女孩儿叫严紫薇,林晓霜记得是个什么严侍郎的千金,她对那些乱七八糟的官职也不了解,只知道能收到孟家请贴的,官不会低就是了。
“我父亲今年开恩科才中的举,原先是个教书先生。”林晓霜答道。
一桌的女孩皆讶然,看孟言欣的态度,还以为她是哪个当朝大员的女儿,没想到只是个举人之女。
“那……林小姐可是与孟家有亲?”
林晓霜摇头:“不曾,我只是孟三小姐的朋友。”
话刚说完,便看到几个姑娘面上含了一丝轻笑,转过了脸去,桌上再次响起说话声,姑娘们三三两两地闲聊着,只冷落了林家两姐妹。
席间唯有一个叫丁宁怡的女孩子冲着林晓霜笑了笑,看样子是个不多话的,侧了头听别人说,她自己却没发言。
“七妹妹,我……我想出去一下。”林玉涵坐不住了,面色苍白地小声说道。
“五姐姐是要净手吗?”林晓霜问道。
“不是,只是有些闷,我想出去透透气。”
“那让闻竹陪着你吧。”林晓霜说道。闻竹生事稳妥些,有她跟着,林晓霜也好放心。
林玉涵没有异议,由闻竹扶着出去了。林晓霜知她是受不了这席上的冷落,她却是无所谓,没人找她说话,她还要自在些,自顾自抓了瓜子在嘴里闲磕着,欣赏着歌姬的丝竹声,她开始想着下一步的计划。
吴姨娘这里,父亲还态度不明,看大房那边,听说大伯升那个丛五品花了不少银子,只怕这两年也不宽裕,不过是要面子,死撑着场面罢了,如今京城物价贵,比南临的贵了一倍不止,尤其因为有科考,笔墨纸张都涨了价,光是这一笔就要开销不少,父兄还都要应酬,生活必须项可从公中领取,额外的人家是不管的,林家三兄弟手头都手得有庄子店铺什么的,不过林崇严这里一走就是十来年,如今也没多大进项,靠着南临“卖房卖地”的那点儿银子,根本不够开支。
林晓霜自己倒是不愁,只是她要拿出来撑起这个家吗?如果是,又该如何解释银子的来源呢?她不敢让老太太和大房二房的人知道她的本事,如果那样,她的自由就不能保障了,若是进门一家亲还好,偏生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不论是听张氏说的还是她感受到的,那些亲戚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最好的就是分家,不过老太太活着一天,这家就不可能分了,她要顾忌着林家的名声,在人前,她还扮演着母慈子孝的戏码,哪怕老二老三不是她生的,她也一幅慈母的模样。
孟言欣回来,向着几位闺秀拍了拍手,笑道:“颜家姐姐来了,和杨家哥哥抢白了几句,两人赌上了,叫我来唤几个有才的,咱们去和他们比一比。”
闻声便有几个闺秀站了起来,跃跃欲试,她拉了林晓霜,要她一起,林晓霜说道:“我一不会作诗二不会行文,琴棋书画更是不懂半分,去了可帮不上什么忙,再说五姐姐出去了,我还得在这里等她。”
“走嘛,去凑个热闹,不是还有我么,留个丫环在这里,五小姐来了自然带她过去。”
林晓霜被她拉扯不过,只好跟了去。对这些才子佳人的所谓游戏,林晓霜真真是提不起半分兴趣,还不如在地里摆弄她的花草自在。这就好比看过了最美的花,再看其他花都失了颜色一般,她所闻所见的经典实在是太多,这些小姑娘小弟弟弄得再好,只怕也及不上她记忆中曾有的半分。
即景联句
转到左边屏风后面,那里围着火炉早坐了一干人,别的都是男子,只当中一个着桃红衣衫的女子,年约十七八岁,单凤眼,容长脸,样子不是十分美艳,唇边一丝浅笑,却很是吸引人的目光。
这便是孟言欣口中的颜家姐姐了吧,只不知是何方神圣,她身上引人注目的,便是所谓的气质了,古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林晓霜想,看来这姑娘是个有才的。
“颜姐姐,我给你找了帮手来了。”孟言欣拽着林晓霜上前,后面跟了其他几个闺秀。
颜可久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目光落在林晓霜身上:“这么小?”
林晓霜知她误会了,忙摆手向身后一指:“不是我,是她们。”
颜可久恍然,淡然一笑。孟言欣为两人作了介绍,林晓霜这才知道面前这位颜家大小姐可是名满京华的才女,大学士颜文庭之女。
“你便是欣儿说的很会摆弄花草的小姑娘?”颜可久微带了一丝惊讶,“我原以为……没想到你比欣儿小了好多。”
林晓霜微微一笑,没有讲话,拉了拉孟言欣的手,两人退后几步,很快几位闺秀上前,围在了颜可久身边。
“你都乱说我些什么?”林晓霜问道。
“没说什么啊,我听你在信中的吩咐,都没告诉别人你会弄胭脂,只是颜家姐姐对我好,她喜欢花,有一次偶然向她提起你也喜欢花,还很会种,没想到她还记得。”孟言欣在她耳边悄悄说道。
林晓霜点了点头,看了看场中一干男女坐定,开始讨论起来,问孟言欣:“你也要参加她们么?先说好,我可不会这些东西,坐你身边看你得了。”
“好好好,知道了,可是若是难着我了,你也记得提点我两句。”
“我都不懂,如何提点你,那我还是坐远点,你找个会的在身边。”
“你不会?”孟言欣撇了撇嘴,“骗骗别人也就罢了,你可骗不了我,若是不会,是谁找我二哥问策论的?这当中的女孩儿们,写几首歪诗也许还行,论到做学问,除了颜家姐姐家传渊源,别的又有几个会的。”
林晓霜睁大眼瞪着她,一脸愕然,没想到孟言轲把这个给他妹妹说了。皱起眉头,她说道:“你可真别指望我,那是我弟弟在学,我怕他小孩子家贪玩学不好被先生责罚,仗着自己记性好,不懂的地方去请教你哥,回家再复述给他听,哪里就懂得了。”
这是实话,人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她林晓霜就是那只会吟的一个,要让她玩儿原创,那可真是难为了她,乱逮两句,只怕也不是自己想的,都是那些吟过的前人诗篇中的句子。
“好了好了,反正你能帮就帮,不能帮就算了,咱俩在一起,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孟言欣倒是真的喜欢和林晓霜说话。
“美容方子倒是有新的教你,作什么歪诗正诗的,还是你自己来吧。”林晓霜郑重其事地说道。
孟言欣“噗哧”一声笑了。正好这时颜可久向她招手,她便拉着林晓霜坐到了颜可久身边,正好挨着先前问她话的严紫薇。
林晓霜见严紫薇拿眼斜瞪她,自觉地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孟言欣身后,没去挤人家。想来在座的人都不是第一次见面,也没有人做介绍,林晓霜却是不认识,青年男子有五个,孟言轲竟然不在,她随意打量了一下,除了一个满脸痘痘的十五六岁的小子,其他的都算得上俊俏。
“你哥怎么没在?”林晓霜悄声问孟言欣。
“他去前边儿迎客了,他朋友多,还没来齐,这几个是先来的。”
这边说了两句,那边着灰色锦袍的男子已经写出了题来,原来是联句,七言排律,限二春韵。
“哎呀,柳公子出的这题,可要难住有些人了。”一个圆脸的姑娘笑着说道,嘴角漾起两个醉人的酒窝,眼角似有若无,看向孟言欣。
孟言欣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又换上了一幅笑颜,装作无意。回头却对林晓霜耳语道:“这个曾芙,最是讨厌了,专门和我作对。”
林晓霜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别怕,你尽力就是,不过是游戏,最多罚酒时我帮你喝几杯。”
那边柳瓒开了头,写的是“风过梅香飘满亭”。
林晓霜睃了睃,心道这景并没应对,若是在南临,这会子梅花早就开遍了,京城的却还有几个月才到花期。不过座中无人提出异议,便接着这句联了下去。
颜可久接道:众芳谱里早报春。惆怅东君不相顾,
一个叫倪桐的接道:花自无言恨暗生。芳心点点千瓣泪,
该孟言欣了,她本就不擅长联句,再加上有些紧张,一下子卡了壳。
“快说快说,说不得罚酒三杯!”曾芙在一旁笑着举起杯来。
“我想想,容我想想。”孟言欣敲了敲脑袋,侧过了身,不住地向林晓霜使眼色。
林晓霜无语了,还以为这姑娘好歹也能撑个几场,怎么这一上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