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看着绿树成荫。眼前跃然而入的,是想象中余未寅幼年时期的模样。仿佛比如今要可爱一些,更灵巧一些。
了却了一桩心头大事,赵齐光终于是展露了笑颜。没一会儿,竟也趴在桌上睡着了。
待余未寅拿着药粉与布条回来的时候,只听得赵齐光沉重的呼吸声与树上的鸟鸣声相互辉映,倒也是有些逗趣的。
或许是因为疼,赵齐光那只满是伤痕、红肿了的右手垂在了一边。
余未寅悄然坐在了他旁边,轻轻将那只手放回到了桌上。随即,用清水替他洗了洗伤口。这赵齐光显然是睡的熟的,只是哼哼了两下,并未作醒。
因沾染上了污泥,所以余未寅用手绢轻轻的擦,十分的仔细。一边擦,一边向着伤口轻轻的吹起。随即,撒上药粉。又是将他的伤口包扎的仔仔细细。
待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的时候。余未寅只见赵齐光愣愣的看着自己。她略是有些错愕,随即同样报以笑容,“这才应该是世的样貌。”
赵齐光显然是不曾想到,余未寅会说出这样一句话。诚然他心怀大志,可作为世的本职便是吃喝玩乐,糜烂奢侈,醉生梦死。他以为自己已然做到了一个世的最高标准,却不想在这关头伪装竟轻易被识穿。
赵齐光仍旧是恢复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淡淡一笑,道:“是说我这副邋里邋遢的样吗?”
“世自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心中大石放下,余未寅整个人仿佛是变得轻松了不少。随即,又道:“今日多谢世在。”
赵齐光心中一暖,他差点儿就要伸手去牵余未寅的手,却终究还是忍不住。随即,他道:“那你可要好好考虑上回世妃一说?”
玩世不恭了那么多年,即便是讲真心话的时候,仍旧是与说笑无异。这便是赵齐光作为世最大的悲哀。
只见余未寅寡然一笑,道:“世别总是寻开心。这样不好。”
仿佛是真的因为余未寅这一句,赵齐光便是敛起了满脸的戏谑,难得的诚恳,道:“那你替我束发,作为酬谢。”
余未寅愣了愣。随即笑着微微点头。手头并没有发梳,她便用自己的手指将赵齐光的发丝梳散。一下又一下,动作缓慢且轻柔。
赵齐光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感受着这一刻。从没觉得束发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如今却享受无比,若是时光能停止也必然是好的。
余未寅一时间亦是有些恍惚。随即,嘴角不禁挂起淡淡的笑容。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余未寅从一旁的桃树上折下了一根枝柳,用作发簪。
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头一次替人梳头,世莫要嫌弃才好。”
有很多时刻,赵齐光都想紧紧的执着余未寅的手。却终究是忍了下来。最终,只是看着余未寅。四目相对间,两人都是笑了。
而站在院外头,送去了金暮霖后匆匆赶来这儿的余巳崎几乎看尽了束发的这一幕又一幕。却是紧咬着牙,强忍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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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诀别
第十七章
那一日,在送走了赵齐光与金暮霖之后。余未寅站在树下又是待了许久。想着自家父亲,又是其的想念母亲。便是性立刻要玲珑安排了马车,便是要往山上渡寒寺里赶。
一上,玲珑还是念念有词的说道:“我们应当明日去的。今日这去是天亮,回来可真真是天黑了。”
“玲珑你不知道,我心中是空落落的。仿佛今日不去,便要错过些什么。”
玲珑仍旧是担忧,道:“那也应该喊了大少爷一块儿去。毕竟小姐您是个姑娘家。若是碰上山贼什么的……”
话还未说完,玲珑已然是自觉失言,随即‘呸呸呸’了好几下。这才彻底的收了声。
自然,她也知道应当喊上余巳易才比较妥当的。可毕竟这几日老安排两个哥哥去了柜上习。这余巳易本就并不比他人聪明,若是这中间还脱节了,可真真是彻底叫别人笑话笨之余,还落下‘懒’的把柄。
而至关重要的,却是诚如她方才所言。她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要失去一般。甚至还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她心中嗡嗡乱叫。若是她不走这一遭,今日又该没有安稳觉睡了。
一上,余未寅不停的用丝帕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并且一再吩咐玲珑要加快速。也终至在黄昏之前赶到了渡寒寺。
一下马车,她甚至脚下一打颤。几乎是要跪在地上,幸得玲珑眼明手快,一把扶住。
只听得玲珑担忧的说道:“小姐,何必这样苦了自己。夫人在那儿也不会逃跑。”
“逃跑……”余未寅喃喃的说着。
随即,便几乎是往那寺院里头跑起来。本是一切皆慢悠悠的寺院,也彻底的被余未寅打乱了节奏。
将将到了禅院门口,只听得里头的对话。
“庆珍不必再劝。我意已决。”
“嫂,究竟是什么原因,你这样,我可怎么回去跟娘交代。”
“不必再问了。有些话,随着你大哥的离开,也应该跟着一块儿随风散。”
“那巳易同未寅呢?单单是我只去了几次娘那儿,便明里暗里的听到他俩被欺负的事。”
“庆珍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世间难有两全之事。我不想再让自己陷入两难,痛苦一生,我心意已决。”
人说母女连心,余未寅终于知道一直萦绕在自己心中的是什么了。直到了禅院门前,这才安心一些。
那里头,一边是庆珍姑姑好言规劝,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另一头,则是母亲顾兰芝心如止水,回答任何问题都是有条不紊,不紧不慢。
听到后头,她终于是清楚明白了。自己母亲竟是想要剃为尼。
余未寅并没有多的震惊,仿佛这是早该发生的事情。可她的脚却轻轻的踢在了门栏上。惹得里头人的注意。这却是一下叫她有些仓惶。就连走进屋,都是用着奇怪的方式。
她看着屋里的两个女人。颇是有礼貌的打了招呼。
顾兰芝脸色如旧,不停地拨着手中的念珠。一派入定的模样。而余庆珍却是有些不知所措。显然,她连日造访,说话也由窃窃的小声一日日变作了大声,却也压根没想到会碰到余家的人。
“阿寅,你怎么来了?”余庆珍笑着打招呼,可这笑容分明是有些不安。
余未寅怔怔的盯着顾兰芝手中的念珠。随即,张了张口,还是哑口无言,说不出一句话。
可她知道自己心中并没有那么多的慌张。只是,如今这样倒是容易吓到旁人。
只见得玲珑担忧的看着自己。以及庆珍姑姑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欲言又止。
最终,只见得庆珍姑姑气节,用力一拍桌,颇是有些愤慨的说道:“嫂,你女儿就在此处。有什么,你也应该跟她明说。”
话已至此,顾兰芝这才悠悠张开了眼睛,只是盯着自家女儿看。眼神平淡如水,仿佛余未寅只是个陌生人。
这边厢,盯着自家母亲的余未寅却也如顾兰芝一模一样的表情。或许就连内心都是一样的。只听得她淡淡的说道:“娘,我今日会了束发。我给你梳一遍头发吧。”
余庆珍不免帮腔,道:“对,对!你瞧瞧你这乖巧的女儿。”
见顾兰芝点点头,余未寅就如一个孩提那般兴奋。拿起梳便是仔细的将那染有半边白霜的发丝轻轻梳散。随即,淡淡的说道:“兴许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也不知自己手艺如何,若是不好看,娘可不能嫌弃。”
寺院中并没有铜镜。可顾兰芝却是睁大着眼睛,表情惟妙惟肖,仿佛是真的能从墙壁上看出人影那般。良久,只听得她说道:“阿寅长大了。”
“以后,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哥哥。”
“好。”
顾兰芝始终是平静的回答随即,缓缓的闭上眼睛。若是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没有情绪的波动,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但衡量再,她无论如何都是要走这一步的。那么崩溃的情绪给她以及余未寅所能带来的便只有负面的影响。
性,余未寅不哭也不闹。竟还表现的这样大体。心疼之余,顾兰芝也几乎是真的放心了。
余庆珍是震惊,显然方才的对话已然尽数给余未寅听到。可她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竟有这般大气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叫人唏嘘。
少顷,她只是抽出帕抹着眼角,轻声感叹道:“真是造孽。”
又听得余未寅略是带着哽咽的说道:“以后……我就不来了。”
“恩。”
“若是有缘在上碰到,我也不会同你打招呼。”
“恩。”
“你好好保重。”
良久,顾兰芝说着:“你也是。”
坐于她的地步,能清楚的听到从余未寅嘴里蹦出的每一个情绪。可她却选择充耳不闻。即便是满腔的情感,她也只能奉承‘四大皆空’之理。
说话间,余未寅终于是替顾兰芝将头发冠好。
“好了。”此时,天色已然有些沉下去。仿佛是应该道别的时刻。可余未寅却也并未迈出步。
良久,只听得坐的端端正正的顾兰芝说道:“真好看。”
余未寅道:“不好看,你还没瞧见呢。”
顾兰芝却是难得固执的说道:“我的心瞧见了。好看。”
余未寅长呼了一口气,道:“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放下一切便是自在。仿佛她也深受感召。一时间觉得浑身都放松。若然不是看着在一旁哭的梨花带雨的庆珍姑姑,兴许她是真的能见到佛光也不一定。
“阿寅,保重。”
这便是她母亲在尘世间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余未寅没有哭,只是同余庆珍一块儿将这个消息带到了家里。却是余庆珍在老跟前哭得根本停不下来。顺势还揽过余未寅直直道是‘可怜啊可怜’。倒头来,甚至是余未寅要反过来安慰这位眼眶浅的姑姑。
“我这嫂嫂可真是狠心。就这样丢了一双儿女,竟是要剃出家。这哪里是寻常母亲能做出来的事啊。”
“母亲自也是有她的难处。她不说,我们也不问。但若然出家能叫她放下痛苦,何乐而不为。”说话间,余未寅终究是红了眼眶。
这几次见到母亲顾兰芝,她只觉母亲愈发的憔悴。一次比一次更甚。故意的疏远也分明是特意为之。倒是今次,仿佛她脸上有种释然的光芒。是余未寅这辈都未曾在母亲面上见过的。
余未寅印象中,母亲是一个外表其温婉,可内心却刚强如铁的女。感情是看的重的。真要如现在这般放下一切,她自己的内心必定比所有人都痛的厉害。
毕竟,自父亲离世那么多时间。母亲便是自我折磨了这么久。如今终于是能放自己一条生了。即便再不舍,她作为女儿的也不该说些什么。唯有支持。
或许平日里偏执如狂的人。在这样的时候才会大彻大悟。只可惜,几乎只有余未寅一个人想的这样通透。
她大哥余巳易是整整闹了一夜要上山去。终是被老拦着。直到公鸡打了第一声鸣,天刚亮。他便是不顾一切的阻挠,马不停蹄的往寺庙中赶。
只是,却是彻底扑了个空。禅院中空空如也,仿佛这儿就从未居住过人一般。
那一日,余巳易在山头上痛哭流涕。就连父亲余庆丰死的时候,他都未曾这样的悲恸。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说走就走了。明明还存在于这个世,却什么都不是了。即便相见也只是陌。他失去了父,今日又失了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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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暂借的丫鬟
第十八章
近些日来,老总是召集孙孙女们齐聚一堂。仿佛在任何人而言,到了迟暮之年,便尤为重视亲情。每每,她也总能一个人说上许久。
“我看府里这两位小姐的春夏装可得添置了。”
老淡淡的说着,后头的连妈妈便是在口中复读一遍。自老将账务重新掌管在自己手中之后。显然是对于孙辈的购置花费十分的大方。尤其是两个孙女。甚至余未寅还更甚一些。自然,那些也都是在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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