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白哥!”
钟小姐朝他扑了过去,楼少白接住了她,安慰似地拍了下她的后背,这才看向了我。
我知道按理,我应该开口问一下池老爷的。所以慢慢站了起来,问道:“我爹怎么样了?”
他松开了钟小姐,朝我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竟仿佛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莫非是池老爷和池孝林都被打死了?他终于弄到了池家的半张地图?
“池家的事,你以后不要多问。记住你现在是我楼少白的人。现在你和可玲收拾下东西,我已经给你们定了船票,你们去上海。”
我还在狐疑不定,他忽然这样说道,口气是斩钉截铁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钟小姐已经跳了起来,大声嚷道:“为什么?我不走!”
“不走也要走!”
楼少白丢下句这样一句话,转头叫佣人去收拾我和钟小姐的东西。
这太意外了,他竟突然要送走我和钟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不走!”
我也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开什么玩笑!现在让我离开凌阳去上海?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走的。
“我说了算,你们照我说的做就是!”他看了我一眼,口气忽然又缓了些,“等这里的事一完,我就过去接你们。”
***
钟小姐在百般耍赖哭闹俱无果的情况下,最后大约是考虑到我反正也是要和她一道走的,这才消停了下来。我做不来她那些手段,而且以楼少白的独断专行,估计就算我和钟小姐一样地哭闹,最后也是无法叫他改变主意的。就这样我和钟小姐一道被请上了车,楼少白亲自开车送我们去码头。
一路之上,我一直不停地绞尽脑汁,想着怎样才能留下来。或者实在没办法,我上船了后再偷溜回来?但是等车子开到码头,我就发现自己这个主意完全行不通。码头上已经有四个人高马大的便衣保镖等在那里,边上是个看起来像是轮船船长的男人。
“把夫人和小姐安全地送到上海,到了那里就会有人接应。要是路上有个差池,我就枪毙你们!”
楼少白一手扯着钟小姐,一手扯着我,对着那几个保镖说道,不怒自威。
几个便衣保镖肃然,齐声应了下来,边上的船长更是点头哈腰,满口担保。
我心里暗暗叫苦。现在要是这样强行被送上了船,想半路逃脱是不可能了。以这轮船的速度,开到上海就是十几天后了,就算到了那里我再伺机逃脱跑回来,那也至少要二十几天,这二十几天的时间里,说不定什么都已经发生了,我根本耽误不起。
“夫人,小姐,请上船吧。”
船长朝我和钟小姐微微鞠躬,伸手引路。
钟小姐哀怨地最后看了一眼楼少白,慢吞吞地朝踏板而去。我立着不动,看向了楼少白,正对上了他望过来的目光。
他的目光淡然,基本看不出什么情绪,更看不出依依不舍,只是那样盯着我。
“夫人,船要开了……”
耳边响起了阵汽笛声,还在等着的船长不敢催我,只是低声提醒。
“喂,池景秋,我都过来了,你还不过来?”
12
上了甲板站在船舷上的钟小姐回头,发现我没跟上去,冲我大声嚷嚷。
我不能走!
我现在满脑子只剩这一个念头了。要是就这样离开了凌阳,我被那块翡翠送回到了一百年前的这个乱世,又有什么意义可言?
挂着翡翠的心口之处仿佛起了阵汹涌,我脑子一热,什么都没想,丢下手上的行李箱,朝楼少白跨近一步,站到了他的面前。在他惊异无比的目光中,我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亲上了他的嘴唇。
十八章
我的唇紧紧地贴着他的,感觉到他的身体瞬间有些僵硬。大约几秒钟后,我伸出自己的舌尖,悄悄舔刷过他的唇,然后在边上石化掉的众人的目光中松开了他,手却仍挂在他的脖子上。
他反应了过来。我注意到他的神情里仿佛掠过瞬间的狼狈,眼睛飞快地看了下四周,看着我低声呵斥道:“你搞什么……”
“我真的不想走。不管会发生什么,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一点也不怕。”
我打断了他的话,仰头用我能做出的最蛊惑人心的眼神凝视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意外、不解、怀疑、兴奋……他的表情非常怪异,紧紧地闭着嘴,一语不发地对我对视着。
我强压住怦怦的心跳,搭在他后颈上的手不动声色地爬进了他的衣领,用拇指轻轻揉蹭着他后颈正中的皮肤。我知道那是男人的敏感地带之一。
“况且,你还没听我说昨晚我要跟你说的事情……”
我轻声说道,语调温柔,像在梦呓。
“池景秋!不要脸的女人!你给我回来!”
我的身后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般的怒吼,那是如梦初醒的钟小姐在呐喊。我没回头,却可以想象她现在气急败坏顿足叫骂时的样子。
“少帅,夫人……快开船了……”
边上响起了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是那个船长。我和楼少白都没脸红,他的一张老脸却涨得通红,眼睛局促不安地看着地。
楼少白的眼中忽然掠过了一丝孩童般顽皮的笑意,朝我扯了下嘴角,伸手拉下我还挂在他脖子上的手,咳嗽了一声,对着船长和边上剩下的另两个目不斜视的保镖说道:“她不去上海了。你们上船去好好保护钟小姐。”
“是是……”
船长掏出块手帕擦拭了下额头的汗,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急忙转身往链接甲板和码头的踏板而去。
“少白哥,她不走,我也不走!”
钟小姐想踏上踏板回来,却被几个保镖拦住了。
“可玲,听话回上海,我过些时候就过去看你!”
楼少白朝她喊了一声。
踏板收了回去,轮船在汽笛声中,慢慢地远离了码头,钟小姐在船舷上的身影也越来越小,直到缩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楼少白看我一眼,丢下句话,转身自己朝他的汽车而去。
他的背影挺直,脚步像平时那样沉着而矫健,却又仿佛多了丝轻快。
我吐出口气,急忙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我的眼睛一直笔直地看着前方,感觉到身侧的他仿佛不时看我一眼,心中有点发虚。
刚才我那个举动,放在一百年后自然没什么,但在这里,就算用伤风败俗来形容也不算过。楼少白不是傻瓜,就算一时被我蛊惑,情迷意乱地留下了我,过后心中肯定也会起疑。他要是追问,我该怎么回答?
“哑巴了?刚才的劲头哪里去了?”
果然,车开出去十几分钟后,我听见他开口对我说话,语调中带了几分我熟悉的讥讽之意。
我看向了他,他正看着我,目光略嫌锐利,又仿佛有些不满。
我朝他笑了下,有些局促。他现在是觉得我过河拆桥?
“池景秋,你为了留下来,也算是费尽心机了,甚至连这种当众勾引我的举动都做出来了。我不想让你失望,所以你也不要让我失望。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你记住,从现在开始你要照刚才那样地对我。要是再惹恼我,我能留下你,也照样能立刻再次把你送走。”
他竟然说得这么直白,叫我有些惊讶。看他意思,就是要我接下来都要像刚才在码头上那样地哄他高兴,要不然他就翻脸再赶我走。
我承认自己确实是小人,但这个男人,也真的不是君子。
我压下心中的不满,侧头看向他,朝他露出个自己都觉得假得有些毛骨悚然的笑:“知道了。”
“原来的房子修好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他斜睨我一眼,脚下油门踩了下去,汽车速度一下加快。
街道渐渐窄了起来,路上人来人往,有些杂乱,车子的速度又慢了下来。我有些无聊地看着车窗外的一张张脸孔,突然觉到车子一个急刹,整个人就扑到了前档板上。幸好车速不是很快,但也够疼的。
“怎么开车的……”
我刚要骂他,头上一沉,他已经把我猛地往下面按压,自己也伏在了我的身上。
“妈的,别起来!”
他骂了句粗话,在我耳边大吼一声。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噼里啪啦爆豆般的枪响,伴随着路上行人的尖叫之声,子弹从我的头顶身边呼啸而过,耳畔是玻璃碎裂和子弹打在汽车外罩上的尖锐金属撞击之声。
竟然遭遇了一场埋伏暗杀!
我欲哭无泪,这什么世道!我也太倒霉了,怎么会摊上这样一档子的事。只能拼命把自己的身体蜷成一团往挡板下面钻,心中祈祷这汽车的钢铁壳子够硬,千万别被打穿了,那我就要成马蜂窝了。
耳边弹声稍歇,我的头顶一轻,看见楼少白已经坐起了身,一只手操控着方向盘,猛踩油门朝前冲去,另只手从车座下飞快地拎出了一架连发轻机枪,从已经碎裂的前档玻璃朝外回击。
车速很快,几乎像箭一样地向前冲去,但是外面埋伏的杀手不少,甩掉了开始的几个,又有新的从边上的小巷里冒出来,车前车后,枪声不绝于耳。楼少白一边开车,一边操控本来要双手抵肩发射的轻机枪,连我也看得出来,十分不便,他的衣袖下浸染出了一道血迹,不知道哪里已经中了弹。
我一阵心惊肉跳,脱口大喊:“楼少白你到底行不行?”
他飞快瞟我一眼,骂了一声:“闭嘴!待着别动!”
我倒是想听他的,就这样缩在位子下不动,问题是眼看这样要是冲不出杀手的火力包围圈,他万一挂掉了,我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我开车,你对付他们!”
我一咬牙,朝他大声吼道。
他俯身躲过了一阵密集的枪击,朝我大吼:“你行不行?”
“不行也要行,总比两个人都死在这里好!”
我咬牙切齿地说道,豁出去了。
他不再犹疑,猛地将自己的位子往后扳平,顺势仰倒。我生平从未像现在这样地手脚协调,飞快地爬到驾驶座上,半蹲着身子躲避着飞弹。握住了方向盘,猛地一踩油门,把当先冲了过来的一个杀手撞翻在地,剩余的面有惊恐之色,纷纷躲避,汽车势如疯虎般地呼啸而过。
楼少白仿佛有些惊讶,这个时候,居然还哈哈大笑起来,“干得好!”他吼了一声,翻身敏捷地爬到了我原来的位置,端着手上的枪朝外面的杀手射击。
“轮胎被打爆了!”
我尖叫一声,感觉到方向盘在打颤,车身不受控制地歪扭了起来,手一松,差点撞到路边的一道石栏,急忙打了下方向盘,这才堪堪避了过去。
杀手人数虽多,但手上都是单发手枪,楼少白端了轻机枪,心无旁骛,火力上立刻就占了优势,加上我这种不要命般地横冲直撞,一闯出这条两百米长的街道,身后的杀手终于被甩开了。
激烈的枪战声把街口的行人都吓得跑光了,连警察也缩到了不知道哪里,直到这辆已经面目全非瘪掉了两个轮胎的汽车再也开不动了,最后停在路边,几个听到枪歇后冒了出来的警察才认出了楼少白,大惊失色,急忙围了过来。
原来死里逃生就是这样的感觉……
我全身汗淋淋的,手脚发颤地瘫坐在了座椅上,整个人只顾抖个不停。一转头,看见汩汩的血从他的衣袖下不断滴淌而下,他的脸色惨白,愈发衬得眉黑目墨。
“楼少白你不会就这样挂了吧?”
我抖抖索索着从齿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挂了?”
他蹙眉,扭头望着我。
“就是死了!”
我大声说道。
“你放心,就算挂,我也要晚上听完你给我说过你的事情后再挂!”
他朝我哈哈大笑起来;一脸的满不在乎。
十九章
他的伤口在右肩稍下的上臂处,那里的衣服早已被血迹浸染得湿淋淋殷红一片。我解开他衣襟,看了一眼,就知道这颗子弹已经打中了上臂大动脉。他自己用右手去压,却无济于事,血仍从他指缝中一股股不断流出。
城中唯一的一家西医院在城北,离这里开车也要二十几分钟。现在汽车差不多报销了,在凭脚力的黄包车到达前,如果不采取止血措施,我估计他能不能熬到晚上听我说事也是个问题了。
没有橡皮止血带,只能就地取材,我解下了他马靴靴面上的一根长鞋带。
“你干什么?”
他有些惊异地看着我。
“给你止血。”
我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扯过汽车后座上垫着的一块方巾,折成平整的衬垫,缠绕在伤口的近端上方,让一个警察帮助固定后,用鞋带在衬垫上绕了几圈,打了个活结,再用一根从近旁树上折过来的细木棍插入,旋转绞紧,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