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上条在几个小时后就赶回了伦敦,他没有掩饰自己这个很不正常的速度,亚克西斯也没说什么。他们之间早已有了一种奇异的默契,不会去探究对方的某些秘密。
在伯爵府喝了一杯茶小坐了片刻之后,上条也基本弄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算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前天傍晚,就在上条刚离开伦敦不到一小时之后,夏露儿出门去买刺绣用的丝线,回来的路上被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撞倒了。因为 当时天色昏暗,马车上也没有标识,等好心的人叫来医生和警察时,马车早已不知去向。夏露儿当时还很清醒,她坚持自己没有事,只是让人送她回了上条位于伦敦 西区的住处。可是没想到,当夜她就发起了高烧,没到凌晨就停止了呼吸。
估计是撞到头了,上条端着茶杯默默地想。病人当时神志清醒,几个小时之后却很可能因为脑内血管破裂发生血肿,颅压升高导致昏迷和发热,即使在他学习医学的时候,这也是极其危险的症状,放在这个时代,基本没有活下来的希望。
至于买东西都拜托女仆,基本足不出户的夏露儿为什么会想起来自己跑出门去买丝线。而撞伤她的马车又是怎么回事,在夏露儿都已经入殓了的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去追究的了。
就这样吧。上条叹了口气。他虽然对夏露儿没有任何感情,但一个生命以如此无辜的方式逝去,总不会让人感到愉快。
“我后来才想起来那个女人以前是哈里斯家的女仆,不过也只做了没几年,又不是哈里斯府本来的下人,倒也没什么印象。我没想到她在你那里……”亚克西斯皱了皱眉,“至于你家女仆说的那个孩子……”
“…………那是…………”上条放下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再抬起头时,他已经有了决定。
“…………就算是我的孩子吧。”
“‘就算是’?”
“…………是,‘就算是’我的孩子……”上条抿了抿唇,反正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决定收吉贝尔做养子了。夏露儿一死,这孩子算是没有了最后一个亲人。他 的父亲亚克西斯现在这个状态,认亲是不用考虑了。不要说正版的亚克西斯会怎么样,现在的亚克西斯里面的‘芯子’可是克丽斯汀,要是给她知道这孩子是自己的 爱人被人设计生下的,她不一把掐死这个孩子才有鬼。至于夏露儿的娘家……上条不觉得一个纯血贵族家庭会把被逐出家门的女儿生的儿子再接回去,特别是在这孩 子的父亲还是一个麻瓜的情况下。
想来想去,吉贝尔根本不可能有除了跟着他以外的第二条路。现在,也不过就是养子变成私生子而已……
‘……所以说伪善害死人啊,’西园在上条脑海里嗤笑,‘怎么样,水树,现在烫手山芋甩不掉了吧?’
‘………………我说你少幸灾乐祸一点会死啊,我倒霉和你倒霉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你倒霉的时候,我只要看戏就好啦。反正这么和平的世界又没我什么事。’
‘……’被噎得哑口无言,上条嘴角一抽,决定忽视这个没有同胞爱的家伙。
“好吧,你说‘就算是’,那么,就算是吧。”亚克西斯站起身,“听说那个孩子快6岁了,我还没见过呢。有空也带他来这里玩玩吧。……这么说起来,那个孩子,也快三岁了呢……”
“……该隐吗?”
“是啊……那个诅咒之子……我可是一直期待着……诅咒实现的那一天啊……”
留下一句带着低笑的话语,亚克西斯向上条摆了摆手,消失在了客厅的门外。
主人走后,客人自然也不应久留,上条喝完杯子里的红茶,拎起行李,走出大门,上了等候已久的马车。
“回我的住处。”对着车夫吩咐了一声,他在车门关上的声音里闭上了眼睛。
他是直接从魔法部过来的,现在,应该回家去看看“他的儿子”了。
吉贝尔,那个他连印象都没有的孩子。
。
。
。
。
。
。
亚克西斯很帮忙,夏露儿的葬礼前期准备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就等明天出殡下葬了。欧洲的葬礼还有停棺和守夜的风俗,所以几天没回家,上条就发现家里已经被黑纱和肃穆的白色蜡烛点缀得像个灵堂一样。
他再次在心中叹了口气,看这种布置和女仆脸上的忧色,估计所有人都把夏露儿当成他的妻子,这房子的女主人了。
即使他们都知道夏露儿并没有冠上上条的姓氏。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吧,当初交待下人好好照顾夏露儿的是上条自己,而一个单身男性把一个带着孩子的非亲非故的女子接回家照顾,除了这个女子是他的情人,他孩子的母亲之外还真没有什么更加恰当的理由了。
即使是现代社会,这种误会都解释不清楚,更不要说这个时代了。
相信就算他现在解释,或是在夏露儿死后将吉贝尔收为养子,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只会以为是因为孩子的母亲身份低微,上条采取的折中之举而已。
与其让孩子长大之后被流言所苦,还不如先承认下来算了,就当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反正在夏露儿死后,只要自己不说,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孩子真正的父亲是谁。
这个世界,毕竟能使用DNA做亲子鉴定的,只有上条一个人。而血缘魔法,对于麻瓜是无效的。
算了,就当是帮帮这个无辜的孩子吧。毕竟不是什么真相,都是知道了比较好的。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能当好一个父亲,但给这个孩子一个可以自由成长衣食无缺的环境,他还是做得到的。
表情颇为复杂的看了夏露儿的房间一眼,上条一边走上楼梯,一边吩咐女仆:“凯蒂,吉贝尔在哪里?”
“在夏露儿夫人的房间……”想到那对母子与自家主人的相处模式,女仆踌躇了一下,“大人,要我去叫少爷吗?”
“少爷”这个称呼让上条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再次无力的叹了口气,他决定还是默认了自家女仆的叫法,算是提前进入“父亲”状态:“他今天怎么样?”
“不太好……”凯蒂露出了一抹担忧,“少爷今天什么也不肯吃……”
“是吗……”不同于他这个漠不关心的外人,这孩子失去的可是亲生母亲啊。想到这里,他的语气也柔软了下来,“带他到书房来,然后……”他顿了顿,“拿杯热牛奶上来吧。”
说完,他打开了书房的门。
。
。
。
。
。
。
虽说收留了夏露儿母子快四年了,但上条见过吉贝尔的次数寥寥无几,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他对于这个孩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个两岁半的瘦弱的木楞楞的被划破了手指采血样也不知道哭的小可怜。
所以当凯蒂将快6岁了的吉贝尔带进书房的时候,上条很是震惊了一下。
然后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充足的营养对于孩子的成长真的很重要,眼前这个白白嫩嫩的插两个翅膀就可以伪装天使的漂亮孩子和当年那个弱得像只小猫似的小可怜真的是同一个人?
银色的柔软的长发微微的打着卷,蔷薇色的双颊和粉嫩的唇让6岁的小男孩看上去像女孩子一样柔软可爱,而怯生生地表情,红红的眼眶和脸上来不及擦干的泪痕更是可以让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心软下来。
上条自以为没有到铁石心肠的地步,所以,他立刻就心软了。
挥手让凯蒂先出去,他将椅子从书桌后稍微拉开了一点,尝试着对孩子露出了一个最温和的微笑,柔声说:“你是吉贝尔?”
“是的……”吉贝尔咬了咬嘴唇,他抬起头,看着上条的眼神里有拘谨有迟疑,却并没有任何戒备。
这个认知让上条眼中闪过一丝深意,但立刻,他的表情更加柔和了,黑色的眼睛直视着孩子天空般澄净的蓝眸,他试探着问:“那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您是……父亲大人?”带着几分期待几分畏惧,吉贝尔不确定的开口。
果然……上条心中立刻了然,六岁的孩子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年纪了,那么无论是自家女仆私下多嘴或是他母亲的刻意误导,这个孩子多数都听到了点什么。而听到了的这些,显然被他记了进去。
这样也好,省得他解释,上条内心认命的叹息了一下,脸上却是更加温柔的微笑,他点了点头:“是的,吉贝尔,我是你的父亲。”
“父亲……大人……”孩子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但随即,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他那双水蓝色的大眼睛里涌了出来,像是所有的委屈和恐惧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地方,他再也无法忍耐的抽泣了起来,“……他们……他们说……母亲她……”
轻微的叹息溢出唇边,上条不得不承认,就算这个孩子的来历让他纠结不已,他也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硬起心肠来。看着孩子就算哭泣都拚命压抑着不哭出声的样子,他眼神暗了暗,几步走上前去,把孩子搂进了怀里。
“乖孩子,吉贝尔,没关系,以后我会和你在一起……”他低声说着,把他抱了起来,轻抚着孩子的发顶。
孩子因为陌生的怀抱僵硬了一下,但男人的话让他立刻放松了下来,一把搂住上条的脖子,他终于哭出了声来。
“乖孩子……吉贝尔……你是个好孩子……”感觉到温热的水汽渐渐浸透了胸前的织物,上条抚摸着吉贝尔的动作更加轻柔,他一直低声安慰着他,直到这个孩子在他怀里哭到累了,沉沉的睡去。
‘我说,水树,你这次可是找了个大麻烦呢。’在上条将睡着了的孩子轻柔的放在床上时,西园的声音响了起来。
‘啊……’抬手理顺孩子的银发,上条点了点头,眼神是难得的毫不作伪的温柔。
‘……算了……’西园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他意兴阑珊的说,‘反正你总是喜欢找麻烦,也不多这一个。’
‘……还好吧……’他总是喜欢找麻烦?伸二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结论的啊?
‘没有?嘛……随便你啦……不过我可是话说在前面哦,如果这个孩子将来太废,我是不会承认这是我养出来的孩子的哟!’
本来就不是你养好不好,还有,你以为这还是养蜘蛛么,眼前这个是生活在正常社会里的正常的孩子好不好……上条嘴角一抽,不过立刻,他笑了起来,‘关于这点,伸二你就放心吧,我没打算养个纨绔子弟出来……’
先不说他的责任心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仅仅是这孩子身上那以他这个年纪来说已然不算低微的魔力波动,也足以预示他将来的成就了。
不要忘记,就算被封魔药剂弄成了哑炮,夏露儿身上流的,依然是拉克斯家的血脉啊。
医生与少年 03
四年后
“吉贝尔,好了,快到了,把书收起来吧。”黑发的男人看了一眼马车外越来越熟悉的风景,淡淡的说。
“是的,父亲。”坐在他对面的银发少年立刻合上了书本,最后恋恋不舍的看了那本厚得像字典一样的《消失在历史中的黑魔法》一眼,他手一挥,那本书马上变成了邮票大小,乖乖的跳进了他的外套口袋里。
上条看着自家便宜儿子一连串极其熟练的动作,微微点了点头:“你的无声无杖魔法用得越来越熟练了。”
父亲的表扬让少年略显苍白的脸上立刻显出了一抹红晕,他水蓝色的眸子亮了起来,却还是压抑着兴奋,矜持的露出一抹微笑:“不,比起父亲,我还差得远呢。”
“呵呵,”黑发的男人轻声笑了起来,镜片后狭长的黑眸流露出一丝狭促,他嘴角微勾:“如果你的魔药学也像魔咒一样好,我还可以期待你超过我的那一天。”
被戳中痛处的吉贝尔脸色马上白了白,眼神立刻黯淡了下去,就好像连动作都僵硬了。
真是的,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这个孩子还是这么开不起玩笑呢。上条内心叹了口气,只能装作不经意的转了话题:“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比起魔法,我更希望你能在医术上有所发展,至少你的解剖学课程很不错,我当年像你那么大的时候,连解剖刀都不会拿。”
这还真是实话,毕竟他前辈子十岁的时候正埋首于数学化学地理生物,的确是连医学的门槛都没摸到。
“那全是因为父亲您的教导的关系!”到底还是少年,失落来得快去得也快,重又高兴起来的吉贝尔崇敬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在心底里更加坚定了学好医学,将来子承父业的决心。
“说起来,父亲,我什么时候能够上真正的解剖课?”父亲一直强调实际练习是最好的老师,而随着学习的深入,自己也觉得,很多问题理论和操作完全是两回事,虽然已经开始解剖一些小动物了,可是人体和动物毕竟还有着很大的区别。
“哦?这么快就迫不及待了吗?”上条挑了挑眉,该说男生和女生还是有区别的吗?他当年上实物解剖课的时候,可没有那么兴高采烈啊。
“嗯,因为父亲您说过,不了解人体是不能当好医生的。”
“那么,你不会害怕吗?在人身上动刀子?”
“不会啊。”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