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尼不说话。
“现在你可以说话了。”奥丁吩咐道。
乔尼这才清了清喉咙:“根据我的理解,一个热爱自由的人,在争取自己自由的同时,不应该剥夺他人的自由。自由是人所共有的,而非某些人所独有。”
毕竟是在一个神祇的面前,乔尼努力让自己显得博学深邃。如果他真的了解过一些专业知识的话,这时候就该往外蹦术语了,最不济也会说地更绕一些。
但奥丁并没有因此而有任何特殊的表示。
“仅此而已吗?”奥丁的声音有些不满,“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要为他人作出一些贡献吗?”
“争取全人类的自由?”乔尼眨了眨眼,“但有时候,被奴役也是一种基于自由意志的选择吧?就像是戴瑞尼斯的信徒,我看他们也谈不上多自由,仅仅是比那些异教徒奴隶要好上一些而已。”
“但那些农奴并非是自愿的,不是吗?”奥丁突然从五六个人的高度变成了一个与乔尼差不多大小的壮汉,“而你也愿意去救助他们,来自异界的灵魂。”
神圣的光辉黯淡了一些,让乔尼得以看清奥丁的脸。那张脸就和圣殿里的雕塑一样,左脸颊有三道竖着的刀疤,如同鲨鱼的鳃一样,平添了几分凶狠。这是奥丁在诸神面前发誓要为自己的安妮报仇时用匕首划下的伤痕。原本忠厚的脸庞在这三条刀疤的映衬下,隐隐有骇人的气势。
奥丁用他坚实有力的左手揽住乔尼的肩膀,右手在面前一挥,便在面前展现了一幅悲惨的画卷。那是一群在比简陋更简陋的破败的茅草屋中沉睡的农夫,身上没有被褥,彼此紧紧相拥,籍此对抗寒冷的夜风。
“在遥远的霍格姆谷地,在梅斯勒森林,在阿吉尔山脉……在那些新近被艾尼迪亚人占领的地区,有一群人因为坚持自己的信仰而沦为了奴隶,还有另外一群人改变了信仰,但却依旧得不到自由。”奥丁晃了晃乔尼的身子,“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这一幕在维尔萨第二帝国其他地方也会上演的吧?”乔尼咧了咧嘴,“你要我去解救他们吗?”
“不,并不是我要你去解救他们。”奥丁放开乔尼,重新变回了那个六人高的巨人,“我只是在引导你。你不是说自己失去了未来的方向吗?”
乔尼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早上祈祷的时候似乎无意中抱怨了那么几句。
不是吧?那么眷顾我?乔尼有种恍惚感,好像自己在做梦一般……哦,这就是在做梦。
所以是不是应该醒了?
“碍于诸神停战条约,我话就说到这里。”奥丁说完,不再言语。
“你要我怎么做?拯救他们?”乔尼对着那仿佛凝固的巨人喊道,“还是给艾尼迪亚人制造麻烦?还是别的什么?伟大的奥丁啊,给我点指导吧”
没有回应。
“所以,我应该创立一个教派吗?”乔尼颓然坐倒在地上,“或者把那些居民救出来?乘着艾尼迪亚人还没有建立起稳固的统治之前?”
他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些什么,但又什么都不敢保证。艾尼迪亚对维尔萨第二帝国的进攻究竟进展如何,乔尼并不知情。
“啊,对了。”奥丁的声音重新传来,把乔尼吓了一跳,“好好教训一下那些奉自己为唯一真神的家伙,我会奖赏你的。”
“你不是走了吗?”乔尼疑惑道,“奖赏?”
“没有,我只是喘口气。”奥丁摇头,“我很好奇,一个来自其他位面的灵魂能做出些什么让我惊讶的事情。好了,天亮了,你自己考虑一下吧。”
然后乔尼就醒了。
第一缕阳光透过木窗的缝隙射入屋子,驱散了一些黑暗。兰斯洛特还依偎在乔尼身旁安详而眠,一切都很平静,除了大口喘气的乔尼。
“真的还是假的?”乔尼的呼吸渐缓,凝视着昏暗的虚空,“我有那么幸运吗?”
不过要说幸运,还真是勉强啊。虽然是和神祇面对面地交流了一番,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好处……当然,如果乔尼是个狂信徒的话,那他现在就已经别无所求了。
“奥丁说会奖赏我……”乔尼沉吟了一下,轻轻起身下床。兰斯洛特还在熟睡,或许是昨天晚上太过劳累的缘故。乔尼轻轻吻了吻妻子的额头,穿戴整齐,开始一天的祈祷。
他要尝试,尝试突破以往的境界。乔尼要试试看,自己是不是能获得一些更加高端的神术,比如说……
好吧,那没有意义。神力贯体后神清气爽的乔尼失望地站起身来——毫无进展。
看起来奥丁真的只是穷极无聊之下过来调戏了一番这个可怜的灵魂。
“好吧,如果说这是要我自己努力的话,那我就试试吧。”乔尼轻轻点了点头,口中发出“嗯“的一声,觉得自己颇有一点奥特曼准备起飞的感觉,“解救一切的不自由,消灭所有的奴役,让整个大陆都沐浴在自由的光辉之下……用宽容的方式做一神教的事,这可真是个挑战啊……”
不过似乎没有太大的危险。如果艾尼迪亚人已经开始全力巩固新攻下来的领地的话,那就暂时退让,或是在边境骚扰。总之,这下有事情干了,而且看起来很是高尚。
“乔尼,那么早就起来了?”兰斯洛特醒了,慵懒地望向乔尼,“哦,晨祷……”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晨祷……乔尼这么想着,微笑着做到了床边,与兰斯洛特温存了起来。
从这一天开始,乔尼变得活跃起来。他开始在各个子堡里游荡,聚集起奥赛丁的士兵,然后站上自己搬来的木桩上慷慨激昂地演说。乔尼说的是自己对于自由的理解,对于奥丁教义的理解,对于正义的理解。
“光荣的奥赛丁人啊”乔尼挥舞着手臂,环顾四周,“你们的先辈用自己手中的武器摆脱了帝国人的奴役,他们是伟大的。你们享受着先祖为你们争来的自由,是幸福的”
听众们点头。
“但是,大家有没有想过,作为那一辈英雄的奥赛丁人的后代,我们应该要做些什么?我们要如何将先祖的荣耀发扬光大,我们要如何让奥赛丁人都像我们的先祖那样受到整个大陆的敬仰?”乔尼忽视了自己并非奥赛丁原住民
这个身份,“你们有没有想过,将来某一天,会有人指着你们的孩子说,‘看呐那是英雄们的后代他们的父辈都是英雄”
“我们赶跑了白袍”有人忍不住喊道,“我们狠狠地教训了那些黑心的混蛋”
一片附和声。
“维尔萨人也赶走了坦尼亚斯白袍。”乔尼回答道,“虽然今天那些白袍又重新打了回来,但在当年,他们可是实实在在地赶走了白袍,甚至都用不了二十年。”
这是事实,尽管一直被人忽略。这自然是有一些地形上的考量,但维尔萨第二帝国与坦尼亚斯神圣联盟的纠缠的确只持续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当半个帝国的贵族军队奔赴前线之后,坦尼亚斯人就败退了。说是主动撤退也行,但无论如何,白袍退兵了。
论战果,奥赛丁人杀地更多,并且二十年战争的后十五年都是在边境上的拉锯,以及彼此对于敌人后方的袭扰。但……
乔尼能够感受到夹杂了愤怒的失落。
“但我们杀了更多的白袍,并且让他们在面对来自沙漠的骑士时遭受了更大的麻烦。”乔尼跟上一句,算是给奥赛丁的战士们找了个台阶,“但是,你们难道不想完成一些更加伟大的事业吗?”
一阵小小的骚动,然后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乔尼身上。
“解救一切的不自由,消灭所有的奴役,让整个大陆都沐浴在自由的光辉之下。”乔尼表情肃穆,用吟唱般的语调念诵道,“若干年后,当你们渐渐老去,所有人都会记得,你是当年为了贯彻奥丁教诲而不懈奋斗的战士。当路人们经过你们的住宅,他们会敬畏地对身边的人说,‘看啊,这是最伟大的人,他解救了无数被奴役的人民’”
并非所有人都为这段话而动心,但确实有人眼神一亮。
“让你们对于奥丁的崇敬化为对于自由的热爱吧,奥赛丁人”乔尼张开双臂,“奴隶主是这个世界的恶疾,每一个被奴役者都是被人从奥丁的怀抱中夺走的瑰宝继承祖先的意志,布撒奥丁的荣光。白袍用他们的骑枪奴役他人,我们就用我们的巨剑为奴隶斩断枷锁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完成这光辉的伟业吗?”
在六个子堡里巡讲了一番之后,乔尼聚集起了一百九十二个志愿者。这些人大多是年轻气盛的青年人,没有家室,也没有与坦尼亚斯人的刻骨血仇。他们来到这遥远的维尔萨,原本就是为了寻找自己想要的辉煌。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他们在与白袍的战斗中体会了一些先辈的荣耀,但这荣耀已经结束了。现在,他们要去寻找更高的荣耀——跟着这个牧师,实现那更加伟大的理想
这些志愿者中,有二十四个中年战士。他们有更加娴熟的武技,也有更加沉稳的心灵。他们的家乡因为远离二十年战争的前线,所以并未遭受屠戮,所以也谈不上太过刻骨的仇恨。但他们同样有一颗虔诚心灵,为奥丁奉献终生的决心……
简单来说,这是二十四个狂信徒,虽然看起来比正常人还要更稳健一些。
就连乔尼都被这二十四个老兵突然绽放的热情给吓了一跳。他敢保证,这几个家伙要是在路上看见有奴隶商人在做生意,绝对是会冲上去砸开牢笼斩断枷锁,顺便砍了无良的奴隶商和他的护卫的。
这种人在奥赛丁王国确实不少,所以奴隶贸易从来也没进入过王国的边境。
“你们……”乔尼面对面前站得笔直的二十四个老兵——他们特意跟着乔尼来到了主堡,“回去准备准备吧,明天我会召集诸位开一次大会的。”
这一天的招募顺利地超乎了乔尼的预料,也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这家伙把我的士兵都给拉走了”奥芬巴赫在主堡的会议室里发着脾气,“本来就走了一半,现在连一半都不到了光凭这些人,连守卫堡垒的士兵都不够数”
“那你去跟他说呀。”奥达拉嘿嘿一笑,“作为佣兵团的正式团长,他就是把这些人都拉走你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吧?”
“想当年我也是预定过副团长这个位置的……”奥芬嘟囔着,悻悻然做回位置上——那真是很久以前了,当他还打得过乔尼的时候,“我得考虑从维尔萨当地招些士兵了……唉,也不知道那些怯懦的人能不能成为合格的战士。”
“只要训练的好,谁都可以成为合格的战士。”达芙妮从旁插话,“不过乔尼他到底想去干什么?现在还存在大规模奴隶的地方,除了白袍的地盘,就是艾尼迪亚了吧?他要去艾尼迪亚?”
“那就真是找死了。”嘉兰摇摇头,“两百个人都不到。就算个人再强,艾尼迪亚人的强弩一个齐射,照样死光。”
“就不知道兰斯洛特是不是会跟着他去了。”达芙妮担忧地皱起眉头,“想来是一定会跟着去的……危险啊。”
“乐观地想,在艾尼迪亚人刚刚攻下的领地里倒是有一些机会。”奥芬巴赫安慰道,但很快自己也不自信起来了,“但是听说这次艾尼迪亚人是集中了一支大军推进了,乔尼那两百个人……”
屋子里沉默了起来。
打破这阵沉默的,是从外面传来的一声尖叫。这声尖叫隐约可以辨认出是安迪的声音,只不过变调的实在是有些离谱。
“我成功啦”安迪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穿透了房门,与发出声音的人一起闯了进来,“我终于成功了”
虽然早已习惯了爆炸和焰火,但法师这般激动,倒是十分少见。屋子里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决定起身查看一下究竟。
不过他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记得我的板甲是放在那里阴干的吧……”奥芬巴赫突然疑惑地盯着某个空空荡荡的角落,“东西呢?”
微风吹过,带起一些质地可疑的粉末。
于是众人将怀疑的眼光投向了兴高采烈的法师。
第二百二十章奥丁的自由军
每一件优秀的铠甲,在锻造工艺之外,更与主人的保养有关。奥芬巴赫的那件从伯斯林城夏洛特商业协会买来的银亮板甲历经两年多的风吹日晒、沙场征伐而依旧能光洁如新,全靠这位子爵大人每日里的精心呵护。
一件能在日光下闪耀银光的铠甲是箭矢的磁石,但奥芬巴赫显然更加看重外在的威武。就在昨天,他刚刚用最细腻的细沙打磨过板甲的甲面,蹭去了上边或许有或许没有的污渍;又用最清澈的井水缓缓冲刷去附着在金属板件上的沙粒。只等上边的水珠彻底风干之后,奥芬巴赫就要为心爱的板甲涂抹上一层最为高档的油脂,使其与空气隔绝,并且更为光洁。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把那件板甲的胸甲放在一间木屋的墙角的,但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
就算是地上随风消散的粉尘,也绝对不是一套精钢板甲所能遗留下来的。
“安迪”奥芬巴赫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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