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大的口气,你怎么如此肯定?”康熙没有追究她君前失仪,只把目光又牢牢地锁定在怡宁身上。
“孩儿是听胡大夫说的,胡大夫医术高超,就是太医院的太医也有不如,孩儿相信胡大夫。”怡宁虽明知眼前这个不怒自威的人就是当今皇上,她依然不愿意自称奴才,她即是胤禛的小妾,就是大言不惭自称孩儿,想来皇上也不能说是错。
康熙正要再开口,旁边的孙太医却跪倒在地:“皇上万万不可,十七阿哥和小贝勒千金之体,怎可叫一个还没有出师的学徒诊治?” “皇上明鉴!”旁边的一众太医也齐声跪倒。
见康熙沉默不语,怡宁心一横,向前紧爬几步,抬起头迎着康熙的目光道:“怡宁愿以性命担保张大夫的医术。”
“大胆,竟敢对皇上无理!”
“宁儿,不得胡说!” 胤禛和太监的厉声喝斥声同时响起。
“大哥,据你所知,我可曾出过天花?”怡宁不理太监和胤禛,却突然转头问荣勒。
“不曾,从来不曾。”荣勒不解地答道。
“那么,张大夫,我问你,一个从不曾出过天花的人,若是与天花患者亲密接触,会有什么后果。”她又问张琰。
“天花是烈性传染病,没有得过天花的人身体中没有抗体,若与天花病人密切接触,肯定也会染上病,所以天花病人一定要隔离。”
“好,既是如此,请皇上允许孩儿去贴身照顾十七阿哥和弘晖,如果十七阿哥和弘晖出不了这个院子,怡宁就一把火将自己和他们俩都埋葬了,去天堂的路上互相也好有个照应。”怡宁仰着头坚定的目光直视向康熙,没有半点退缩。
“宁儿,你疯了吗?你给我滚开!”胤禛一把拉住怡宁,拖起她就要走。
“爷,爷,你听我说。”怡宁扑倒在地,张开双手死命抱住胤禛的脚,“弘晖虽不是我亲生,但自从我进府后,他一向视我为母,待我诚厚,他即视我为母,我不能不视他为子。现在儿子命在旦夕,但凡有一线希望做父母的都要试试,岂能因患得患失错过了机会?我不进去也可以,除非您能说服皇上同意让张大夫治病。”
胤禛身体一抖,转过身去,“好,我去说,现在弘晖病情危急,只要有一线希望皇阿玛绝不会放弃的,你不许乱来。”说完,他紧步向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康熙的面前,刚要开口说话,就听一片惊呼,忙回头看,却见怡宁乘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之时,连滚带爬已推开院门跑进了去。他起身要追,却被十四阿哥胤祯抱住,不得动弹。
怡宁冲进外院,又冲进内院,见一溜三间正房都紧闭着房门,当下不管不顾一脚踹开正屋的门,却见屋里十分昏暗闷热,两边的窗户都被厚厚的窗帘蒙着,床上两个孩子也被严严地包裹着,脸上的浓泡已经破裂开始流水,屋里只有一个年老的嬷嬷惊慌地望着她。十七阿哥和弘晖早已被院外的声音吵醒,见她闯了进来,都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混蛋!谁叫你们这样做的?”怡宁骂了一声,一把掀开两个孩子的被子,伸出双臂将弘晖和十七阿哥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宁姨,我想你。”弘晖哽咽着哭道。
“小四嫂,我们有病,小心传染给了你。”毕竟是大了两岁,胤礼要平静一些,他常跟弘晖一起玩,自然是认识怡宁。
“十七阿哥,我先抱弘晖跟你皇阿玛说会儿子话。”怡宁无力走更远,只得抱起弘晖坐在门槛上,见外院门前已经挤满了人,康熙站在最前面。
“皇爷爷,晖儿很难受,可是晖儿没有哭,晖儿不能给您请安了。”弘晖窝在怡宁的怀里,有气无力喊着。
“晖儿,好孩子。”康熙远远的见了弘晖的模样,不忍地扭开了头。那拉氏哇的一声哭倒在月香身上,口中只叫着“晖儿,我的晖儿。”
“皇上,皇上,请让我给小阿哥治病吧,草民愿意用身家性命担保,如果治不好小阿哥的病,请皇上诛我九族。”张琰早以是泪流满面,只是不停地向康熙叩头。
“好吧,你就试一试吧。”康熙无力的挥了挥手,“自古道:士为知己者死,我希望你能对得起这丫头对你的信任。”
“皇上放心,草民绝不会辜负皇上和格格的信任。”张琰抬起带血的额头,咬着牙坚定地说道。
“想不到宁格格倒是真心疼大阿哥,难怪平日里大阿哥对她那么亲近。”月香一边说,一边用冰块帮着那拉氏敷她红肿的眼。
“是呀,比起她来,我这个亲额娘惭愧得很。”那拉氏充满感激的叹道。
“福晋快别这么说,有您和宁格格这么疼大阿哥,这是大阿哥的福气。昨天秦福不是说了吗,十七爷和大阿哥的病都已经有了好转,过不了多久就能出来了,要说这张大夫还真是有些本事。”旁边端着水盆的小丫头竹儿也喜滋滋的道。
听了这话,那拉氏脸上露出了笑容,“菩萨保佑,爷也说弘晖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只是听说宁妹妹身上的痘还没有退掉。”
“福晋放心吧,宁格格那么善心的人,菩萨肯定会保佑她的,况且十七爷和大阿哥都没事了,她也一定会没事的。”月香忙宽慰她。
“可不是,我听秦福说宁格格天天哄着十七爷和大阿哥唱歌,说什么是革命乐观主义精神,那曲儿连万岁爷听了都说好,专门派了八爷天天守在门房记录。您说这宁格格平日不哼不哈的,怎么会有那么多新鲜的词?”竹儿也忙提供小道消息。
“对,我也听秦福说了,十七爷和大阿哥不光是精神越来越好,那歌唱得也是越来越好,万岁爷还说等万寿节的时候要让他俩表演节目呢。”月香抿着嘴笑着,替那拉氏净了脸,扶她坐好。
那拉氏对着镜子照了照,心情分外好,站起身就往外走。月香知道这是要去看大阿哥了,忙拎起早已炖好的参汤,紧随着出了门。
路上又遇到了勤嫔,也是正要给那三个病人送燕窝粥,那拉氏忙行了礼。勤嫔也得了信,知道十七爷的病情有了起色,拉着那拉氏的手不放,份外亲切,两人有说有笑地往那边院子走去。
到了院门口,见额而泰在门房立着,知道康熙在里面。额而泰对她俩人行了礼,转身进去通传,便听里面康熙笑道:“通共这么小个屋,装不下这许多人,大家还是都到外面去吧。”说着就带头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胤禛、胤禩、胤祥、胤祯和张琰。勤嫔和那拉氏忙上前见了礼,在一旁站下。
康熙看了看她们身后丫环端着的汤锅,笑道:“这当娘的就是不一样,送得是什么好东西?”
勤嫔和那拉氏相视一笑,刚要答话,就听院子里响起清亮的歌声:
踏上这条路;攀马又弯弓;头枕九州月;脚下一天星;吃苦不言苦;有痛不说痛。人前的汗;人后的泪;都装在行囊中;……
风也女儿行;雨也女儿行;春也美丽秋也俏;一笑百花红!……
你走这条路;千山草色青;我走这条路;万家灯火明;家国一身事;喜忧两相同;铁打的爱;钢铸的恨;都藏在羞涩中;……
风也女儿行;雨也女儿行;寒来暑往四季歌;唱给天下听。
过了好久,康熙才对胤禩说:“老八,这歌是唱花木兰的吧?”眼睛却似有千言万语般地盯着胤禛,胤祥也冲胤禛挤了挤眼睛。
“儿臣也是这样想。”胤禩眼观口,口观心,面无表情地答道。
“花木兰,好呀,奇女子,真是奇女子呀。”康熙低声喃喃了几句。
“皇阿玛这是赞花木兰呢,还是赞小四嫂?”旁边胤祯突然问道。
“当然是赞花木兰!”康熙瞪了小儿子一眼,又突然问胤禩:“前些日子的曲子都记下了?”
“记下了,皇阿玛喜欢的一条大河波浪宽,礼部正在排练,今冬年夜大典就可以演出了。”
“你们只当这仅仅是首歌,却不知道这样的歌有什么用处。”康熙用手点着胤禩,“还有那几首,《我们都有一个家名字叫中国》、《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这样的歌不光要在大典上唱,还要推广到全国,要妇孺皆会唱。难道你们还没有当年闯贼利用童谣拉兵招马的手段?满汉一体、民族团结是个大事,礼部不要把精力都放在大典上,抽出些人手也编些这样的歌曲出去传唱。实在不行,就要不耻下问,多去你四哥府中学习学习。”
“皇阿玛英明,也只有皇阿玛如此广博的学识才能有联想到如此高明的手段,儿臣佩服。”胤禩满脸堆笑,心中对胤禛满怀嫉妒,一旁胤祥和胤祯偷笑不已。
康熙不再理他的儿子,又转向张琰,“照你刚才所说,她们三个再有十来天就可以痊愈了。”
“皇上圣明,正是如此。”虽然张琰出身草莽,但驾不住这段日子里隔个三五天就见一次皇上,终于也能够正常答话了。
“好,到时朕重重有赏!”康熙很高兴,想了一想又说:“另外,你上次提出的建立传染病预防研究院的事朕也准了,朕已下旨给老三叫他筹办,他有编辑图书的经验,你的人工种痘术正好由他来牵头推广。好了,你们该干什么就都干什么去吧,老四,你跟朕来。”
胤禛跟在康熙身后正在揣摩父皇找他有何事,却听康熙道:“这个丫头此次是立了大功,也该有个封赏了,回头你向宗人府递个折子,把她的位份升一升,就是侧福晋吧。”
“儿臣谢父皇关心。”胤禛忙跪下叩谢。
“不必了,你这个媳妇是有福气的人,这原也是她应得的。只是我不明白,她嘴里怎么会有那么多新鲜词?还皇上把雨露洒下来,皇上把幸福来播种,亏她想得出来!”
胤禛低下头干笑两声,“这个儿臣也不清楚,大概她书看得多了,不是说背会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偷吗。”
“你这个媳妇可不只是吟诗那么简单,没看见老八嫉妒得眼珠都要掉下来了?怪不得连你都管制不了,怕真是个不要命的主儿。”康熙呵呵一笑,不理儿子的尴尬,自顾走了。
摊牌
话说因为怡宁救了弘晖和十七爷,得康熙亲点,被提升为侧福晋,这小妾的地位是更加稳固了。德妃娘娘和勤嫔也赏赐了不少翡翠首饰――因弘晖和十七爷的缘故,大家都知道了怡宁喜欢翡翠。半个夏天,怡宁凭着一张把死人能说活的嘴,愣是在承德避暑山庄混了个风升水起,直到立秋,才随着胤禛回到北京。
这天,怡宁正关着门赖在炕上边数百宝箱里的宝贝边傻乐,就听门啪嗒一响,抬头见是胤禛走了进来。她冲他点点头,行了个微笑礼,便又低头开始用放大镜照自己的宝贝。胤禛径直脱了鞋,上得炕去,揽过她的肩膀看她手里正拿的东西,见是一只黄翡的凤头簪子,便问:“又是从谁那儿哄来的?”
“不是的,叫你一说好像我就会坑蒙拐骗似的,这可是前儿个我花了二十两银子买的。”怡宁把簪子冲他晃晃,“好看吗?伙计一开始要二百两银子呢,少一分都不卖。我兜里只有二十两,正要走,没想到从里屋出来个帅哥,大概是掌柜的,二十两就卖给了我。”
“哦?”胤禛听她这么说,拿过簪子细细看了看,“奇怪,这簪子虽说用料和做工都算不得是极品,可也是上等的货色,要二百两银子并不多,这个掌柜怎会赔本卖给你?你是在哪里买的?”
“真的?这么说我捡了个大儿漏?”占了便宜的怡宁顿时喜笑颜开,抢过簪子就往头上戴。“我是在德胜门西边胡同的第一家买的,店铺好像叫什么揽古斋,明天叫上茗薇一起去。”
胤禛低头想了一会儿,明白过来,冲门外看到:“秦福,你进来。”
秦福应了一声,推门进来,冲二人打了个千,“爷有什么吩咐?”
“德胜门西边胡同第一家店铺,你可熟悉?”胤禛问道。
“熟悉,是揽古斋,爷有东西要买?”
“你现在就去一趟,见到掌柜的,就说是我说的,既然他的老板要送人情,就干脆一点,别那么小家子气,叫他把二十两银子还回来,不就是块破石头!”
秦福笑着答应了,退了出去。
“你和揽古斋的老板很熟?”怡宁迷惑不解的问道。见胤禛不搭理她,想了想,又问:“那他是有求与你?”见胤禛还是不吭声,不耐烦的捶了他一下,眼珠一转问道:“既然如此,我明天是不是可以带茗薇一起去,东西随便拿,不用付钱?”
“想什么呢?谁允许你随便上街的,府里的规矩都忘了?”胤禛板起脸,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原来爷和那老板的关系也不是很铁。”怡宁有点儿失望,转眼又高兴起来,抱着百宝匣得意道:“想不到我也能有今日,能守着这么些个宝贝,我也满足了。”见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