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侍从一脸地为难。
坐这里?要是他坐在这里,她还怎么逃?梅林心下一急,连忙出手阻止了荆世修欲坐而下的身体:“荆国主,还请体谅这里座小地窄,您还是去您的上座吧。”
荆世修身形一顿,他没有料到梅林会如此果断地拒绝他。倒也无所谓难堪,如果她不愿意……
“荆某叨挠了。”荆世修温言而退,旁边的侍从闻声连忙移动步伐在前面为他引路。
这一幕自然被许多有心人瞧在眼里,或猜测,或忌妒,或不屑,或鄙夷,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梅林也只能淡然处之。
很快,琳琅宴便开始了。自冀阳督都韩致远发言致词后,便有各路音乐才子在宴上大献技艺,其中也不乏许多自恃清高的名门之秀。
梅林看着这极尽奢华的歌舞升平,脑中浮现的却是战火纷飞的硝烟弥漫,这里的繁华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轰然爆炸,紧接而来的就是一场声势浩荡,惨绝人寰的天下大乱。梅林没有真正见过大规模的战乱,但她却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一场杀戮血腥。
她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也明白这都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但此刻,她突然有些坐不住了。
她将手慢慢地伸进了怀中,将墨香递给她的那件物什小心地握在手中一遍遍地抚摸摩擦,眼睛里闪现的是罕见的浮燥与不安。
这时,旁边有人轻轻地推了推她,她蓦地回过神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这位小姐,上卿大人家的三小姐将寻音球抛给了您。”旁边的公子轻声地提醒她。
“寻音球?”梅林不解,向周围扫了一眼,竟然发现此刻所有人都在以期待的目光看着她。而在自己斜对面的座位之上,更有一个女子面带挑衅,眼神怨愤的盯着自己。
真是莫明奇妙,正当她要继续询问之时,上座的韩华阳突然离席,慢慢地朝前走了两步,仪态优雅地看了看众人,笑道:“梅姑娘是外人,恐不知道咱们冀阳琳琅宴的规矩,诸位不要介意。”
众人一听韩华阳发言,所有的目光便从梅林身上撤回,齐齐地放到了韩华阳的身上。梅林略略地扫了一眼,发现此刻众人的脸上无不恭敬,无不带着殷殷的期盼,由此可见,此女在冀阳人心目中的地位真是非同一般。
正想着,韩华阳已经把目光礼貌地放到了梅林身上,客气地询问道:“梅姑娘,不如让华阳为你解惑可好?”声音温沉厚重,且又不失女子的柔美,就像软床下暗藏的刀子,既带着一份威严,又完美无暇地掩去了锋芒。
这冀阳城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个女子?
梅林眼眸一亮,微微点头笑道:“那就劳烦韩小姐了。”举止不卑不亢,颇有一份男子的率性与洒脱。
韩华阳唇齿含笑,说道:“我冀阳一年一度的琳琅宴,其中有一项乐技的比斗,是以寻音球的传递作为比斗的延续,通常向众人献完技艺的乐人会把传音球丢给自己期望比试的下一位乐人,如果该位乐人的挑战被下一位乐人接受,那么他们二人将接受众人的裁判,乐技被评为优胜者,有资格继续传递传音球,寻找下一个比试者,直到琳琅宴上评出乐技最高的琳琅。”韩华阳说完,又谦逊地扫了扫众人,问道:“诸位,华阳说得可对?”
“二小姐所言即是。”
“二小姐所言无差。”
……
韩华阳话音一落,立即响起一片恭维虚夸之声。
待众人的喧哗之声渐渐退去,梅林微微地侧了个身,面向众人,耸了耸肩,坦然道:“原来是这样,真是抱歉,梅影不会弹琴。”
毫不迟疑,全无羞愧,在以乐技为最高荣誉的琳琅宴上直截了当地回答众人自己不会弹琴,这个女子居然有如此的气魄和胆量?韩华阳不禁一愣,但随即绽放了一个笑颜,圆道:“梅姑娘不必着急,虽然时下琴风盛行,但乐技的比拼并不只限于弹琴,姑娘也可选择吹箫,奏笛。”
“我也不会吹箫,奏笛。”梅林继续不以为意地回答道。
远处正襟危坐的吴天邑,嘴角突然地向上弯了弯,冷峻异常的面容上似有了一丝笑容。
对面一直面色温和的荆世修,此刻淡淡的笑容里又更添了一份暖色。
旁边优雅入座的墨香公子,身着宝墨儒袍,一身的高贵清华,看着女子的随性放纵,竟慢慢地将目光投向了划空而过的三只飞燕身上……
而梅林的前方,却响起了一声明显的嗤鼻之声,紧接而来的是女子洪亮而清脆到足以让宫中每个角落都能听到的声音:“姑娘这是要放弃了?”
梅林寻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一个面若桃花,眼眸如水的女子正一脸不屑地瞪着自已,目色中似还带着一点敌对和仇视。梅林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过这位姑奶奶,于是静下心来将今天的事过了过,才想起了刚刚荆世修入场时曾在自己这里驻足停留的事。
原来是这样,梅林突地想起了月蛮常在自己耳边说起的一句话:女人要是看女人不顺眼,九成九是因为嫉妒。
梅林禁自地笑了笑,颇有些埋怨地朝着上座的荆世修看了一眼,然后慢慢将目光放回女子身上,眉角微扬,嘴角含笑,问道:“这位,便是上卿大人家的三小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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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琳琅宴 (3)
更新时间2011…3…14 12:31:01 字数:3079
“不错,小女子秦甄,还请姑娘见教一二。”自称秦甄的女子站了起来,迎着梅林的目光,大大方方地回道。
毕竟是注重礼教的文化古都,就算在如此张扬和嚣张的语气之下,还能无视自己高贵的上卿小姐的身份,对一介平民自称小女子,也算是难得了。
梅林淡淡一笑,也慢慢站了起来,“只怕要让小姐失望了。秦小姐技艺精湛,梅影自认不懂音律,不堪与小姐比试。”
秦甄眼角划出隐隐的得意,讥道:“既然如此,你可知道自动放弃比试资格的处罚?”
“哦?还有处罚?”梅林微一抬眉,看了看前面的韩华阳。
见梅林朝自己望来,韩华阳闲适的面容微微地动了动,笑着说道:“梅姑娘非我冀阳之人,这处罚嘛,我看能免则免了吧……”
然这不轻不重的语调在梅林看来却有着意味深长的含义。她可不愿别人借着自己在人前卖弄操行品德。
心中已然不耐,梅林突一挥手,止住了韩华阳的软语,“入乡随俗,梅影愿意接受处罚。”
韩华阳一怔,秦甄却是一喜,她连连示意了静候在一旁的自家侍女,俯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才笑着望向梅林,温文有礼地说道:“既然如此,秦甄就不客气了。琳琅宴的规矩向来是传音球的传递者可以自行对拒绝接受比试的乐人提出任意一个惩罚。梅姑娘是外人,不懂这里的规矩,因此秦甄也不多加为难姑娘了,就请梅姑娘罚饮一杯我冀阳的‘美人醉’如何?”
仅此而已?梅林略带疑惑地扫了她一眼。不一会,她旁边的婢女便准备好美酒端着托盘慢慢地朝着梅林走来,恭敬地立在了梅林的身前。
梅林二话没说,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然酒刚一入喉,梅林便觉得一股辛辣异常的刺激感充斥着她的嗓子,就像是喝下了整一杯子的辣椒水,顿时辣得她每根神经都在颤抖。这哪里是酒,分明是秦甄那个贱人在酒里做了手脚,可是自己太过大意,竟毫无防备地一口饮下,如今酒已入肚肠,哪里还能挽救。梅林恨得牙痒痒,刚想出声怒骂,突然一阵辛辣回喉,直呛得她连连俯腰咳嗽起来。
这一开始咳嗽,喉间的辣痒简直就没法收住,梅林狼狈地撑在了后面的石墩上,一下接着一下地猛咳了起来,直咳得她眼泪直流,浑身颤栗。
琳琅宴向来是音乐圣地,众人一见梅林如今这般地不修边幅,撕心裂肺般地咳嗽,只觉得她真是有辱斯文,折辱了音乐殿堂,顿时纷纷摇头叹息,面露轻蔑。
远处的荆世修觉出事情不对,早已面如凝霜,匆忙地从座位上下来,抚住梅林的背部,小心地为她顺着气,梅林回头一见是他,想起这场恶作剧的源头便是此人,一时间新仇旧恨,竟有些赌气般地全部笼上心头,几乎是想也不想地狠推了他一下,复又继续地俯身咳嗽。
被梅林推开的荆世修也不见恼怒,只是回过头去凌厉地盯着秦大小姐,问:“这是怎么回事?你给她喝了什么?”
秦甄本是一脸得意地瞧着梅林的狼狈样子,乍一听荆世修凛冽的追问,突然间竟有些胆怯,她小小地退了一步,有些底气薄弱地喊道:“我冀阳的‘美人醉’是天底下最烈的酒……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喝得了的……她……自己不会喝酒偏要逞强,关我什么事。”
见她话语中颇显慌乱的神情,荆世修眉头一紧,已料到必是这个女人从中耍了什么手段,心中顿时生出不悦来,刚想出言教训,只听到上座传来一个冷冽异常的声音:“姑娘居然不把我大吴的‘春风渡’放在眼里,说冀阳的‘美人醉’是天底下最烈的酒?”
众人一惊,连连回头看去,只见那位从入场至今,一直冷言寡语的大吴皇帝正睁着一双邪魅的丹凤眼悠悠地看着说话的女子。
同时被俩位天人之姿的男子注视,这本是女子们梦寐以求的事,可是此时,秦甄却从心底生出一种瑟瑟的寒意来,她强自定住了心神,对着吴天邑回礼,“秦甄失言了,还望吴皇陛下不要怪罪。”
见吴天邑不应不答,仿若没有听见一般地将目光放远,一旁的韩华阳上前了两步,在吴天邑面前娉婷拜倒,柔声礼道:“秦小姐性情直率,说话之间多有得罪,还请吴皇陛下见谅。”
此刻的韩华阳,一颦一笑,丰姿清雅,仪态优美,已是将女子的婉约柔美礼仪贤淑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加之她本身的倾国之姿,便是一个眼波流转间似也能透出盈盈水光,直看得人心神飘渺,已似不在人间。
韩华阳浅浅的微笑,微微地俯首,早已对众人垂涎艳羡的目光习已为常。但眼前这个人……是太过骄傲了么?竟然扫也未曾扫过她一眼……她自信自己的美貌与仪态已经是无懈可击,但各人喜好毕竟有所不同,难免会有一些人不将女子的美貌放在眼里,但就算如此,他身为雄霸一方的大国政客,此次前来冀阳,难道不正是为了向自己求亲示好的么?
美人可以不要,江山呢?
难道这个男人不仅没把她韩华阳放在眼里,就连这整个冀阳,也都不曾放在眼里吗?
想到这,韩华阳不禁小小地颤抖了一下,她突然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有些像市井小巷里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从未有过的窘迫难堪之感突地涌上心头,迫得她跪立不安起来。
有时候,一个女人的恨意就是来得这么快又直接,她可以在一秒钟之间爱上一个人,也可以在一秒钟之间恨上一个人,韩华阳此时,正是彻彻底底地从心底恨上了这个人,以至于很多年后,即使她已身披霞冠,俯看众生,仍然只要有人一提起这个男人,她便由心而发地生出不可理喻的恨意来。
而事情的起因,仅仅是因为这个男人的一次无心傲慢。
韩华阳的尴尬并没有维持多久,久经人事的她又怎么会让自己深陷如此不堪的境地?吴天邑不作应答,她便禁自站了起来,缓步向前移了两步,不动声色地拉开自己与吴天邑的距离,朝向秦甄的方向,带着轻重适度的责备,说道:“秦小姐,我琳琅宴上贵客众多,往后切不可再如此鲁莽,以免有伤我冀阳与各友国之间的友谊。”
三言两语,既免去了自己的困境,又在众人面前不失礼节。这就是韩华阳?梅林终于慢慢地止住了咳嗽,因辛辣刺激而膨胀的神经也渐渐恢复到了正常。她抬起腰来,整了整发容,转了个身面向了秦甄与韩华阳二人的位置,清亮地说了一句:“秦小姐说得不错,这‘美人醉’果然是世间罕见的烈酒,绝不是吴国的‘春风渡’可以相比,有机会,我梅影倒想跟秦小姐同桌共饮一番。”
刚听梅林说‘美人醉’之烈远胜吴国的‘春风渡’,秦甄有些惊奇,紧接着又听她说要跟自己同桌共饮,不禁又有些心虚起来。一惊一虚之间,她万没有料到这个女子竟然没有揭穿她的小把戏,而是将此事掩过……她的心底蓦地生出些许不安来。
见秦甄不说话,梅林淡然地笑了笑,问道:“莫不是秦小姐的酒量也跟梅影一般,喝不了两口便要仪态尽失了吧?”
“我冀阳人人都会饮酒,秦甄亦然。”秦甄脱口而出。
梅林笑意盎然,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