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咙干涩,浑身颤栗。记忆画面几经变幻,从初见连城璧时惊艳痴迷,时至如今的追随仰望。
他一直以为,连城璧永远会是高高在上的连城璧。也许不懂情爱,却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可是他错了……
他甚至没有看见那一个人的模样,只见到了连城璧的义无反顾!
他两眼通红,左胸口痛得几乎要他直不起身子。他张开手掌,愣愣凝视尤带着热度的水滴,终究只是缓缓攥指成拳。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不看悬崖一眼,只抱起已然昏厥的沈璧君,踉跄着转身离去。
——连城璧是绝不会死的!绝不会就这么死的!
他便回去无垢山庄……
等他归去!
连城璧陷入昏迷,在树枝阻滞下,下落比之萧十一郎慢了片刻。
随着一声闷响,萧十一郎便坠入那一潭沼泽里。
——他早知道这里有一潭沼泽。
萧十一郎这一生几乎都在努力活着,纵使世人污蔑误会,他也一无所谓。
这样的人,怎么会想去死呢?
他只是想造成“死”的假象,脱离连城璧视野,给永不相见留个完美理由罢了。
他怎么能想到,连城璧也跳了下来?
一想到连城璧,他心中又慌了起来。
他已听到了连城璧坠落的声音,与他相隔有些距离。他尝试着游过去,他想说许多的话,也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想要问连城璧。
他更想握住连城璧的手……好告诉自己,这是真实。
他已经忘了,若人陷在沼泽之中,是越挣扎,便越陷越深。
他差点淹入沼泽里,与连城璧的距离却一点没拉近。
他只能无奈放弃。
沼泽是顺着一个方向流动的,只要躺在沼泽上不动,总能到岸边。
萧十一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心急如焚等着沼泽将他们送到岸边。许是片刻,时间又好像过去千万年,他才又能握住连城璧的手。
贵公子一身泥沼,紧闭着眼,静静躺在岸边烂泥里,一无知觉。
萧十一郎心下一颤。
他猛然想起连城璧下坠时,后脑撞断了树干,心中旖旎迅速消散。他摸了摸连城璧的呼吸,安然平稳。再将人抱到怀里,轻抚了抚他的后脑,并无任何血迹。
是了,沼泽形成不知多少年,积累了许许多多的草药腐烂其中。对于外伤功效,几乎是比飞大夫的良药更佳。
就算是他胸口的刀伤,也在浸泡沼泽里,迅速止血开始愈合。
他再翻看连城璧的手,附着其中的岩灰已被沼泽洗去,血也止住了。只是情况不大好,中指指尖甚至露出了白骨森森。
萧十一郎顿了良久,终于解开连城璧上衣,浑身检查一番。见他再无任何损伤,这才松了口气,重新为他穿上。
解开时,萧十一郎满心担忧。此刻浑身放松,自然也看清了眼前细腻白皙的肌肤。
他心跳一顿,而后有如擂鼓。
终究只是深呼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旖念,抱起人辨认了方向,缓缓走去。
萧十一郎不过走了几十步,映入眼中的景色却豁然一变。
东晋有个诗人,曾写过一篇《桃花源记》,寥寥数语便叫世人对那一片净土期许向往。
而眼前之地,仅从风景来说,比之那桃园大抵亦是不遑多让。
【眼前之地大概千百年前还是沼泽,是以土地肥沃,花草长势极佳。
再加上群山合抱,地势又极低,所以寒风不至,四季常春。在别的地方早已凋零枯萎的草木,在这里却正欣欣向荣,在别的地方难以久长的奇花异草,在这里却满目皆是。
就连那一道自半山流下来的泉水。都比别的地方分外清冽甜美。
泉水旁一片不知名的花树丛中,还有间小小的木屋。一丛浅紫色的花,从屋顶上长了出来。】【原著】
这里便是萧十一郎的家。
萧十一郎到底是个浪子。
他向往世间所有温暖安宁,便在偶然发现此地后,迅速盖了房子,当作家。
可便因萧十一郎是个浪子,他从不称这里为家。
这地方虽安宁,却太过死寂;虽平和,却不够温暖。
他到底还在等一个人,与他一起住到这里。
如今,他已经等到这个人了。
这里,也就真正成了他的家。
萧十一郎已有许久未归来,屋中也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放在从前,他从不会在乎。但一想到怀中人洁癖,他也就分外在乎起来。
他先将人放到泉边厚草地上,飞快撕了自己身上的破衣服打扫屋子。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将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此期间,胸口伤痕又有些裂开。他去取了沼泽污水,涂抹在上面。
连城璧还在昏睡。
此刻的他紧闭着眼,脸庞弧度尖锐冷硬。萧十一郎痴痴看了许久,才被自己肚子发出的咕噜声惊醒。
他猛然想起没有什么可以给连城璧吃,便飞快起身往谷外奔去,想要弄些小米回来。
而后又要准备衣物、被子,碗筷……
纵然麻烦,萧十一郎却觉得心中说不出的欢喜快乐。
只是这样静静看着他,竟亦是满足如斯。
连城璧睡了两日,萧十一郎出去打猎时想,是否要带连城璧去看大夫。
一旦出谷……便再不复如此生活。
萧十一郎心中沉闷,他拎着两只兔子回去,一如既往先打开门,去看连城璧是否醒来。
他先是一愣,而后眼中满是狂喜。
——连城璧已经清醒过来。
他连城璧坐在床上,满面苍白靠着墙,紧紧拢了眉。他一手抚额,像是静静思索为何会在这里。
萧十一郎眸光闪动,不禁开口唤道:“连……”
他只说了一个字,剩余的全部噎在喉处,再说不出一个字。
因为连城璧已抬头看他。
连城璧静静抬头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的、惯有的温柔笑容。
他的脸色虽呈现出病态的苍白,衬着他的目光,看起来却并不虚弱。
褪去这些,只余深不可测的……疏离。
萧十一郎已觉出不对。
此刻连城璧虽然坐着,却更像站在高处,冷冷俯瞰着他!
自他与连城璧相识,他从不会如此。
萧十一郎的心缓缓下坠入深渊。
连城璧细细端详萧十一郎,双眼微眯。
良久,他才淡淡道:“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2更达成~~~在这星期划下完美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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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连少摔下悬崖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答案:A,失忆。B,成白痴。C,失忆加成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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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夕阳之前(一)
夕阳之前(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看了秦淮河,乘船在上面游了一圈。 下来几个小时只觉浑身都在水面上上下下晕晕眩眩的荡漾=。=
于是要是XXOO在船上,又是神马光景呢【喂!
ps;上章有奖竞猜,荒淫“没留名字的朋友”,“清清”,“罗奈幻刖”,“酱油党飘过”,“公1子1无1伤”,“非不愿”,“释影流年”,“悠”酱们猜对鸟~~~在此献上本淫香吻一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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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手一抖。
连城璧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他神色淡漠疏离,再不复往日温和。
萧十一郎满目悚然。
连城璧眼中没有任何心疼,依然冷淡瞧着他。
夕阳将落。
金黄光晕残余,只出现一线红霞浮在天边。但很快瑰红就要渲染整个天幕,成血色残阳。
而后,天很快就要黑了。
萧十一郎生了火,默默烤着他猎来的兔子。一边还煮着小米粥。
这两日多来他一直重复这般动作,却从无一次是这般心如死灰。
连城璧靠着墙壁,默然凝视天边残阳。
这已是他“失忆”之后的傍晚了。
萧十一郎一次又一次的看他,在连城璧觉察后又转眼凝视他叉在树枝里的兔子。
连城璧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萧十一郎忍了又忍,终于再一次轻声道:“你——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连城璧笑了一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萧十一郎的声音越来越轻:“可你记得……记得你自己,记得沈璧君……”
他试探过许多次,终于确定,连城璧还记得自己名字,记得无垢山庄,记得一切一切……记得沈璧君。
——唯独,忘了萧十一郎。
就好像有人把连城璧记忆里有关于他的东西拭去了。然所有皆留着,唯独擦去了这一些,又叫他情何以堪!
连城璧嗤笑一声:“连城璧是什么身份,本少自然记得。你又是何人,本少又何须记得?”
萧十一郎浑身一震。
——他已发现了不对!
他按下胸口骚动,深吸一口气,猛得攥紧树枝:“你在说谎!”
连城璧淡淡凝视着他:“是又如何?”
萧十一郎不可置信凝视着他:“你根本没有失忆?!”
连城璧依然是道:“是又如何?”
萧十一郎心中怒气攀升,一字一顿道:“你没有失忆!”
连城璧静静看了他很久:“本少说过了。烽火中文网是,又如何?”
萧十一郎闻之一愣。
他从未听过连城璧此般不在乎的语气。
他心中惶恐不定,死死盯着连城璧,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受伤。但见他笑意一如既往漫不经心,终究压下全部的情绪,只是攥指成拳,转身便要出屋。
身后是连城璧的笑声:“你又要逃了么?”
萧十一郎脚步慢了下来。
入耳的声音依然在笑,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冷:“本少说的话,你什么都不信。你只想逃避,就拿你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萧十一郎心跳一滞。
“你既然希望本少不认识你,本少便当真不认识你。本少不过遂了你的意,你应该高兴才是。摆出这幅脸色,又是给谁看?”
萧十一郎浑身一颤,顿觉心如针扎,只想逃避身后那道冷漠的视线。然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连城璧说了那几句话,只觉满心倦怠。后脑又在隐隐作痛,晕眩阵阵袭来。
待晕眩过去,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萧十一郎颓然的背影还是立在眼前,连城璧敛眉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还站着做什么,你不是要走么。”
萧十一郎又如遭雷击。
从前连城璧对他说话,俱是温柔缱绻。他甚至便忘记了,连城璧惯来就是这般无情之人。
他手脚冰冷,唇瓣试着动了许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萧十一郎失魂落魄,喃喃道:“我只是,喜欢你……我真的是喜欢你……”
连城璧皱了皱眉,出口的语气还是嘲讽:“喜欢我?呵,喜欢我却要装死逃避我?你的喜欢,还真是挺独特。”
萧十一郎指关都发了白,却只是死死摇头:“不是——我不是……”
连城璧嗤笑一声:“够了。你想说什么,我不想知道。你走罢。他日再见,你我便是陌生人。”
萧十一郎满脑空白,只能诺诺道:“可你……你的伤——”
连城璧笑声愈发虚假:“你既然想要逃开,又管我做什么?
萧十一郎依然是诺诺道:“可是这里……是我的家……”
连城璧不置可否呼出一口气:“哦,这样。那我走罢。烽火中文网”
他说着,当真撑着手臂起了身。只是起身之势似乎太猛,又是一阵晕眩。他右腿一软,控制不住摔了下去。
夕阳就要落下,天幕一片昏沉。
瑰红侵染,恍若逼迫。
萧十一郎从来不知道,原来几句话就能让人恍如陷入死亡边境。他心下巨震,甚至陷入九幽黄泉般阴冷。他忍不住开始颤栗,又陡然听得那一声响动。
他豁然转身,满心惊慌将人抱回床上。心急如焚等了许久,见连城璧脸色渐恢复,才讷讷道:“你——你就算要走……也等伤好罢……?”
连城璧见萧十一郎此番表情,还以为他终于懂了。然陡闻此言,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他咬牙切齿道:“省了!”
萧十一郎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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