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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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蔽日-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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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明白,这一杯茶,其实是为他煮的。

    寒露深重。

    然仅这一杯茶,便可驱逐所有阴冷。

    萧十一郎敛下心中动容,恍若漫不经心把玩茶杯:“好茶。”

    连城璧“哦”了一声。

    萧十一郎道:“其实要萧十一郎喝茶,便等同于牛嚼牡丹。”

    连城璧轻笑起来:“你方才却说,这是一杯好茶。”

    萧十一郎抬眸。他的眸色很亮,亮的叫人难忘。他说,“因为这一杯茶,是无瑕公子煮的。”

    连城璧的眸色愈发温柔。

    他明明不是个温柔的人,却有着千万种的办法,让人以为他很温柔,甚至心甘情愿沉溺于他的温柔。 

    萧十一郎在他的视线里怔忡了半晌,才不动声色错开:“酒呢?”

    连城璧微扬了下巴。

    酒坛便放在离石桌不远的银杏树下。不多不少,刚好两坛。

    萧十一郎将酒坛子搬来,拍拍那两坛酒,忍不住嘴角上扬:“这便是整个无垢山庄的酒?”

    “自然不是。”

    萧十一郎说:“若萧某没记错,连少是欠我整个无垢山庄的酒?”

    连城璧握了握帕子,拭了拭指尖:“若你不介意,此后每年,便来喝两坛。”

    萧十一郎浓眉终于皱了起来:“为什么?”

    萧十一郎并不指望听到连城璧的回答,连城璧却说:“因为今日,是我生辰。”

    “……生辰?”

    连城璧的生辰是在三月初四。他身在江湖彼端,也听说了叫天下人称颂的无瑕公子生辰之期。

    连城璧微笑点着指尖:“不信?”

    萧十一郎定定看他:“疑惑罢了。”

    连城璧道:“至于理由,也许太过匪夷所思,你大抵是不会信的。既然你不信,我也无需说。”

    萧十一郎掩下心中莫名滋生的失落,缓缓点头。

    连城璧又继续道:“你只要知道,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那便够了。”

    萧十一郎心跳一滞。

    ——只要知道他没有骗人,只要知道他不会骗他……

    便够了。

    他默不作声拍开封泥。先给连城璧倒了一碗酒,而后给自己倒了一碗。这是他与连城璧喝的第三次酒。前两次,连城璧都只喝了三碗。

    离上次见面时已近一年,相处却无丝毫生疏与不适。

    好像他们什么都没有变。

    萧十一郎依然是那年那时的萧十一郎,连城璧依然是那年那时的连城璧。

    又像是都变了。

    只是些微变化皆在都在指掌之中,是以就好像当年。

    连城璧说:“这一年你很沉默。”

    萧十一郎执碗,饮尽:“沉默?”

    连城璧道:“往年总能听说你灭了谁家,抢了哪家。今年倒什么都没有听说。”

    萧十一郎顿了顿,低低笑了声:“萧某总不能为让连少听闻,故意杀人放火。”

    连城璧道:“其实你可以换个法子。”

    萧十一郎又喝了一碗:“换?”

    连城璧道:“譬如你可以跟在某个小孩后面,捡到他掉的一文钱,还给他。接着报上自己的名字,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哈哈大笑起来。

    他说:“如此拾金不昧,萧某肯定名扬四海!”

    萧十一郎是大盗,声名狼藉至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大盗。若是传出他这般事迹,想来整个江湖都会掀起舆论狂潮。

    连城璧点头:“最重要的是,保证我能听到。”

    萧十一郎不笑了。

    他敛容,细细瞧了连城璧许久,缓缓吐出三字:“我醉了。”

    连城璧微笑:“你没醉,你也没听错。”

    萧十一郎这才道:“为什么?”

    连城璧道:“没有为什么。只是我想知道,你做了什么。”

    萧十一郎定定凝视他许久,一如既往的微笑从容,一如既往的优雅不迫。萧十一郎却觉,眼前之人甚至连眸色都是满满的诡谲难测。

    他心中复杂无法明说,终究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是么。”

    天快亮了,已是初九。

    生辰已过。

    而两坛酒在不知不觉中,已然饮尽。

    萧十一郎起了身,抬头看了眼,东方启明星升起。便道:“我要走了。”

    连城璧问了一句:“你醉了么?”

    “我没醉。”

    连城璧眼中露出些许遗憾神色:“真可惜。看来下次,我可以准备三坛了。”

    下次……

    来年十月初八。

    萧十一郎收拢手指:“我走了。”

    连城璧应了一声,重复了一句:“记得,要拾金不昧。”

    “……”

    萧十一郎脚步一顿,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初九的天亮了。

    连城璧已动身前往大明,参加沈璧君的生辰宴会。

    一切一切都恍若当年。

    ——没有他的当年。

    萧十一郎一个人,缓缓走在路上。

    这一条路有些偏僻,好像是走的多了,才缓缓形成的小路。

    路又通往哪里,他不知道。

    他只是漫无目的的走。

    也许他终能走到自己的家,抑或永远都回不到家。

    他无所谓。

    因为如今的他,还没有家。

    萧十一郎身旁走过十一二岁的小少年。他身着大褂,看起来陈旧不堪,已打满了补丁。

    想来生活所迫。

    萧十一郎心中一动,他忽然叫道:“喂,前面的小孩。”

    少年脚步不停。

    萧十一郎便又唤了一声,少年这才停住脚步。转身,便见面前有东西朝他飞来。他忙不迭结果,定睛一看,竟是一贯钱。

    少年愣在原地。萧十一郎淡道:“你刚才掉的,被我捡到了。”

    少年抬头。他见萧十一郎面色淡然,就好像这一贯钱真的是他捡的,眼中才浮现出惊喜。他连声道:“谢谢这位大哥,多谢大哥啊!”

    萧十一郎道:“我叫萧十一郎。”

    少年满面喜色,一边数那一贯钱有几文,一边激动道:“谢谢萧大哥!”

    萧十一郎淡看少年欣喜的模样,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便为了连城璧一句话,他将他一个月的酒钱送给了个素昧蒙面的小鬼。

    他抽了抽嘴角,哈哈大笑起来。

    少年被吓了一跳,抬头看他,却只见面前虚无一片。少年心下惊恐,撰紧钱哇地哭出声来,慌慌忙忙向自己家中跑去。

    他自然是没有听到,半空里飘散的那两个字。

    “——傻子。”

正文 酒自醉人(三)

   作者有话要说:过度章节。烽火中文网。换个内容提要,发现字数过多,囧  十月十三。

    再有两日沈璧君的生日便要到了。

    连城璧终于是到了。

    他的马车停在沈家门前时,大明下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

    樱草花尚未落尽,却已是漫天的白。

    连城璧先去老太君处请安告罪,解释了晚来缘由。再与老太君说了会话,便去南苑歇息。

    离去之前,他见到了沈老太君眼中一闪而逝的满意神色。

    老太君确实是对如今的连城璧很满意。

    多年前她第一次见连城璧,便知那孩子必属人中龙凤。然一年前再见,心境已然不同。

    彼时连城璧的气质,太盛了!

    盛至连沈璧君站到他身边,都无法盖过。

    她本应开心的。

    儿孙皆非常人,即便将来她撒手人寰,亦不会被这欺善的江湖所迫。

    然而她却担心了。

    ——连城璧怎能掩下沈璧君的风华?这让她如何安心,不去担心沈璧君日后生活?

    她担忧了将近一年,连头发都白光了,这才又见到了连城璧。

    只不过一年,却又如十年一般的久远。

    因为连城璧较之去年,内敛些许。

    他如今依然是雅致,可却不若昔年那般引人注目。然他一出声,世人皆要为之吸引。

    内敛,抑或成熟。

    翌日连城璧给老太君请了安,正要去见沈璧君,便见得前方佳人缓缓走近。

    无论是看过多少次,院中仆人还是一如既往,屏住了呼吸。

    漫天彻地的静。

    唯有前方有佳人,款款而至。 

    沈璧君如今十六岁了。

    十六岁,如花盛开的年纪。

    然而沈璧君,却比花更美。

    她的眼波清澈柔和,宛如春日和风中的流水。她眉目温柔娴雅,黑发光亮柔软。她不像是真实存在,可世上又有哪支画笔,能画出她的分毫风韵?

    这世间美人无数,风情万种,却哪有人,能及沈璧君半点风采?

    昔日一个风四娘,便引柳色青争风吃醋,冲动至欲征服。然而沈璧君,却并非那种女人。

    因为无论什么样的男人看见她,都会情不自禁忘记了一切。

    只能醉心于她的美。

    现在,她便在众人痴迷呆愣中,慢慢朝着连城璧走来。

    她的步子并不大,走得亦不快。但世人都会觉得,她脚下那一步,才是世上最完美,最恰当的距离。

    连城璧微笑得体。

    一年前见她,便已叫天下人无法遗忘,经年再见,更再美了一分。

    连他都不得不承认,沈璧君在他见过的人里,已是独一无二的美。

    这份美,随着沈璧君年长,愈发超然。

    而这天下第一美人,将却会是他的妻。

    沈璧君已走到连城璧面前。她明眸皓齿,刹那微笑,竟连天边落雪都要暂缓一分:“连公子睡得可好?”

    连城璧微笑颔首。

    沈璧君又道:“雪已经小了,公子可有雅兴,与璧君共煮一杯清茶赏寒梅?”

    连城璧欣然同意。

    他自然而然接过身后婢女手中的伞,替沈璧君撑着。

    沈璧君站在他身边,心中半时动容,半是温暖。

    大抵即便将来时过境迁,抑或沧海桑田,她也许再也忘不了这样一个雪天里,还有一个男人为他撑了一把伞。

    概因她一直是坚强独立。 

    从无任何人,让她倚靠。

    一年前沈老太君当众宣布两人婚事,世人看来连城璧与沈璧君便已是夫妻。

    因为在世人看来,无论家世地位、容貌抑或气质,两人皆是绝配。

    谁都是这般认为。

    包括沈璧君。

    沈园的梅花已经开了。虽并未开完全,倒也依稀可见全开时的繁盛。花瓣色彩已并入漫天白雪,香味却悠远流长。

    梅亭里,仆人都站的远远。

    四下安静。

    雪落之音很轻,偶尔才有话语打破这宁静。多是说些书中所见趣事,而后无需多言,会心一笑便可。

    沈璧君习惯这种安静。

    她日复一日静坐在这种安静里,看沈家之外天下喧哗。她会莞尔一笑,抑会黛眉微蹙,尽态极妍。

    然而今日,又不同。

    今日她几乎是欣喜的、期待的,将这一种安静与另一个男人分享。

    这个男人,是她未来的夫君。

    ……是她未来的夫君,连城璧啊。

    他坐拥姑苏无垢山庄,年轻尊贵。他有着温柔优雅的外表气质,有着与自己匹敌的家世背景。

    她应该满意。

    可她不满意!

    因为连城璧看她的目光,与她见过所有男人都不同。她从他的眼中看见了许多。尊重,欣赏,温柔……却独独没有爱恋!

    ——她未来的夫君,对她没有丝毫动心!

    沈璧君意识到这一点,心中忽然升起难以言说的哀戚。

    她咬了唇,终于说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那一句话。她说:“连公子可有心上人?”

    连城璧闻之挑眉。

    他将视线放到沈璧君面上,见她一片坦然,没有丝毫的试探抑或不满。

    他很诧异。

    因为这一句话,怎么都不该由沈璧君说出来。

    沈璧君心下紧张,面上却是丁点不显。她只是温婉一笑:“璧君虽不聪明,但有些事还是能懂的。一年前连公子说的那一句话,璧君曾经不懂。可这一年来,璧君见多了一些事,便缓缓懂了。”

    连城璧垂下眼,淡看杯中清茶。他把玩茶盖,半晌才应了一声:“嗯。”

    沈璧君道:“当初我不懂,为何璧君不适合那套蓝璧。”

    连城璧抬眸看她。

    沈璧君微微一笑,漫天白雪也遮不住的绝代芳华。她说:“其实璧君不过庸人自扰。因为那时候,那一套蓝璧已经送予璧君。连公子又怎会送不适合的东西与璧君呢?”

    这个问题本来无解,唯有时间才是答案。

    可他们没有时间。

    从她出生开始,沈璧君便只能嫁给连城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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