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颤,手上的东西险些滑落。
好耀眼啊。
我微眯着眼,试图阻挡那束直逼我双眸的银光。
钻戒,钻戒。
真是可笑。
我一直相信,钻戒是每个女人的梦想,无论贫穷或富贵,每一个女人都会希望她爱的人将一枚誓言的戒指套在她的之间。套住她的人,套住她的心。
只是没想到我穿越三百年的时空,竟然会在这里,在这样的时间,得到了这枚我梦寐以求的钻戒。
难道着都是命吗?为什么他不能早一些给我,抑或是永远都别给我这个。为什么是要在今天,他给了我希望,我却要亲手毁灭它。
“妍儿,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他的声音传来,我回过神,对他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然后说,“你知道这戒指的由来吗?”
他摇头,奇怪的看着我。
“相传,每个女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恶魔,它会让女人变得水性杨花,变得淫荡。于是,当她与一个男人立下终身之约时,她的丈夫就会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戴上一枚戒指,以此镇住女人心中的恶魔。而在所有的戒指之中,钻石是魔力最大的宝石。”我说着,一边苦笑的凝视着他,“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吗,这不是‘定情’信物,而是婚姻的承诺。”
看着他脸上越来越惊讶的表情,我无奈的晃了晃手中的戒指,“怎样,现在你是不是后悔将它套在我的指间了呢?”
他沉默。
许久,他的声音又缓慢响起,“你心中也有这样一个恶魔吗?”
“嗯?”我诧异,“你想说什么?”
“如果它可以镇住你心中的恶魔的话,我不后悔。”他道,“妍儿,你想要吗?婚姻的承诺……”
我猛然睁大了眼,“你疯了?”
“我是问你想不想要!?”他重复。
“不,不可能的。”我摇头,“齐悦她……”
“我根本不在乎齐悦会怎样!”突然,他拍案而起,火热的目光几乎要将我灼伤。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热烈的眼神,我怕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我告诉你,我不在乎齐悦的要求有多么的不可理喻,我从来不是一个会受人威胁的人,我在乎的是你到底有没有这个心。你说,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想过嫁给我?”
我愣愣的说道,“想过如何,没想过又如何?”
“只要你想要,我就愿意给。”他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完,然后像是在等待我的回答,沉默了好久。
我没有回答。
我当然没有回答,因为这个答案在我心里已经沉淀了这么多年。我怎会不想嫁与他?只是我们的立场身份让我们时刻处于锋口浪尖,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嫁与他!?
不知怎么的,他仿佛听懂了我心底的声音,突然转身,说道,“我现在就进宫和皇阿玛说去。”
“慢着!”我飞快的冲上前,一把拦住他,挡住了下楼的阶梯,“你冷静点好不好,这不像你。”
“那如何才像我?”他反问,“难道永远都要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然后做得左右逢源吗?我原本就是个很霸道的人,妍儿,你觉得我温柔,但我的心中何尝没有戾气?如今我已经受够了,这么多年了,你的年纪一点一点大起来,难道到现在皇阿玛还没有为你寻好婆家吗?既然如此,那倒不如我去跟他说,他会准的。”
“不,不行!”我拽着他的手臂,声嘶力竭。他想要甩开我,我却越拉越紧,“爱新觉罗·胤禩,你停下来听我说!”
突然,他停滞了动作。
我很少喊他的全名,这一次,他也被我怔住了。
看着他的停顿,我心中稍稍松弛了一下。放开他的手,我静静踱回桌边,然后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回头,“你是我掠夺来的幸福呀。”我说,“是我,掠夺了齐悦的幸福。”
他皱眉。向后退了一步。
“我们错了,错得很离谱。”我一边说,一边摆弄起桌上的酒杯,“其实我根本不应该喜欢你的,如果我们仅仅保持在最初的状态上,今天,我们都不会这么累。”
“所以,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我嫣然一笑,将酒杯递到了他的面前,“我敬你。”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真好。”我轻笑,仿佛看见了融化殆尽的雪光,“喝过这杯酒,我们便再无瓜葛,暄妍和胤禩,就到此为止吧。”
忽然,他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你说什么……?”他三步上前,按住了我的肩膀,“妍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摇头,拂开他的手,然后轻轻握住了无名指上的戒指,“你给我的承诺,我会永远记住,但是,请你忘了我。”
“忘了你?”
“是的。因为,我已经没有力量来爱你。所以,忘了我,很容易的……”
我没有说谎。因为忘了我真的很容易。刚才,我给他喝的那杯酒里,早已在事先放下了宫中的密药。这原本是专给被打入冷宫的嫔妃服用的,可以让她们忘记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而且,根据剂量的不同,可以控制遗忘时间的长短,待药效过了,又能再回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我给胤禩用的量,是足以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在想起我的。
就这样吧,这样就很好了。
既然我有罪,那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
也许,这辈子我想要犯的最后一个错,就是用我的离开来爱你。
他的眼神一点一点变得疏离了,我知道,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这一次,我打心底里笑了出来,然后越过他,静静的离开。
指尖的光芒依旧闪耀,甚至于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我以为,这样我们都可以幸福了。
可是我忘了,就像我永远不可能忘记他一样,他怎么可能,忘了我呢?
抗旨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我迎来了今年的第二个生日。
那个时候,我已经学会了平静。平静的整理记忆中属于他的印记,平静的观赏日出日落,然后平静的想起他会不会快乐。
以前听朋友说过,爱情可以激励男人而迷惑女人。现在想想,也颇有道理。
正当我依旧执着于我的爱恋,墙外却已波澜起伏。康熙命人送来了许多衣饰,然后是奇珍异宝,然后又是稀奇古怪的西洋玩意。每一次,李德全总是对着我意味深长德笑,说着“皇上对格格可真是宠爱备至”之类德话,于是我知道,时间已经不远了。那个时候,我和康熙的约定,到我二十五岁就要实现,如今,我已赶不上时间的脚步了。
“格格,毓庆宫的张公公来了。”小霞在外通报,我忽然感到离歌替我梳头的手滞了一下。
“请他进来吧。”我随手拿过离歌手上的梳子,整了整发丝,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奴才给格格请安。”张公公恭敬的一礼,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来。
“这是……?”
“太子爷吩咐奴才,一定要亲自交到格格手上。”
我接过信,打发了他回去。
太子,太子。
在我的印象中,他从未写过信给我。因此,他的字体是陌生的,但刚展开信的时候,还是觉得很漂亮。
很难想象,性格如他这般傲慢跋扈的人会写出一手如此清峻之字,挺拔有力,笔锋却很柔和。如果说字如其人的话,我想他其实也是个善感的人。
我细细读着信,释然一笑。心中内容的确在我意料之中,只不过让我意外的是,他竟会将这些告诉我。
他说我虽与姑姑相象,性格却天差地别。他说皇上很中意我,可我也不要得意忘形了。信的最后他说,我就快玩火自焚了。
尽是些刻薄的话,却让我暗自惊喜。尽管这几年来我们疏远了,但他的一字一句间无一不透漏着关心。如果他可以骂醒我,我会很高兴的。可惜一切都已来不及。
我静静的坐着,离歌的眼神却飘忽不定。她时而偷瞄我两眼,时而伸长着脖子向前探,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让人不注意到她都难。
终于,她低声问,“格格,太子爷说了些什么?”
我反问,“你很有兴趣?”
她抿着唇,收敛了目光。
“离歌,你逾越了。”我轻道,走到烛台边,将信点燃了烧掉。
“啊!”身后传来离歌的讶异,我不理她,继续琢磨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康熙已逐渐透出志在必得之心。我知道的,他并不爱我。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太大,所以不存在那种叫爱情的东西。可他不会放过我,因为他爱着他的结发妻子,他的占有欲不会允许一张同样的脸出现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他已经开始暗示太子了。或许他想为他的儿子再找一个额娘,或许他希望借太子之口取得我的同意,又或许,他只是想要知会我一声罢了。
可我不会同意的,绝对不会。
如今,我的身边已没有牵挂,所以我有足够的能力付得起康熙所要的任何代价。
康熙五十一年七月初七,我接到了一张圣旨。
赫舍里·暄妍聪敏淑惠,甚得朕心,今封为宁妃,钦此。
然后李德全轻轻将圣旨递到我的面前,说,“娘娘,恭喜了。皇上吩咐了,今晚的寿筵上便会宣布此事。”
我抬眼,静静的看着他。避开手边的圣旨,默然的站了起来。
“李公公请回吧,替我回复皇上,皇上的好意,暄妍无福领受。”
李德全大骇。他诧异的盯着我,问道,“娘娘这可是要抗旨?”
“我不是娘娘。”我回答。
“这……”他面露难色。
“公公如实说就好,暄妍愿意接受皇上的一切惩罚。”说完,我转身回房,无声的闭起了门。
我不知道李德全后来是怎么和康熙说的,但我知道,他至少是将我的意思清楚的转达了,因为那天午后,我便接到了另一张圣旨。
虽然开头仍然是我的名字,结尾仍然是一锤定音的‘钦此’两字,但内容却和之前天壤之别。
傲慢乖张,恃宠而骄,即日起割去和硕格格封号,圈禁于沁芳园,不得与外部联系。
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起码我是领旨了。其实我还是挺感激他没有令我挪窝的,于是我照常喝茶、睡觉,闲下来的时候看点书,虽说是圈禁,可我的生活好似没有什么改变。只不过是出不得门而已,只不过园子里的下人只剩下了离歌一个,只不过我开始明白了两个字的意思,萧索。
后来,我听说康熙那天发了很大的脾气,听说那晚的宴会不欢而散。
听说太子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罚跪了整整一夜。
幽禁
时常亲吻我的戒指。
这是我每天的功课,就像是虔诚的基督徒做礼拜那样雷打不动。
曾经听人说,记忆中的爱情是最美好的。因为人的记忆从来都擅长说谎,将不堪的掩去,美化幸福的。
于是我不停的怀念他,怀念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便毫无理由的沉默一整天。
离歌已经很少话了,更多的是发呆。她看起来比我更心事重重,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心情好的时候我会笑话他,可她总问我,“小姐,咱们,就这样了吗?”
我已经不让她叫我‘格格’了,那两个字太重,压得我十一年来喘不过气。原本我是极喜欢这个身份的,以为可以就此横行霸道,结果这以后只觉得越来越累。
入秋以来,离歌最常做的事便是和守园子的侍卫攀消息。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很富裕的人,所以花点银子贿赂一下看守的人倒是绰绰有余,于是,在康熙将我与外界隔绝的时间里,我的消息还是一样灵通。
人的本能就是和钱相见甚欢,所以忠于皇命还是忠于钱财,在不危及生命的前提下,后者事毫无疑问的胜利者。
有钱人大都擅使钱,既然我如此,当然也有别人如此。所以当我看到悠闲的侧卧在躺椅上的十四阿哥时,意外转瞬即逝。
“离歌,奉茶。”我平静的和十四对视着,他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意,眼神却极是讽刺。
“什么事?”我问。
他冷冷的看着我,沉默不语。
我又说,“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他讥道,“彼此彼此。”
呵。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阳怪气了?我无辜的眨了眨眼,问,“难道你冒这么大风险来见我,只是为了嘲笑我不堪的境地吗?”
“为什么?”他打断我,严肃的说,“上头只说你抗旨不遵,可你究竟抗了什么旨?”
我吐了吐舌头,“圣旨呗!”
“你!”十四猛地张大了眼,怒气直冲而上。他几乎都想抽人了,好不容易才压抑了下来,“怎么回事,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指什么?”
他一手指着我,一手撑着树干,一字一句道,“我问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