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看那盆儿,魏争抬起腿来很是有些犹豫,昨个儿猴哥带他进去的时候是这么直接踩的不?万一把里头的猴哥踩坏了可如何是好?
猴哥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很欣慰,也一定会很暴躁,欣慰于争哥儿睡一觉就忘了生他气这回事了,所谓床头打架床位和,这不是说明他们的关系又亲密了些么?至于暴躁……猴哥说不定会呈莽张飞状:哇呀呀,“争哥儿,你犹豫个甚?不信我老孙手段?”
这个想法有点小真实啊,魏争突然发觉这就是真?猴哥的声音,再左右寻觅一圈,唔,看来人还真就在他脚底下。于是魏争一闭眼,一使劲……呼,成功着陆。
四下里一望,还别说,一日不见,猴哥把这‘洞府’完善了不少,体积大了一倍不说,还搭了个小茅草棚,也不只是他又从哪捡的垃圾——魏争原本以为猴哥的毫毛什么都能变呢,后来才知道,都是他的念头分化,所以变不了死物,所以也就不能自己变衣服穿……当时魏争心里想啊,这修仙有啥好?吃变不出来,穿变不出来的。长生神马的,近些年可能还有点意思,再早了也没有电,也没有网,没有工作也没有娱乐,神仙们太可怜了。
再看猴哥,带着个草帽,赤着脚走在田里,和一般老农也没啥区别,只有那一万三千五百斤的金箍棒可怜巴巴的坠在身后,却是被当做了犁,在猴哥身后留下了深深的沟壑。见魏争进来了,猴哥冲魏争扬扬手,“争哥儿,我把前个儿买的大葱种地里了,桌上有煎饼和酱,房后有水,你先自个弄着吧。”
为什么一下子待遇下降这么多;魏争脸色一僵,亏他本来还有些愧疚:他坐着动车却要猴哥自己捧个盆儿飞……不过转眼他又欢快起来,因为发现猴哥的煎饼是自家摊的,大小和吃烤鸭的面饼差不多,也算是精心准备的吧,酱是蘑菇酱,显然也是大圣秘制,房后的水可能是猴哥在水龙头里放的,可也是经过猴哥提炼的;小水葱不知猴哥怎么弄的,重新栽回田里长得还是那么水灵,总的来说,这顿饭还不坏。
可他心里已经有个小扫帚,把那些没有必要的担心愧疚都划拉划拉扫一边儿去了。对于猴哥这种人,心软和愧疚都是不应该存在的。这也让魏争坐车的时候心情非常好,也就没有完全屏蔽旁边的人。
坐在魏争身边的,是一个穿白西服的男子,眉目线条深刻,有点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又冷得像是远山上的冰雪,再加上那身在魏争眼中颇为骚包的白西服,演叶孤城都不用化妆,走在路上怕是会有小女生花痴的尖叫,即使是从过道经过的人,也都下意识的多看了他一眼。不过魏争对人的形象一贯没感觉,他只知道旁边坐了个男的,这很不错,上回坐火车的时候,旁边的女生叽叽喳喳的打了一路的电话。
可魏争却引起了白泽的兴趣,他的手指下意识的转动了一下袖扣,发觉身边的人真的从上车就没看过他一眼,这对于白泽而言,真是难得的体验。没想到难道坐次动车,却碰到了个挺有意思的同路人。看着那小子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笔记本屏幕,即使是在这飞驰又摇晃的动车上,他的鼠标每次也运动的十分到位,不过他在效果图的茶几上摆了个惟妙惟肖的金猴……哈哈,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白泽突然起了攀谈的兴致,抬手轻轻扣了扣座椅的扶手,略微凑近魏争了一点,“先生是个设计师?”
魏争略带疑惑的转了转头,恩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了名片,也放在了座椅扶手上,推到白泽面前,“我叫魏争。装修,可以找我”
白泽挑了挑眉,心想这位说话够直接的啊,但是并不是无礼莽夫,手指轻轻磕了一下名片的边角,那张小卡片就听话的落到了他的手里,他只低头瞄了一眼,轻笑一声,又说道:“看来魏设计师很喜欢雁荡山,说来也巧,这处正好离我旧居不远。哦,鄙人姓白,名泽。”
魏争有些诧异的看了白泽一眼,这位眼力倒是不俗,他名片上一角印的是他素描的一处风景,是雁荡山麓一个叫雁回湾的地方。因为离那不远有他设计生涯的第一个大项目,四栋别墅的室内设计。可以说,从那一单开始,他的工作渐渐步入了正轨,也慢慢积累了名声。要是没有那一单,他未必能像现在这样既享受公司的配套服务,又有类似独立设计师的自主权。
因此白泽不仅一眼就看出了那处风景,还说他旧居离那不远,到让魏争第一次注意起他来,据魏争所知,那处还是只有一个高档社区,白泽这样的人,总不能住在回迁房里吧。“白先生也曾住在雁回湾?我们每年回访维修的时候可没见过白先生,呵,倒不是别的意思,没能为白先生这等人物服务,实属遗憾。”
其实魏争他也不是不会说话,只不过一般时候不大在乎场合人物,说话就比较直罢了。
白泽点点头又摇摇头,“魏设计师客气了,我家并不在那小区里,另有一套老宅子,所以未能有幸见过魏设计师的大作。唉,现在我们兄弟也都不大住那了,不过依然记得那处风景。”
魏争也叹了口气,当时他压力不小,到后来每日吃住在工地上,也经常到山里去画画,那时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过回想起来快乐也不少,之前就听白岩松说过一段话挺有哲理:人们号称最幸福的岁月其实往往是最痛苦的,只不过回忆起来非常美好。咦,这么说,猴哥难道会把五指山的日子当做最幸福的岁月?
后来魏争和白泽又聊了一会儿,不过俩人都不是那种太健谈的人,谈了半程,可加起来可能也就八九句话,倒往往是说一句俩人就深思半天,也都不知道引起了对方什么样的思绪。倒是下车的时候魏争难得主动说了句“有机会再联系。”这话在他这可不是客套。
等魏争拎着小行李箱从火车站众人大包小裹里挤出来,一抬头,突然觉得眼前金光有点刺眼……
“猴子,咱能先把那盆收起来别丢人现眼行么?”
“哈哈”,猴哥从魏争手里抢过行李,趁人不注意,一抹手扔破盆里了,一手擎着那盆儿,一手大大咧咧的搭着魏争的肩膀,把他从人流里往外拖,“这可是宝贝,可惜俺老孙手艺还不地道,不能让它如意随形,那怎么能不随身带着呢,再说了,争哥儿不是让俺老孙日后吃住都在这里么?”
魏争嘬了嘬牙根,不知道该说啥好,倒是猴哥突然凑过来,像只大型犬似的,扑他身上嗅了嗅,然后又往后使劲挺着腰,凝神看他头顶,一双猴眼专注的就差像猫儿那样立起瞳孔来了,“争哥儿,你这身上怎么好像有丝妖气?却又有一层仙气缭绕,差点让俺老孙走了眼,怪的很,怪的很。这地界人气杂乱,看不清楚,咱先出去了再说!”
☆、第十二章
到后来猴哥也没弄明白魏争身上到底有没有所谓的妖气,这更让猴哥感觉情况不妙,难得的严肃起来,还细细询问魏争在火车上碰到了什么人。
魏争白了猴哥一眼,虽没有说出口,但是他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根本就没有什么妖气,猴哥你不要为了体现自己的重要性而做出这样幼稚的举动啊。唔,要是放辫子后宫戏里,这种行为应该叫固宠的手段哈。
魏争拍拍猴哥的肩膀,“之前的事咱都掀过去了,不用你担心。一会儿我要去工地上看看。”参照昨天的约法三章,后面自动省略半句‘你得跟着’。
猴哥听他开头的话还一愣,不过马上反应过来这呆子脑海里的弯弯绕,和着争哥儿还以为俺老孙在这讨好你呢,呲!不就是点小钱么,哼。
可魏争这小贼说话一贯省略的很,他这不说明白,猴哥也不能跳出来给他补上啊,搞的好像自己对号入座似的。因此猴哥呲牙咧嘴半天啊,愣是不知道该说点啥。以他老人家的伶牙俐齿,何时憋过这样的气?真的就差京戏里的大花脸那样哇呀呀一番了。因此,当魏争问他去(不去)工地的时候,咱猴爷干脆一甩手,“不去!”
魏争略微挑了挑眉毛,不过又放下了,他对于这其实不大在乎。之前他说出门让猴哥都跟着,当时是觉得他一个不注意猴哥就花出去小一万,再放他一个人在家谁知道会发生啥,不过经过每晚入睡前惯例的瞎寻思,他又觉得猴哥跟着他更可能惹麻烦,“那你老老实实在宾馆里呆着吧,少惹麻烦。”反正这也不是在家里,让猴哥在宾馆看电视去吧。
猴哥一呲牙……
等把猴哥安顿好了,魏争又开始头疼另一件事了,就是他这回的客户,和这位业主的交流过程都已经把他的脑细胞杀死三遍了,他其实真的不想来现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位业主肯定还会出幺蛾子。真麻烦啊……
“小魏啊,上回定那图纸,我回来又寻思啊,还是不够华丽,我要是再家里办个那什么爬梯,都跌份儿啊,你看客厅那墙面弄成金色的怎么样?”
魏争面无表情的看着张牙舞爪口水四溅的业主,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话说,他之前一直没想过,这位黄石先生到底哪人呢,反正不是温州人,人都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温州人说温州话,不过这位黄先生说话更恐怖些,手舞足蹈唾沫乱飞,还哪的口音都有,像‘跌份儿’这是标准京片子啊……
“小魏?你琢磨啥子呢?”这又四川那边的了,这点和猴哥有点像哈。
唉,再想这回的设计,就现在这设计已经是他多次和客户妥协的最低标准了。开始客户明明要求的是古典华丽,可现在都已经看着跟夜总会似的,这暴发户还要改?不如整个房子都贴上金箔好了,难道他所谓的古典华丽是在奴隶社会的金库?
魏争心中冷哼一声,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出底牌,“先不说修改的费用会有很大幅度的增加,黄先生,合同约好了是今天开工,如果现在修改设计,工程必须要押后,即使不算违约金,这段期间装修队的费用您需要照付,整体款项可能比原本多出一倍以上。”
虽然他们装修的案例多是别墅,可是越有钱人越抠,你别看眼前这位暴发户嘴里镶着金牙脖子上戴着小指粗的金链子,这样的条件肯定得跳起来。这样的人他遇得多了,一点品位都没有,还非得指定公司里最高级的设计师,次数多了他们几个也有经验了。这种土包子的钱,就得狠要,要是他不愿意给呢,就保证了自己设计的水准。要是愿意给的话,有钱还能使磨推鬼呢,品位低俗点怕啥,顶多他就不在这监工了,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魏争断定这位叫黄石的客户是不会那么大方的。
谁知……
“成,不就是钱么,那谁谁,你们设计师都说了,停工,等他把图纸改好喽,这些天我给你们双倍的钱!哈哈,小魏啊,你看我钱也给了,就不客气了啊,我觉得楼上卧室也不大好,上回光听你说那些名词了,好像挺好似的,可我回来一想,那有什么用啊,要俺老黄说,就金色好!还有那什么书房啊……”
魏争没精打采的偷偷打了个哈欠,听这种人说话……除了那句俺老黄有点像猴哥略微能让他打起点精神来以外,别的都是可以完全屏蔽的啊。
看在毛爷爷的面子上,魏争痛快的答应改图纸,不过他回到宾馆看到活蹦乱跳的猴哥,说的却是:“明天没事了,我要到雁荡山去写生,猴哥你……?”
猴哥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围着魏争转了半圈,挠了挠腮帮子道:“争哥儿,确实有妖气,”然后又眨巴眨巴金色的大眼皮,“看来温州并非安稳之地啊,虽然争哥儿眼下还没事,不过还是不宜久留啊。”
魏争翻了个白眼,“这么说我离了家就是开始西游记了?就算我今天见到了妖精,也是个没品位的妖精。”妖精要都这样还好了呢,找他设计房子,给他大把的钞票,然后因果就了解了。那这么说,他以后工作要更快更积极一些啊,唐僧也不过九九八十一难,这麻烦事早完早好。
“这天儿也不早了,夜市也出了,温州的小吃还是值得一尝,猴哥?”
孙悟空见魏争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也就不再说啥了,不过些许小妖,他孙悟空还怕过谁么?大不了一棒子打杀了便是。又听魏争说起温州的小吃,猴哥嘿嘿一笑,翻了个筋斗,毛爪子从放在窗台上的破盆儿上一抹,“争哥儿,不如来尝尝俺老孙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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