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论多么无懈可击的人,在修炼途中都会遇到心魔,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但在这两种阶段,遇到心魔最为危险,一种是即将大乘的修炼者,他们的心魔直到这最后一刻才冒出头来,可想而知是多么的隐晦,恐怕连留恋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而另一种,就是张康这种,刚刚步入修真道路的人。
会这么早的就出现心魔,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张康心中负面的东西太多,多到以至于在第一阶段就有可能被自己打败。
但真正让张青史震惊的,是张康那些负面的东西,全部都跟他有关。
原来,他自以为没什么的是,却让张康积蓄了这么多的阴暗,原来……他真的是张康的噩梦……
“……你帮着他……你帮着他,你为什么帮着他……”张康本来含含糊糊的声音,突地一下子清晰起来,甚至带上了些许狠厉,张青史一下子惊醒,连忙轻怕着张康的后背。
“不准,不准帮着他……不准帮别人……你是我一个人……一个人的……”那种不安,似乎极为强烈,张康本来软绵无力的手,抓的张青史生疼。
张青史却顾不得这些,只是一径的轻拍着张康,不断安抚着,一如之前的日夜,不停说着顺着张康意的话。
待张康终于平静下来,不再梦呓后,张青史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鲜血淋漓,挽起袖子,就见手臂上有几道抓痕,不长,却很深,以至血流不止。
张青史涂了一点药,止住手臂上的血后,就拿湿巾仔细擦净张康每一根手指上的血迹,如果小康知道他抓伤了他,一定又要自责了吧。本来张青史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的,可是听了张康这么些天的梦呓,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可能重重压在张康心头上,原来这个他所疼爱的孩子的世界,是这么的小,小到几乎只容纳了自己一个人。
正因为知晓了这些,他才更加小心翼翼,以前做错了的他会努力弥补,弥补不了的,只能深深地愧疚,但是以后,他不允许自己再犯类似的错误。
……
“哇,青史,你终于来看我了,彼伦,上茶,啊不,我自己来。”说完,卡玛就兴致高昂的自己蹭下床来,彼伦心惊胆颤的在一旁扶着。
张青史的实现随着卡玛的移动而挪动,愣愣出神,当日形状凄惨的卡玛如今已能缓慢的下床走路了,反倒是张康,依然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青史,你怎么了?精神这么差。”卡玛注意到张青史异于往常的沉默,“是因为小康的事吗。”
虽然不太愿意提及那个让他在床上躺了这么久的罪魁祸首,但卡玛也是不想张康真的出了什么事的,毕竟张康在张青史心里的分量那么重,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如果那小子出了什么事,他那日的告白,八成也是没希望了。
卡玛酝酿了一会,注视着张青史道,“青史,小康已经那样了,你才要更加爱惜自己啊,如果你也倒下了,小康他该怎么办呢。”这太过肉麻兮兮的话说完,卡玛自己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也不知道是不习惯说这样的话,还是这话里关心张康的成分太假。
卡玛偷偷关注着张青史听了他这话的反应,却被张青史太过憔悴的面容吸引,右手就那么不受控制的伸了出去。
不出意料……
他的手又被张青史躲了过去,卡玛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有挫败,又有些苦涩。
接下来的时间,连彼伦都察觉出了张青史的心不在焉,更何况卡玛。一个巴掌拍不响,卡玛再怎么努力的调动气氛,扯出话题,都是枉然,最后,只能无奈的送走了张青史。
张青史浑浑噩噩的走回帐篷,坐在床前,愣愣的盯着张康,这些天,他想了很多,也看清了很多,比如卡玛过于殷勤的态度,那眼中灼人的光芒,这些他现在稍微上点心,就可以看出来的,小康以前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的不在意,他与卡玛之间暧昧的假象,对小康,其实是一种伤害吧,呵,枉自己还自认年长呢,心里却始终抱持着小康是年轻不懂事,对他的迷恋只是一时的好奇与迷惑的想法,其实小康他,是很认真的对待他们的感情,不认真的,只有自己。
张青史抓起张康无力垂着的一只手,合在掌心里,他的不上心,给张康带来了这么多的伤害,目前能够想起的,尚且惊心,更别提那些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但是这些,却都实打实的伤在张康的身上,甚至于逼得他受心魔之苦。
张青史抓着张康的手,轻轻贴在脸上,看着张康苍白的脸,缓声道,“我知道我不是个好情人,可你总该给我个改过的机会……”
低低的嗓音渐渐消逝在空气中,张青史恍惚中觉得,贴在脸上的手,似乎轻微的动了一下……
第两百五十二章 恢复
“来,喝药。”张青史端着一碗药走近床,对恹恹躺在床上的张康道。
张康一瞟碗中黑漆漆的药汁,然后眼睛就直直瞅上了张青史。
“干嘛?”被那眼神瞅的奇怪,张青史道。
“你喂我喝。”
“要求还真多,自己喝,又不是动不了。”张青史没好气道,担心了那么久,但自从昨晚张康没事人一样醒过来后,提着的心放下来了,但却生了一口亚恶气,因此对张康一直没好脸色。
张康抬头委委屈屈的看着张青史,“你不是说要做好好情人吗,连喂我喝药都不肯。”
“……”张青史噎住。
“是你说想要有个改过的机会,做个好情人,我就是为了这句话才醒过来的,可是你现在对我一点也不好……”张康脸上就差写上我很伤心,我很失望,我要再回去和心魔作伴了。
张青史僵着脸,一勺子堵住张康絮絮叨叨的嘴。
张康见目的得逞,很明智的闭上了嘴,美美的喝着张青史一勺一勺喂的药,连药中的苦涩,仿佛也淡了不少。
喝完药,张康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要离开的张青史的衣角。
“又怎么了?”张青史斜眼看他。
“我想睡觉。”张康眨巴眨巴眼道。
“那就睡啊。”
张康在张青史的祖母下居然有些脸红,半晌才扭捏着道,“……你,你陪我睡。”
青筋直冒,这是张青史现在的真实写照,一巴掌拍在张康头上,有些咬牙切齿,“你倒底在想什么?”才醒过来,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居然又开始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张康捂着脑袋,对张青史的暴力行径非常不满,忿忿道,“是你说要做个好情人的,我要你现在陪我睡觉。”
“哦,那就当我没说过。”张青史面无表情。
可这句话一出口立刻捅了马蜂窝, 本来还恹恹躺在床上的张康,不知从哪涌来一股气力,一把从床上弹跳起来,扑倒张青史,恶狠狠道,“不准收回去,谁准你收回粗的,你说过的话就要算数,休想抵赖。”
张康过激的反应吓了张青史一跳,但回过神后,才发现张康压着他的手分明还是虚软无力的,不由带着好笑心情,两根手指捻着张康的衣袖,把他压在自己身上的手提起,挪开。
张康几乎是用悲愤的眼神看着张青史的动作,嘴里犹在不甘的嚷嚷道,“我不管,你说了的话就要算数,不准反悔。”
张青史拉开张康扒拉在身上的两只手,又把张康重新扶到床上,看着依然神情激动叨叨个不停的张康,突然觉得他这样子很可爱,很像一种动物——螃蟹。
唔,都是这样张牙舞爪的。
张青史笑吟吟的看着张康,一直到张康渐渐平静下来,才往他身边一躺,并顺手搂住。
“你!?”张康因熟悉的体温愣住。
“不是你说要我陪你睡吗。”张青史揉了揉张康的脑袋,“好了,睡了。”
“……”张康被张青史带着淡淡温柔的笑迷惑,当他终于从这个笑容中挣脱出来后,却发现张青史已经闭上了眼,呼吸平缓而均匀。
察觉到张青史脸上的疲乏,张康将到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可是他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之前张青史的那句话就像小猫爪子一样扰的他不得安宁,只能不停小幅度的翻转着身子,用以缓解焦躁。
不知过了多久,张康恍惚间听到一道低低的叹气声,正在他怀疑这是否是自己的幻听时,那双环在他身上的手却紧了几分,与此同时,耳边拂过一股暖暖的气流,“那些话,你放心,我不会收回去,也永远不会反悔,我会努力做一个合格的情人,好了,你现在……可以乖乖睡觉了吧。”
“哼……”
没听清张康最后到底咕哝了句什么,但从怀中的人翻了个身后,彻底放软了的身体,张青史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起到了效果,呵,他爱钻牛角尖的……爱人啊。
……
张康的恢复非常迅速,他的身上本就没有什么伤,之前的虚弱只是因为与心魔抗争损耗了极大的心力。如今被张青史这样每天几碗补药的补着,又解了心绪,自然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当然,张康现在心情舒畅,却并不代表他忘了之前卡玛告白的那码事。
即使他对自己很有自信,对张青史也很放心,但只要是个男人,这么看着情敌天天跑来向爱人献殷勤,都会受不了,所以离开一事,迫在眉睫。
……
第两百五十三章 离开大队伍
“什么,离开?!”卡玛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在外静候的彼伦一跳,急急掀帘进来,又被卡玛的一个眼神瞪了出去。
“青史,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走?难带是我这里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骤然的打击,让卡玛有些时候了方寸。
“不不,没有,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张青史停顿了一会,“想在这片大陆上看看。”
“只是这样吗。”听到张青史的话,卡玛立刻放松了很多,“这不是问题,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就是了,何必离开。”
“不,不是。”张青史犹豫了一会,咬咬牙道,“我的意思是,我只想和小康……独自去看。”
如果说到这里,卡玛还是不明白张青史的意思,那才是奇了。卡玛的手紧紧地握起了拳,半晌后,又无力的松开。
“我明白了……”这其实,是一种在明白不过的拒绝了吧,亏他在前一刻还幻想着,也许青史会接受他的告白……
卡玛不是婆婆妈妈的男人,也不是那种不能接受现实的人,即使知道自己这样很撮,但他还是禁不住,问出了那句明显示弱的话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
半天得不到张青史的回应,卡玛笑得很勉强,“不回来了吗。”
“……”张青史还是没有回答,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回去,自然会回去,只不过什么时候回去,他自己也不确定,未来太过难料,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十几年,更有可能是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那时候……卡玛 ,还有那些他曾经认识的人,都还在吗?
这一瞬间,张青史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冲动,一股留下的冲动,可是一想到那个在帐篷中,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正在等他的人,这股冲动就仿佛被浇上了一桶凉水,不知不觉就熄灭了。
深吸口气,张青史维持着淡淡的笑,从怀里掏出一件事物,递给卡玛。此时,他不禁想到,他知道自己的笑容很有亲和力,因此一直尽量保持,无论是对熟悉的人,还是陌生的人,可是现在,他脸上的笑容,一定让卡玛觉得很冷血吧。
当在看到张青史手中的信封时,卡玛确实眼前一亮,但随即,张青史出口的话,却让他的眼中复又黯淡了下来。
“卡玛,这封信,请你帮我带回给我在夏国的朋友。”
“没问题。”卡玛接过信,竭力让自己的表情不要那么难看,但却怎么也无法抑制心里泛出的苦涩,原来,连这最后一封信,也不是给他的。
张青史偏了偏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和卡玛说什么,“麻烦你了。”话才出口,张青史就一阵后悔,他不该,用这么生疏的话语的。
“没什么。”卡玛也点了点头,状似什么也没发觉。
一时间,两人就这么陷入了沉默,无话可说的尴尬充斥其中,“那,我出去了。”
“恩,离开的时候告诉我,我去送行。”
卡玛的眼神让张青史无法拒绝,轻轻点下头,“恩。”
张青史走到门边,手已经触到布帘了,步子却不由得慢了下来。
“卡玛,找个真心对你的人吧,我祝福你。”
本来在愣神的卡玛兀的抬头,却只看见了晃荡的门脸,呆呆猪试了半响,才苦笑出声,只有……祝福吗……
……
天蒙蒙亮,一切都还看不太清,一艘船影,穿过浓雾,从海面上缓缓驶来。
船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