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对孩子不好,对孩子不好!”他慌忙帮我平顺胸口,“我错了,我错了!不说了,不问了!”
我哭笑不得,堂堂大明天子,竟堕落到口不择言的程度。难道真是怀孕使女人变得暴躁,使男人变得白痴?
说起那段日子,我最后悔的就是告诉他胎教的重要性,给自己惹来了一堆麻烦——
场景一:
“月月,来!”
我不情愿地走了过去,“干嘛?”
他指指桌案上的古筝,讨好地说:“朕好久没听你弹筝了,给朕弹上一段。”
“不弹,太累了。”
我说着往回走,却被他拉住,“月月,我们的孩子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这个做娘的,受累让他听听什么是天籁之音。”
我咕咚着嘴,还是孩子,他现在真是三句话不离孩子。可我弹得哪能是天籁呀,好几年不碰古筝了,一开始就连连跑调,比弹棉花还难听,最后逼得我弃琴负气而去。
场景二:
“月月,来,陪朕坐坐。”
我一屁股坐到他身边,随手拿起本奏折。他抢过放下,说道:“你有孕在身,不可劳累,朕把乐师传进坤宁宫,陪朕听听可好?”
我撇嘴,又是音乐,万恶的音乐!
古代的宫廷音乐多是旖旎美妙的,尤其为了胎教效果,乐师们更会选择一些抒情柔美的名曲演奏。可我八成因为怀孕性情大变,节奏慢了,就想睡觉;节奏快了,又心律过速,急的朱祐樘赶忙宣召御医会诊。
场景三:
“月月,较之音律,男子汉大丈夫更应该胸有韬略,运筹帷幄!”
我满脸黑线,韬略?帷幄?不会是找来夫子给我洗脑讲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吧?
我的想法当然是肤浅的——死读书,是教不出人才的。朱祐樘命人在御花园里摆好棋盘,要教我和宝宝下围棋,我吐血了,这玩意,我真无爱呀!
见我拉长了脸,赶忙软语温柔,“月月,咱们一点点来,不着急,不着急啊!思虑不周不要紧,你可以悔棋,随便悔,我会让着你的!”
我嘴角抽搐,对弈之趣,在于实力相当,让着我还有个屁意思!
最终因我N次悔棋也赢不了他,一气之下,推翻了棋盘,扬长而去。
场景四:
“月月,朕想明白了。书画技艺,可在平静之中陶冶情操,最适合有孕在身的你。走,随朕去文华殿,新进了一批书画,陪朕赏析一番。”
我无精打采的“哦”了一声,他绞尽脑汁,看似花样百出,实际还那点玩意,真是提不起兴致。
文华殿里,他命小太监拼好几张长桌,将从民间收集来的字画卷轴放在上面。我随意打开几卷看着,花鸟鱼虫,山水景物……工笔写意,各有千秋,精致细腻,描绘生动。但再美,也是假的,轻叹一声,又打开了另一个卷轴,手一抖,画卷掉在了地上……
是他,是他的《春树秋霜图》……
“怎么了?月月,哪里不舒服吗?”他忙赶了过来。
“没,没有,画得都很好!”我堆出假笑,下意识把《春树秋霜图》往后踹了踹。
他目光一闪,旋即恢复常态,“朕看你是累了,回坤宁宫歇着吧。”
“好,好啊。”眼风一飘,“呃,你陪我!”
朱祐樘笑笑,“好,朕陪你。”说罢,从身后托住我的腰身,一起往回走,到了殿门,吩咐小太监把里面收拾了。
我本想告诉他才三个月,不用如此扶着,抬头对上那双溢满柔情的双眸,话自动自觉憋了回去。
“母后,母后,弟弟动了!弟弟动了!”
我笑了,四个多月,不会那么明显吧!
这对父子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一个共同爱好,就是谨小慎微的趴在我的肚子上,寻找微弱的胎动声。
朱厚照见我笑而不语,以为我是不信,睁大了眼睛,补充道:“照儿真的听到了!”
我轻吻下他的额头,“母后相信照儿。”
朱厚照一愣,眨眨眼,笑开了花,死命往我的怀里钻着,嘟起粉嫩的小嘴,“母后,还要亲亲,这里要亲亲!”
“照儿,快下来!你母后有身孕,怎么可以跑到她的怀里去,伤了胎儿如何是好?”
朱厚照委屈着撅着小嘴从我身上下来,认真摸摸我的微微隆起的小腹,“弟弟,哥哥不是有意的,没压坏你吧?母后很少亲我,我是太高兴了,才一时忘形的!”
他站在殿门口,逆着阳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那一瞬,我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心疼,如此下去,照儿不就是多余的了?
我曾是多余的,甚至是妈妈寻找新生活的束缚;他也曾是多余的,险些被敬爱的父皇遗弃。多余的孩子,哎,是最可怜的……
低头吻上粉嫩的嘴唇,“傻孩子,你小时候,母后和父皇都经常亲你的。”
朱厚照害羞地捂住小嘴,美滋滋的跑出去了。望着幼小的背影,我在心中默默祈祷,苍天啊,请原谅我善意的谎言吧!
“照儿这孩子早熟,我们该对他好点。不管怎么说,你我曾经的苦,不该让他再受一次。”
他低下头,声音有些嘶哑,“也许,理当如此。”
四个月,意味着怀孕进入了稳定期,据说女性性器官的分泌物会增多,是性感高的时期,对此,我是深有体会。亦或者是以前被他惯的,两个多月没有在一起,让我越发想念他,想到有些发狂。于是在彼此留心,避开我小腹的配合中,鸳梦重温。
换了几个体位,他始终只在爱抚亲吻,艰难的压抑着自己火热的欲望,迟迟不敢进入。
“没事,来吧。”我意乱情迷地恳求着。
“月月,我担心……”
张开迷离的双眼,看到他隐忍的汗水和欲望顶部渗出的晶莹,我轻叹一口气,伸出双手要去帮他,却被他躲开了。
不是吧?难道用嘴?我有点冒冷汗,不过,他好像一直不待见这种方式,做过几次他就不让我试了。可是,哎,他的那么粗长,我嘴又小,对孕妇来说,是不是太辛苦了?
一咬牙,忍了!我是空虚得难受,他这么久无处发泄,定是比我更难受。他仿佛猜出了我的意图,在我起身的同时按下了我。
“月月,”汗滴小溪般流淌下来,灼伤了我的肌肤,“我希望我们一起快乐,而不是我一个人快乐。”
原来,他不是不喜欢,而是为了取悦我……鼻子一酸,眼眶湿润起来。
他把我翻转过身,扶住腰身,小心翼翼的从侧面推入,轻柔,不复往日的激烈,却让我感受到了更深刻的爱恋……
闭上眼,呻吟着,缠绵着,享受着美丽的夜晚……
故人重逢
新年里,朱祐樘怕我操持辛苦,厚颜把活儿推给了太后。太后倒是乐于帮忙,还安慰我要好生养胎。讲了一些她所谓的经验,我强打精神听着,My god!一个从没生过孩子的古代女人给我讲经验,是不是扯了点?
朱祐樘思来想去,破例让月牙回宫伺候我。哦,忘记说了,弘治五年的时候,在我的努力撮合下,他下旨为萧飞和月牙赐婚;去年8月,月牙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小宝宝,如今是母子平安,在家安养。我和他说,孩子太小,不满半岁,还是让月牙在家带孩子吧!他却说,这也是月牙自己愿意的。不过他并不铁石心肠,允许月牙每晚回家照顾孩子,只是白天来陪我,以过来人的身份陪我。
看着比自己小很多的月牙成了娘,而自己几经努力才是孕妇,心情这个复杂啊!不过,也许有人心情比我更复杂。
我同情的看着婵娟,机不可失,时不我待——爱就要承认自己的心,勇敢争取,奋力追求,没有人可能永远在原地守候。她的错过,成全了月牙,造就了一对儿鸳鸯爱侣。或许,这也是缘分的一种,妙不可言。
“或者,或者这阵子你先歇歇?要不,晚上再来伺候?”
婵娟摇摇头,“谢娘娘美意,婵娟早已心如止水,只求一生一世侍奉娘娘。”
我幽幽叹息,我甚至变态的想到过二女共事一夫,便宜萧飞那小子。可婵娟坚决反对,说自己向往我和朱祐樘那样的忠贞不二的感情——一生一世一双人。纵然有过无奈,始终坚持彼此唯一。
是啊,我靠在软榻上,思绪飘忽不定,背叛有很多种,但真正拉远距离的,只有心的遗弃。诚然,谅解不是救赎,但宽宏会为彼此带来一线生机。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以点带面,是高傲的洁癖,也是用别人的罪过惩罚自己。说我愚蠢好了,至少我拥有眼前的幸福。那些潇洒的“聪明人”又是如何?很多东西,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永远不能理解。
肚子渐大渐圆,身子却越来越瘦,哎,谁叫食欲不振呢,勉强吃点东西,转身又吐了出去。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每天采用紧迫盯人政策看着我吃饭。可莫说是他看着,就是整把铡刀架在我脖子上,该吃不下去,还是吃不下去呀。
“来,月月,再吃个虾,一个就好!”他亲自扒了个大虾,递到我嘴边。
我摇摇头,真的没有食欲,胃里饱饱的,胀胀的感觉。
“乖,就一个,你不是说,营养均衡,宝宝才健康吗?为了我们儿子,就这一个,最后一个!”他恳求着,像朱厚照一样伸出手指,比划着,强调只有一个。
真是爷俩,我无奈张开了嘴,咀嚼两下,硬咽了下去。他刚安心的嘘了口气,我一呕,把午饭毫不保留的吐到了他的身上……
“啊!月月,怎么又吐了?来人,传御医,快传御医!”
靠!又是御医,就是这群没用的庸医害的!
他顾不上身上的赃污,帮我顺着胸口。我平静了一会,又亲自捧着琉璃杯让我漱口,扶我倒在了榻上。
怀孕后,口味是变了,总觉得嘴里没味,想点吧点有滋味的,可一吃东西胃里就难受,平日就遛点酸的解解。哎,人说酸儿辣女,我低头看看肚子,连我都怀疑肚子里的宝宝是男孩了。
手覆上隆起的小腹,小家伙,你可真能折腾你娘。抬头看看满脸担心的男人,嗯,还有你爹。
不过,这个爹真招人不待见。一双大手就不待离开你娘肚子的,就那么大的地方,他还抢,真过分!宝宝啊,你今后可不能和他学——我腹语胎教。
御医很快组团来了,诊脉、会诊、开方、煎药……一条龙服务,循环往复,毫无创新。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端来药,我就想抽他。我成天食欲不振,就和这些倒霉药有关,安胎的、补气的、养血的、助眠的……不算燕窝,一天得喝十几碗的药汤,敢情不用他们花钱,皇宫里多的是珍稀药材,是往死了给我补呀,补得肚子撑得满满的,我还吃什么吃?
“月月,来,喝药。”
“不喝!”我把头扭向里侧。
“好月月,孩子要紧!来,喝点药,补补。我尝了,不苦的。”
我这个闹心啊,这句话,每天至少听个百八十遍。
“来,喝点,月月,为了宝宝,你再辛苦一下。”
“你咋不辛苦?凭什么我一个人遭罪?!”
“哎呀~我错了,是我的错!月月,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啊!对宝宝不好!对宝宝不好!”
他又开始莫名其妙的道歉了。“是我重要还是孩子重要?”气急之下,我问出了天下最白痴的问题。
“孩子……她娘。”
“你个没良心的!”我狠狠掐了他胳膊一下,“就知道孩子,知不知道孩子他娘很难受?”
“嘶——”他疼得吃呀咧嘴,“是我不好,我不对,让你受苦受累,我也心疼啊!可为了孩子,月月,一定要乖,要坚持呀!”
“又是孩子!我不生了啦!!”
“哎呀!药……”
……
“娘娘,听说您今天又和皇上吵架了?”
“没,就是不舒服,他还总在面前晃来晃去的!”
金氏倒吸一口冷气,“娘娘呀,不是我说您,这有孕在身,不能乱发脾气使小性的。更何况,更何况那是皇上,哎,说句大不敬的话,民间夫妻,都没几人做到皇上这份的,娘娘,您该知足了!”
我撇撇嘴,就是说我不该仗着大肚子,恃宠而骄了呗。不过,嗯哼,也确实如此。月牙被召回宫的时候,金氏也自荐入宫,陪侍凤驾。起初,我是很不愿意的。无论孰是孰非,觉得她亲女儿曾经这样,如今干女儿又这样,还是一个男人造成的,心里别别扭扭的不是滋味。
可金氏不愧是古代的名门淑女,大家闺秀,对此表现得非常释然。彷佛没有韵婷一回事,对我百般照顾,还讲了许多过来人的经验,亦如慈母,有胜慈母。韵婷负我、害我,让我伤透了心;可张家老小又如此待我……哎,纠结呀,心情何止是复杂能形容的?
二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