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如果,就是庸人自扰,是人类贪婪的臆想,作茧自缚,徒增痛苦的源泉。幸运的是,我懂这个道理,明白珍惜所有,明白触手可及的幸福重于“如果”。
新任彤史女官,在失业半年多后,终于在全新的彤史册上,写下恩爱的一笔。看着她激动得溢于言表的模样,我揉着腰辛苦的坐直了身体。而坤宁宫里也是一派喜气洋洋,就差张灯结彩的高调庆贺。原来皇上和皇后春宵一夜,是如此喜庆的一件大事。
张府的人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张峦厚着老脸来了,说很高兴见到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没说几句,已是老泪纵横。看得出,他确实自责不已,觉得有愧于我,可他何愧之有?一直以来是我欠他的,欠张家的,韵婷因爱成恨,是对是错,都是她的个人行为,怎能以点带面,模糊了一府人的情谊。即使明知经历此事,我与张家的关系再也回不到过去,但恩就是恩,该还,该报,不能为仇恨蒙蔽了眼睛。
没出几日,张鹤龄也来了,和张峦一样,憔悴瘦弱了不少,我看着心疼,这都是何苦呢?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末了,还是那句话,求我将孩子赐还张府,由他一力抚养。见我没有答应,落寞的走了。哎,不是我不答应,而是我真的没想好,这个孩子的未来,而我又是否有资格决定另一个生命的未来?不论如何,孩子不能留给韵婷,母子连心,强加分离,固然残酷,但那是她应当承担的代价。此时此刻,同情心绝不能因女人的眼泪而泛滥成灾,无以规矩,不成方圆,后宫这种是非之地,我不给别人立规矩,就得等着别人给我立规矩。而我,绝不会再一次幼稚到负气出走,给别人以可乘之机。
幸福不能靠恩赐、靠等待,而是用心经营,苦心创造。
——————————某诺只想说,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是为了创造圣母,而是为了诠释正因为没有如果,我们才有眼前的幸福,奈何文笔有限,表意不明,实在不懂的亲,请播台。
东宫太子(上)
宫中最为微妙的变化,要数我和太皇太后的关系了。以前,我是出了名的“孝顺”,早午晚三次请安,风雨无阻;采纳御医意见,每日变着法的蹲在御膳房里煲补汤;逢年过节,万寿千秋,花样翻新,孝敬不断……如今,是下了懿旨,八抬大轿停在坤宁宫门口,请我去我都不去了。我知道,这样做让他很为难——自古以来,婆媳关系问题中,受夹板气的就是孝顺丈夫。但让我伪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打掉牙齿往肚里咽,接着用热脸去贴冷屁股,我,做不到了,更不想去做。
在这个以弱肉强食为潜规则的权利巅峰,没有人敢指责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我,除非她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个花花世界。
老太太今次深刻体会到了我曾经的痛苦,几次三番示好见我没有反应,竟然登门拜访,我“受宠若惊”,好在面上的事我也会,不冷不热的对付呗。他对此很是无奈,却始终没说什么,我想他知道,老太太虽不是始作俑者,但是伤我伤得最深的人。
“说不得”玩心重,最开始对富丽堂皇的紫禁城充满了好奇,不知疲倦的连玩了几个月,也觉得无聊了。不再四处闲逛,有时间就守在坤宁宫里拉着我陪她回忆自由广阔的大草原。我很想告诉她,没去过草原,只在电视里看过,可小女孩畅想的时候需要的只是个陪客,而不是提出反对意见的人。我也挺喜欢坐在她身边,听她绘声绘色的描述,总好过宫里三姑六婆毫无意义的絮叨。
不止一次的问过李摇铃,差不多了吧,人家姑娘都跟你私奔了,给不给名分的,我是不在意,两情相悦就好,可怎么还呆在宫里呀,上瘾了,难道放弃广阔天地,晋级想做御医?他倒是很坦然,说留下是想为我配药解蛊。我说,膝下无欢了还解什么解呀,谨慎没解了,给自己惹了一身的不是。毕竟这里是皇宫,无风无浪的都不能保证长命百岁。他却说,医者父母心,只求尽力一试,不会愧对了自己,愧对病患。我笑了,继续当小白鼠吧,反正不疼不遭罪,整不死人,无所谓的。却也奇怪,迟迟不见他对我“下黑手”,一问他,就推说药引没到日子。挠挠头,更奇怪了,药引是现生产的?还有日期。
夜里,欢爱过后,我疲惫的翻了个身,他借机轻啄我左肩下伤疤,指腹轻轻抚摸着,柔声问还疼吗。
我摇摇头,“不疼了,李摇铃医术那么高超,早就不疼了。”
他摩挲两下,微微叹息,“伤口深,留疤了。”
“很丑?”
“不,美丽更胜从前——白皙,反添妖冶。我要谨记,决不让‘她’再出现一块疤痕。”
我打着哈欠,又开始许愿了,男人的共同爱好,讽刺的是女人都好这口,哎,真是一物降一物。
“困了?那先睡吧。”
“啊?有事一起说了吧。”
“没什么,我记得你挺喜欢黄黄的,看你在宫里寂寞,想给你找一只玩玩,或者小猫?”
我迷迷糊糊应道,“不要了,黄黄不忠诚。要养就养只藏獒,看着不爽就往死了咬。”
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他轻叹一声,没再说话。
转眼入了秋,八月十五中秋庆典后,宫里又恢复了平静。他处理朝政井井有条,有口皆碑;我治理后宫恩威并施,贤德谈不上,但朝野内外,宫中上下也不敢有人造次。轻抿茶水,也会想以前就是太冲动,太慈悲了,才会被人有机可乘,不知反抗的。也许这个时代的人,奴性已成,不追求个性解放,就喜欢套上小夹板颤颤巍巍的过日子。
秋雨过后,夜更寒凉,从浴德池回来,我连跑带颠钻进了被窝,他笑着跟了进来,嗔我没有国母风范。“谁有你找谁去啊!”我呼着哈气,捂着小手回敬了一句。他有点尴尬,搂紧了我没有吱声。
我撇撇嘴,也没继续,互相伤害的游戏,不玩也罢。
闭上眼,很快进入梦乡。朦胧间,寝殿外隐隐有人声传来,窸窸窣窣的,倒是不大,却连续不断。我以为误了上朝的时辰,忙越过他挑起了幔帐,可窗外黑得很,根本没见放白。他随我坐起身,问了声“何事喧哗”。
“回,回皇上,呃,呃,仁寿宫传来话,那,那,要,要生了。”
他眉眼不动的“哦”了一声,抱着我又倒了下来。
“不去看看?”傻乎乎的发问,单纯,绝对没有怂恿暗示。
他闭上了眼睛,淡淡说了两个字——“睡觉。”
我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角度,也闭上眼,却睡意全无。
五更时分,他帮我掖好被角,如常去了早朝,没有交代一句。我坐起身,心中犯起了嘀咕,作为女人,我该去看看;可作为情敌,去看她是不是太贱了,我又不是圣母玛利亚,犯得着低声下气的去讨好她吗?犹犹豫豫的磨叽到了早膳时间,也没离开坤宁宫。
心不在焉的晃了一上午,眼看着到了晌午,想着不管咋的,也该生了,就没再寻思下去。岂料午膳过后,他在坤宁宫歇晌,怀恩急冲冲的来了,请安后,气喘吁吁地说:“皇上,那边难产,折腾大半天了。”
他保持假寐,不耐烦的应了声“知道了。”
“呃,太皇太后让老奴来请旨,皇上是要保哪个?”
“都不保!”翻身向里的同时,挥手打发了怀恩。
怀恩求助的看向我,毕竟是皇室子孙,非同小可,连太皇太后也不敢贸然定夺。我心里这个不是滋味,舔了舔嘴唇,道:“能保谁保谁呗!”想了想,若韵婷真就这么过去了,我不是对不起待我如亲生子女般的张峦,临死都没让他们父女相见?我张慕晗恩怨分明,对事不对人,不能这么做,便让怀恩差人去张府报个信。怀恩会意,转身急急忙忙的去了。
未末时分,张鹤龄来了,彼时,我正坐立不安的在坤宁宫里发呆。
“晗姐,李郎中说能保住,弟弟厚颜,再来求姐姐一次,把孩子赐给弟弟抚养吧!”说着,泪流满面的跪在了地上。
我本就心乱如麻,见此更是头晕脑胀,草草应了声“让我想想吧。”见张鹤龄抽泣着往回走,我鬼使神差的也跟了上去。
“晗姐,你,你……”
我叹息,是否该庆幸,在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看到的是不可思议,而不是担忧畏惧。
一脚刚刚踏入仁寿宫,婴儿有力的啼哭声响彻了云霄。心里“咯噔”一下,到底是保住了,哎,保住也好,孩子终归是无辜的。
走近侧殿,正见张峦热泪盈眶的匍匐在地,口中振振有词,无外乎感谢祖宗神明云云,回身看看张鹤龄,转回头再看满屋子神情各异陌生的宫女,我忽然觉得,自己突兀的到来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张峦大概也没料到我会出现,愣在了当场。稳婆和医婆擦着满脑子的汗水,抱着新出生的婴儿走了进来。一见是我,耗子见猫一般,“扑通”一声跪到在地,哆哆嗦嗦的不知所措。
“给我。”我沉声命令。
“娘娘,这,这是皇子啊!”稳婆吓得流出了眼泪,是收不敢收,递不敢递的。
我讨厌那种恐惧的眼神,那会令我产生十恶不赦的冲动,索性上前抢过了孩子,笨拙的抱在怀里,幼小的生命似乎察觉到了变化,不安分的扭动下身体。我低下头,好奇的看着怀中新生的婴儿,竟有一瞬失神,这就是刚出生的孩子吗?也不像人形容的那样瘦小枯干,皱皱巴巴,只是睁不开眼睛,皮肤微微泛红,看得出为了挤出娘胎,来到这个世界,他也费了不少的辛苦。
看着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我下意识伸出了手指,轻轻触碰着怀中柔弱的生命,小家伙本能地努努小嘴,将我的手指含在了嘴里,能相信吗?那一刹那,我看到了他的笑颜,纯真无邪,有胜于天使的笑颜。我笑了,不自觉的笑了,眼泪却不可遏制的涌出了眼帘,心,真的好疼,在抽搐,在滴血,隐隐的也泛出了一丝怜爱……
“娘娘,请,请将孩子赐给鹤龄。”张鹤龄哽咽着恳求道。
对,应该给,人说,眼不见心不烦。给了,也算一了百了……我颤抖着双手,木讷地把孩子递给了张鹤龄,可孩子一到他怀中,顿时“哇哇”大哭。张峦,稳婆,医婆慌忙上来哄,可只能巴巴瞅着孩子哭哑了嗓子,大口大口喘息着,就是不停。
也许那含血的稚嫩童声充满了诱惑,也许冥冥之中真有天意,我莫名其妙的伸出了双臂,把孩子接回了怀里。哭声嘎然而止,小家伙渐渐转为呜咽。
就这么想跟着我吗?大脑一片空白,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
“娘娘,娘娘,您看,这,这太皇太后还等着回话呢!”
“呃,怀,怀恩?啊,是,是男孩。”
“娘娘——”怀恩俯身跪地。
看着那双苍老有神的黑眸,我恍悟了他的意思,低头看着怀中仍在抽吸的生命,除了颤抖还是颤抖……不!我下不了手,有罪的不是孩子,我不能这么做,绝对不能!!
连连咽着吐沫,嘴角掀动,“怀恩,去回太皇太后,是,是男孩。”一字一顿,坚定地说出了答案,“是、皇、子!”那一刹那,我倍感轻松,这是大半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身体的力量彷佛随之抽空,原来,人真的可以麻木到没有了知觉。
“娘娘圣明啊!”怀恩重重叩首,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娘娘,您,您是说……”张鹤龄有些激动,“娘娘,本是二姐有错在先,这孩子,哎,您,您心善,也不能为难了自己呀!我这做弟弟的,不忍心啊!真不忍心啊!”
张峦也跪下身,感激涕零,“娘娘对我张家的大恩大德,张府上下没齿难忘……”
满屋子人跟着呼呼啦啦的全部跪地,捣蒜似的磕着响头,一时间,谢恩之声不绝于耳,我惨笑,我竟忽略了,原来这里满室忠良……
东宫太子(下)
文华殿里,他正神态安然的与股肱之臣商讨着国家大事,我见是徐溥、刘健、王恕、谢迁、彭程他们,深呼吸后,抬脚走了进去。
“臣妾参……”
“梓童因何而来?罢了,不必参拜。”他微笑着打断了我,厚爱一如往昔。抬眼看到我身后,怀恩抱着个小婴儿跟了进来,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请皇上为皇子赐名。”我没有起身,就势直直跪在了地上。
他脸色一沉,眉头紧蹙,隐含愠怒,我知道,他是在气我伪装成贤良淑德的圣母,辜负了他不惜舍弃子嗣以示忠贞的爱情。哎,他能对我付出到如此,我又怎能无动于衷?况且,只是个没张开眼睛的奶娃娃,无关乎情意,不过是皇室朝廷,乃至天下万民都需要的孩子罢了。
彼此无声的凝望着,眼波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