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杀了了事,只是……
众人之中,御史大夫张汤走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臣以为当令浑邪王入长安,陛下可封其为侯,然后终身监禁便可。”
“哦?”刘彻特意拖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尾音。
“虽然浑邪王其罪当诛,但是如今这投诚的二部之中,休屠王已死,若仅剩地这个浑邪王我大汉也给诛杀了,那么只怕将来,再也不会有自匈奴来归者了。陛下若要真正收复匈奴人之心,就要让他们知道我大汉的胸襟。”张汤说道。虽然没能升为丞相。但是能够离开那个待了近十年的位置,他的心情依旧不错。而且在他看来。李蔡受到提拔,也不过是因为刘彻希望。让将门世家的李家,压制骤贵的纪稹、霍去病、卫青等人,省得朝中出现一家独大,或两家夺位地局面罢了。
“那其他人的意思呢?”刘彻微微抬眼,看向李希和卫青。
卫青上前一步说道:“回陛下,张大人说的不错。臣以为要彻底收复此二部为己用,须得恩威并施,如今韩大人屠其部众。已是示威,陛下只要再施恩便可。”
“臣也赞同张大人所言。这一次他们二部理亏在前。我们正好可以将二部贵族全部招入长安,或缉拿,或封赏,这样,留在边境的余众没有了领袖,自然也只能听命于当地太守。”李希点头说道,“而且,臣还以为,必须厚加封赏此二部的普通百姓,让他们知道,做汉人自有做汉人的好处,他们将来才会死心塌地地为我大汉戍边。”
“做汉人的好处嘛……”刘彻重复李希的话,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说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认为,那么……”
“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汲黯忽然打断了刘彻的话,刘彻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倔强地家伙,心道,整个朝廷里怕也只有他有这份胆量吧。
“何事?”刘彻问道。
“来降匈奴人有四万之众,就算分散打入郡县,各地官府怕也养不起这么多人啊。”汲黯十分担忧地说道,“何况,以李大人刚才的意思,朝廷还须对这些匈奴人施恩,那么封赏就要加倍,只怕国库……”
“此事内史大人无须忧心。”李希说道,“在下与桑大人近来一直在奉命研制算令,待得此令颁布天下,那么国库自然不会再空虚了。”
“算令?”汲黯心中一跳,瞪大眼睛问道。
“不错。”刘彻应道,“如今边疆安靖,朕看也该是改革内政地时候了。封赏的问题,宫中用度可以再节俭些,想来是足够地。”
听到刘彻这么说话,汲黯知道他决心已定,只得俯首称是。
“尚书令,拟诏,大行李息加八百户,校尉赵食其有功,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朔方太守韩墨……”刘彻说道此处微微顿了一顿,说道,“立有大功,封安成侯,着令庶人苏建为朔方郡太守,安成侯韩墨回京觐见。”
李希面上虽然仍然平稳无波,心中却因为刘彻的这道诏令而有了些许波澜。韩墨,终于要回来了啊,在事隔五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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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殿
“稹儿,不要总抱着月关了,坐下吃东西吧。”陈娇望着纪稹,笑着说道。
“好的,姐姐。”纪转过身,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斜射到他的身上,点点光亮下,抱着小月关迎风而立的他,竟然是那么的骨秀神清风华无双。那一身淡色深衣下,竟然一点也看不出他是跃马沙场的将军,反倒似个寒窗苦读地学子了。
恍惚间,竟然想起了多年前那个身形单薄的孩子,站在寒风中,天真地眼睛略带点焦急地望着自己的模样。如今,这双眼睛依旧清澄,却不再有孩童的稚气,而是一种历尽世事,看透风尘的洗练。
“姐姐,怎么了?”纪稹抱着小月关一步一步走近陈娇,开口问道。
“不……我只是,忽然觉得你真的长大了。”陈娇的语气带着些微的感叹,她从纪稹手中接过小月关,说道,“公孙大人的府上,你去过了?”
“嗯。”纪点了点头,说道,“我和去病一块去的。”
陈娇微笑道:“你和他和好了?”
“……我想,他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纪稹知道在面对陈娇的时候,他是不需要掩饰自己的真心的,便坦白说道,“只是……”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透露着些许凄切,说道:“我们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和平相处,彼此牵制,彼此监视……很难再像从前那般毫无隔阂了。我们越是努力,就越会发现,我们距离那个童真年代,已经太遥远了。”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别恨万里家国路(二)
娇听纪稹说完这句话,忽然很有将他拥入怀中,好好动。很多时候,纪都太过懂事了,懂事到了令她感到惭愧。纵然她一再地申明,让纪稹和霍去病继续他们之间的私谊,但是在纪稹的坚持面前,这种申明竟然显得那样的矫情,令她再也不能说出口。在她心中,何尝不曾为纪稹这般的坚决感到一点的安慰,一点的窃喜?心中不断重复的这种拷问,令她在面对纪稹时,常常有难以启齿的感觉。
“姐姐,怎么了?”纪稹走到陈娇的身边,见她似乎有些心神恍惚,便说道。
“没什么。”陈娇不愿意纪为她担心,忙摇头道,“对了,我听说,明日开始,你和去病就要到博望苑去教授那三位皇子和他们的伴读武艺?”
“是啊。”纪点了点头,说道,“是陛下的命令。不过,”他低头看了看小月关,说道,“我最想教的还是我们的小月关,等他长大一点,我就把我会的都教给他。姐姐你说,好不好?”
“好。当然好。”陈娇从纪的怀中,接过儿子,说道,“只要到时候你舍得下手教训他,我就把他交给你。”
这时,一直在一边伺候的一个小宫女,捧着盛满水的铜盆和巾帕来到纪的面前。纪将略带薄茧的双手放入清水中清洗,然后用巾帕在脸上和颈部擦拭了一下。然后笑着对那个宫女说道:“谢谢!”引得这宫女一阵娇羞地离去,略带仓促的脚步使得她差点扑倒在地。
陈娇有些惆怅地看着那宫女远去,这种少女怀春的萌动,她还来不及体验就接受了那属于阿娇的浓烈而炽热的感情。她甩了甩了头,笑着对纪说道:“稹儿,你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听说娘送了你两个侍婢,但不知道你心中可有喜欢的对象?”
听陈娇提到这个话题,纪稹顿时变得有些结结巴巴起来,脸上还浮现了可疑的红云,他尴尬地说道:“姐姐,我不是……义母送我的那两位,只是侍婢而已,我没有……那个,姐姐以前不是总说我还小吗?所以……”
陈娇将小月关交给一边的阿奴,垫了脚尖,摸了摸纪稹的头,说道:“是啊,姐姐以前总觉得你还小。可是现在,你看,你已经比姐姐高出这么多了!也该成家了。你看京城里的贵公子们,除了你和霍去病,哪一个是未婚配的?”
纪稹听到此处,沉默了下来,脑中想起了回京的路上,在某个篝火旁,他也曾和霍去病谈论这个话题,那时,在烈焰红光的映照下,那人的脸呈现出一种微黄带红的光泽,紧抿的嘴唇透露出坚毅,他说……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话一出口,纪稹立刻从陈娇的脸上看到了惊讶的神色。
“你……”
“姐姐,这是去病说的,我,也是这么想的。”纪稹解释道,“而且,我希望真正找到一个能够相知相伴的人,来渡过后半生。在那之前,我不想将就,所以……”
“不想将就……”
“是啊。姐姐,所以,婚事,可以以后再谈吗?”纪稹咬了咬唇,说道。
“当然好。”陈娇捉住他的手,轻轻抚摸着,说道,“姐姐又不会逼婚,只是希望你不要粗心错过好姻缘。”
纪稹回陈娇一个笑容,然后说道:“姐姐,不会错过的。”但是他的心中却暗暗默念道,对不起,姐姐,虽然你是这么希望我能找一个真正相知相许的人共度余生,但是,我这一生,怕是办不到了。如果有来生……
纪稹深深望了陈娇一眼,眼中微微有些泪光。
“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姐姐?”陈娇奇怪地问道。
“不,没什么。”纪摇了摇头,嘴角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掩盖了自己所有的心思,笑道,“姐姐,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年轻,和我初见你的时候一样漂亮。”
陈娇嗔视了他一眼,骂道:“贫嘴!”
“对了,姐姐知道韩墨收降浑邪部休屠部的事吗?”纪稹和陈娇笑闹了一番,将话题转到了正题上,说道。
“听说了。我和月关还是刚从清凉殿回来的。只听传信之人,说了个大概。但是其中的内情却是不甚了了。倒是儿,传信之人说她会随着押送二部亲贵的那行人回长安。”
“是吗?那倒好。可以早些见她了。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怎么样了。”纪笑道,“她和小月关还没有见过吧?”
“是啊。”陈娇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其实,韩墨立了多大的功,我并不关心。你知道,陛的脑子很清醒,赏功罚过,绝不会亏了哪一个的。他会重用每一个有才者,因为他有绝对的自信能够掌控天下人才。”
“那么,姐姐,你担心的是什么?”纪稹问道。
“我担
…”陈娇的眼神变得有些飘渺,我担心的从来就不是彻对阿娇对自己的心是毋庸置疑的。在做好一个帝王的前提下,他会给自己他能给的一切,但是将来呢?在他年老力衰,那绝对的自信被时光留下的衰老痕迹磨去之后……
有些力竭地闭上眼睛,陈娇再睁开眼睛时,脸上含笑,说道:“没什么好担心的啊。儿。”不能再想了,在他病重时,明明对自己说过,如果他能醒来,绝对不再却步退缩的。
姐姐,你这是在骗我,还是说,根本就是在骗你自己呢?
望着她的笑容,纪稹心中如此想道。罢了,明日去了博望苑就能知道,那三人的资质……以及他们将来对姐姐的威胁了……
纪稹有些感伤地看着陈娇娇美的容颜,心中默默说道:姐姐,你已是我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
长安·茂陵邑·茂陵食肆
“子长,这边!”司马迁刚踏入食肆,就被一个喊了去,他转头一看,却是就任左内史的冯遂,正站在一个雅间外唤他。他轻笑着走到冯遂所在的雅间内,说道:“冯大人真是好雅兴,喝茶竟然喝道茂陵食肆来了。”
冯遂耸了耸肩,说道:“难得请到你这个大才子,总不能太寒酸吧?而且这食肆的茶及茶点也确实不错。”
司马迁也不和他客气,大大方方地坐下,拿起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塞,然后说道:“我倒是忘了,你好歹做了五年的左内史,多少有点积蓄在。不似我,才做了两三年的六百石小吏。“
冯遂听他这故作自怜自怨的话,不由得苦笑,说道,“这太史令的职位,还不是你自愿去做。不然……”话说到这里,他不得不停顿下来,毕竟若你面前坐着一个对你的话视若无睹,自顾自吃的人,也很难把话题继续下去。
司马迁糕点满嘴,嚼了好一会儿,又大口喝了些茶水,才开口说道:“左内史大人,你今天找我来,不会又说你那个仕途经济那一套吧?”
冯遂拍了拍脑袋,说道:“你那个榆木脑袋我就不指望了。你还是去写你那要藏之名山,传诸后世的史书吧。我是想和你说,你知不知道韩墨韩筠长就要回来了?”
“我知道啊。韩大哥还被封为安成侯了呢。”司马迁又塞了一块糕点进嘴,说道。
“那……你觉得安成侯回朝之后,朝廷会怎么样?”冯遂认真地靠近他耳边,低声说道。
司马迁眼睑微低,眉头亦不觉皱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冯兄,我只能说,当今的陛下是我大汉开朝以来,难得的有为之君,只要他还在,朝中的诸臣也好,地方的诸侯也好,边关的匈奴也好,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只要他还在,大汉的基石就在,任何人都不可能翻腾出什么大浪。”
冯遂听完,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明显的波动,说道:“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是的。”司马迁点头道。
“连……昭阳殿中那人也不能逃离陛下的掌控吗?”冯遂忽而又问道。
司马迁被这个问题弄得一愣,随后反应了过来,说道:“冯兄这么问,是因为迎回昭阳殿中那人,是陛下至今唯一的懊悔之举吗?”
“或许吧……”冯遂说道,“从现在看来,陛下虽然疏远了了卫皇后,但是卫家依然权势滔天,大司马大将军和冠军侯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太子的地位稳如磐石,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