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太太说了几句便有些喘,纪博把茶给凑到她嘴边,一手轻轻的给她在背上顺气。
:“那个时候,我想随你爹去的心都有了。好在你舅舅惦记我这个妹子,从临州派人千里迢迢的赶到京城接了我们去。等到了临州,你舅舅对着你如何,你自己是知道的。不说其他,他把旭哥儿的荫生名额给了你,让你去了明山书院。好在旭哥儿是个会读书的,自个也考了进去。我那个时候就在想,我这哥哥,对着你我掏心掏肺也不过如此了。”纪老太太感怀万千,一时间语调竟有了一丝悲意。
纪博也想起了他舅舅对他好,说道:“母亲,舅舅对儿子的恩情,儿子没齿难忘。”
纪老太太也知道纪博虽然心高气傲,可却恩怨分明,再没有郑氏之前,对着他舅舅敬爱如父,十分的孝顺。纪老太太心下伤感,想到今天的重头戏,还是接着说道:“当年,你虽然读书不错,可要是想出人头地还有些困难。你舅舅瞧着你习武的天赋不错,求了多少关系又许了多少人情,才让临州的总把头带着你习武领兵。为娘为了你的婚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莲姐儿嫁给你的时候,你可是白身啊,她可是地地道道的低嫁。有多少人暗中笑话她,看你舅舅笑话。可……我每每想到这儿,就过意不去,是我害了你舅舅,害了莲姐儿啊。”
纪博闭了闭眼,再抬头忙说道:“母亲慎言,是我对不住舅舅,可木已成舟,再多说已无益。”
纪老太太对着吕嬷嬷看了看,吕嬷嬷会意带着丫头婆子都下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纪老太太和纪博。
纪老太太冷哼道:“怎么不能说,要不是你糊涂,贬嫡为庶,坏了白家门风,你舅舅也不至于含恨而终。莲姐儿和安哥儿更不会在这个府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过着。特别是安哥儿,明明是最最尊贵不过,可每每见了晨哥儿却要低头哈腰的行礼。为娘每次瞧见了,都觉得挖心啊。”
纪博对着自己娘向来没法子,忙认错道:“儿子糊涂,但此事与倩儿母子却是无关的。当年我一时年少轻狂,害了表妹,更让安哥儿受了委屈。可事已至此,儿子也只能保住一个,对不住另一个了。不然,昌平侯的基业恐怕要断送在儿子手上啊。”
纪老太太也知道纪博有难处,拉着他的手说道:“为娘的知道你的难处,原本,我瞅着,把安哥儿和晨哥儿从小养在一起。兄友弟恭,以后就是晨哥儿继承了侯府,对着安哥儿总有一分兄弟之情。可你那媳妇却是急吼吼的把晨哥儿拘在自个身边,我是连晨哥儿的一片衣角也摸不着。不要说给他们兄弟培养感情了,安哥儿这嫡不嫡,庶不庶的,以后可怎么办啊。”
纪博温声道:“母亲,您多虑了。虽然倩儿脾气直爽些,可人却是不坏的。她这么多年,虽然对着安哥儿不说是视如己出,可却从未动过手脚。这一点,儿子可以担保。儿子已经为安哥儿准备了一份家产,等儿子不在了,让安哥儿带着表妹搬出去。也不会受委屈的,母亲您就宽宽心吧。只要您长命百岁,才是儿子和安哥儿晨哥儿的福气。”
纪老太太却是眉毛一拧,高声道:“糊涂!博儿,没了昌平侯府的庇佑,安哥儿不就是胖娃娃抱金子吗?你就是给他金山银山,他能守得住?他外家又不认莲姐儿,是指望不上了。你说你媳妇对着安哥儿没什么心思,我却是不信的。不说其他,就是三年前,安哥儿多聪明啊。明思院开考,招收学子,依着他的聪明伶俐劲进去是十拿九稳。可为何,人还未考,就发了高烧。再者,当年莲姐儿怀着安哥儿的时候,你那好媳妇可是给她的安胎药里下过红花的。就凭这些,等你我一去,安哥儿是扁是圆,还不是任你媳妇拿捏。”
纪博很是头疼,对着纪老太太慢声慢语的劝道:“母亲,当年的事情与倩儿无关,是她身边的奶嬷嬷自作主张。再说,儿子已经罚过她了。您就别抓着不放,伤了你们彼此的和气。母亲,您有话直说吧,只要儿子能办到的,儿子定当准从。”
纪老太太虽然有些不服气纪博对着郑氏的偏袒,可也算达到目的了。按下不高兴,对着纪博说道:“我想把安哥儿送去明山书院,家里不是有个名额吗?晨哥儿去了明思院,正好这个名额就给安哥儿了。好歹让他自个有个交友圈,以后,认识几个人,要是有本事,他就自己建功立业。要是没本事,我也认这命了。”
纪博脸色难看,对着纪老太太恳求道:“母亲,万万不可啊。明山书院是朝廷特地为五品以上官员勋贵家的嫡子建立的。你让安哥儿顶了这个名额,旁人怎么看晨哥儿,本来他们身份就敏感。如此一来,不是给了旁人离间他们的机会。也让外人觉得我府上宠庶灭嫡,恐怕招人口舌啊。”
纪老太太眼睛一眯,声线拖的长长的:“那侯爷是不肯了?”
“过几天是你舅舅的忌日,虽然旭哥儿恼了你和莲姐儿,可对着我这个姑姑还是有几分尊重的。大不了,我舍了这张老脸,让旭哥儿让了家里的名额给安哥儿。我就不信了,没你杀猪纪,我还吃不成猪肉了。”纪老太太也是气了,说的话也越发的刻薄。
纪博“噗通”一声,跪在了纪老太太眼前,一脸惶然,急切的说道:“母亲这要如此做是要陷儿子于不孝啊。儿子知道母亲心里的苦,可那明山书院是嫡子的地盘,安哥儿以庶子的身份进去,要受多少白眼啊。也要为安哥儿想想,我本就有愧于他,怎能忍心他去受旁人的奚落嘲讽。要母亲真想如此,不如,让安哥儿凭本事考进去,如此一来,旁人瞧着安哥儿有真才实学,总能得旁人高看一眼……”
纪博还未说完,纪老太太却是要跳脚了,骂道:“你这是什么话,安哥儿身子骨本就弱,莲姐儿又压着他上进。现在也只不过认的几个字,真才实学,你们也得给他机会学啊。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他可是你的亲儿子。你怎么能这么埋汰他。也是,你有个文武双全的晨哥儿,自然是看不上我的安哥儿。我可怜的安哥儿啊,你怎么摊上了这么个狠心的爹,犯傻的娘啊,这不尴不尬的,也只有我这个做祖母的能护一护你了。”
纪博不敢接话,屋子里静了下来,半响,纪老太太罢罢手,失望的对着纪博说道:“侯爷下去吧,老身要休息了。”竟是半句话也不肯在搭理纪博。
纪博知道纪老太太是真生气了,可也不敢答应。瞧着纪老太太闭上了眼睛,明白多说无用,只得起身退了出去。
留园之中;东厢房里;一个身着桃红暗纹褙子的中年妇人挑起了门上挂着的大红撒花软帘。屋里一张正四方榻卧铺里卧睡着一个身着月白中衣的女子,只见她明眸皓齿,柳眉凤眼,黑发如瀑,纤腰一束,端是位绝美艳丽的俏佳人。
中年妇人一进屋,女子睁开了微闭着的双眸。眼中闪过精光,对着中年妇人问道:“孙嬷嬷,侯爷可曾回来?”
孙嬷嬷低眉顺眼的答道:“回太太的话,侯爷让老夫人请去了。听前院的管事说,侯爷去了书房睡下了。”
女子正是纪府的当家主母郑氏,听着孙嬷嬷的话,对着身边的大丫头紫沉辉辉手,一行下人躬身的退了出去。
郑氏这时候才开口道:“哦,这老太太又有什么想头了?”
话明显的是在问孙嬷嬷,孙嬷嬷低走几步,在郑氏耳边嘀咕了几句。郑氏脸色难看了起来,冷笑道:“果然如此,每每叫了侯爷去,总是拿捏着以往的一丝半点情谊做筏子,好掏着侯爷当牛做马。老太太话里话外的无非是说我雀占鸠巢,不是贤惠人罢了。这倒罢了,她为长辈,我且忍她一忍。万万没想到,世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我这儿退了一步,她倒是得寸进尺。想用家里荫生的名额,好,真是好。她可曾有一点为我的晨哥儿想过,纪安顶了府里的缺,要让外人如何瞧我,如何瞧晨哥儿。真是欺人太甚!”
孙嬷嬷一直跟在郑氏身边,是郑氏的心腹,很是得郑氏的意。这个时候,也只有她敢劝上一句:“太太,您别生气,侯爷还是向着您和世子的,任是老太太如何说,也没答应。侯爷对您的这份心,连老奴都要赞一句。”
说到纪博,郑氏刚刚还冷阴阴的脸庞就初展笑颜,可没一会眉头又紧上了。对着孙嬷嬷说道:“孙嬷嬷,侯爷还是怪我的吧。不然,他也不会去书房了,他对老太太孝顺至极,为着我忤逆老太太恐怕心中定是不好受的。也罢,他待我一场真心,我怎么也要对得起他这份情。当年,要是没有那元宵节上的惊鸿一瞥,或许,也不会害他背了撇弃糟糠妻的骂名。”
孙嬷嬷瞧着郑氏要松口的模样,忙说道:“太太,您不是想要顺着老太太吧。这可不行啊,安少爷虽然是庶子,可他身份不一样啊。有老太太护着,侯爷宠着,要是再让他得了势,世子可就为难了。这京城上上下下,嫡庶兄弟祸起萧墙的不在少数。太太三思啊!”
郑氏叹了口气,说道:“这白氏要是不安分,不老实,我找了噱头把她打发了就是了。可惜,她偏偏安分守己,端是个四角俱全的人物。身上又有陛下亲封的诰命,老太太更是当宝贝似得护着。侯爷即使不说,我也知道他心中对着纪安的愧疚,为此,对着纪安就多了几份包容,我就是知道,除了大大方方的表示不在意,又能说什么?姐姐虽然贵为皇后育有二皇子,可前头还压着个嫡长皇子,上头更是有着圣德太后辖制着。看着风光,内里的滋味谁又知道呢,侯爷越发的受陛下器重,我也得为姐姐考虑一二啊。”
章节目录 第4章 反应
纪老太太的一席话在整个纪府的主子中就如同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中;“刺啦”的炸开了。这一夜,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难以入眠了。
第二天,只见一位上身着柳烟色金织薄绸褙子,下身着碧色浅纹束腰长裙的年轻妇人,头发虽然只是随意的挽了个堕马鬓戴了支珠花,但胜在她肌肤欺雪赛霜,衬得越发的楚楚婉转,气质出尘。
佳人碎步走来,阿罗多姿,身上的配饰却微风不动,任谁瞧见了都得赞一句:好仪态!好规矩!只是,白莲今日虽然走的速度不快,可鼻尖已经冒出了细微的汗珠。
从昨天晚上得到消息起,白莲一大早就赶着来给纪老太太请安。她身边的陶嬷嬷带着四个大丫头跟着后面,还没到集府堂的正院,吕嬷嬷已经在门前迎着白莲。
白莲对着纪老太太很是孝顺,本就是纪老太太的侄女,吕嬷嬷是从白家跟过来的陪嫁丫头。爹娘老子都是白府的家生子,对着白莲自然是恭敬有加的。白莲向来温柔慈爱,对着下人宽厚体恤,更何况是纪老太太身边的第一心腹吕嬷嬷了。
瞧见吕嬷嬷在门前等着,知道是纪老太太吩咐的,和吕嬷嬷寒暄了一会就进了屋子。纪老太太昨天和纪博不欢而散,夜里没睡好,这不,一大早的,叫嚷着头有些不适。大丫头秋山正给按摩头上的太阳穴,捏的纪老太太有些犯困了。
白莲轻手轻脚的进来,瞧着纪老太太的模样,伸出右手食指挡在嘴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下人们也瞧进了,也都福了福,并未再出声。她走到塌上,给秋山使了个眼神,换下了秋山,自己动手给纪老太太按摩。
纪老太太忽然开口道:“秋山啊,你这按摩的功夫渐长啊。这力道,这巧劲都快赶上莲姐儿了,要赏,要赏!”
说这话时,纪老太太睁开了眼睛,一瞧正是白莲在给她按。白莲对着纪老太太带着一些调皮的笑容说道:“姑妈,你刚刚可说要赏我的,我可得好好想想,让你赏我什么好。”
纪老太太笑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尽会打你姑妈的秋风。看你孝顺的份上,姑妈就破次财,给你存些小金库。正好啊,府里刚刚送进一批苏绣织锦料子,我知道你喜穿浅色,特地给你留了两匹浅碧色的料子,你也做两身夏衫穿穿。”
府里的供奉自然是集福堂最好,其次是纪博的思永斋,郑氏娘家底气足,又时常有宫里的打赏,有时候比纪老太太还要风光享受。纪老太太不喜欢郑氏还真不赖她,实在是郑氏有的时候十分的不给纪老太太面子。谁喜欢落自己面子的人呢,纪老太太又不傻。
同时,纪老太太还深深的为自己的侄女,白莲女士抱不平。她抱不平的手段很简单,就是自己给东西给银钱,完完全全的表现了什么是护短,什么是偏心,正大光明的很。
这里要说了,白莲女士却很是高风亮节,在这种事情上从不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反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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