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也话能抱着明儿到深宫去探望嘉儿了。。。。
惠娘已给明儿请了一个奶娘,现在的小玉也没精力打理明儿的琐事,虽然很不情愿,也只能暂时假于人手了。她一天要给宋潜擦三四次身,惠娘劝她不要那么辛苦,她却说:“长期卧床的病人要好好擦身才行,不然会长褥疮的。。。我可不想天成醒过来又长了一身的脓疮,他会难过。。。。”
惠娘听了这话心酸不已,再也不阻止女主人了。
老爷还能醒过来吗?连戚大夫和春雁姑娘都毫无办法了。。。
入夜,小玉又捧过一盆温水来,细细的替宋潜擦遍身上每一处肌肤。她用细软的布巾沾了水拧干,一根一根的擦着宋潜的手指——好纤长的手指,握笔处有着明显的茧子。他一定每天都在写文章吧。
小玉握着那微冷的手掌,终于忍不住鼻端一酸,掉下泪来。
天成,你一定要撑住,因为我快撑不下去了。。。。
她的眼泪滴,两滴,滴在宋潜的手掌中,绽开一朵又一朵的泪花。
而宋潜的面容始终安宁无比,毫无一丝醒来的迹象。
她埋头哭了一阵,终是强忍着支起身子,拿起木盆想要走出卧室。
忽然她看见宋潜枕后露出一片红锦,便好奇放下木盆伸手将那红绵抽出一看,原来是他的荷包。
他就是因为这个荷包而遭了暗算。。。
奇怪,平日里宋潜也不是在乎身外物的人。为什么一个荷包被偷了就那么紧张,非要追上那贼人不可。
小玉打开荷包一看,里头的东西也很寻常,不过是些零钱和几张交子,一条汗巾,还有。。。。这张小纸处是什么?
她将纸片抽出来展开细看,居然是自己信手涂鸦的两句诗:“得成比目何辞死,顾亻鸳鸯不羡仙。”
她自己都记不起是何时写下的了,仿佛是夹在某本书里当书签的。
难道,天成就是为了这张破纸。。。。
刚刚止住的泪水,顿时化作倾盆雨潸然而下。
天成。。。
小玉哭得正伤心,突然外头一阵喧哗,就听见戚升的声音在喊:“宋家的,宋家的!”
小玉忙抹了把脸慌忙迎出去,戚升也不顾礼数一下子闯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他的小店伙田小宝,还有——
一个和戚升有五成想像的中年帅哥施施然走进了厢房,本来挺宽敞的房间一下子窄了起来。
戚升见小玉眼红红的,显见是刚刚哭过,倒是一下子尴尬了起来。小玉却明白戚升匆忙闯进来必有原因,而且还带了个人来过,难道是个好大夫?
“戚之问,这位是?”小玉看向那中年人,那人潇洒一笑,自己介绍道:“宋夫人,在下戚风,是之问的父亲。”
“呀,原来是长辈!请恕妾身情急之中无礼,没能出门倒履相迎,委实抱歉。”小玉惊喜交加,这位居然就是戚升口中那个游历各地的名医戚风。戚升对父亲的医术推崇备到,认为父亲的医术犹在祖父之上,这是不是代表天成有救了?
“听之问说宋大人受伤难愈,叫我过来诊症。我医术浅薄,不过也许能有些不同意见,且让我看看再说吧。”戚风不愧是名医,说话虽然谦虚,仍透出一肌自信豪气。小玉忙不迭将戚风引到床前,让戚风仔细给宋潜断症。
“唔。。。。这样看来,之问的诊断倒是没错,确是脑中淤血。”戚风点点头。
小玉很着急,明知无礼也只好追问说:“请问他还有救吗?是不是要放血?”
“放血太危险。。。我倒有一个法子,只是不敢贸然尝试。”戚风傲气归傲气,但是身为医者,他同样有着严谨的心态。做医生最忌讳夸夸其谈信口开河,小玉见到戚风谨慎反而更添几分敬佩。
想着宋潜现在九死一生,纵使戚风的法子冒险些,也值得一试!
“戚大叔,就拜托你了!”小玉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戚风也不多话,跟小玉要两盆热水和干净的手巾。惠娘刚才跟着他们进来,一听戚风吩咐,忙不迭的去办了。
戚风让戚升将宋潜扶起来,他看着宋潜身上的金针,刚想开口,小玉忙告知是秦春雁扎上的。
“金针秦家。。。。”戚风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宋夫人,等尊仆将热水带来后,你们可否先回避一会。医治病人有旁人在,恐怕。。。。”戚风说了半句,小玉已明其意。确实,若是要动手术什么的,有个家属在旁边死死盯着,医生也难发挥水平。所以虽然万分不愿,小玉还是领着家中仆人退出了厢房。
将宋潜身上的金针拔去以后,戚风扶着宋潜的脑袋,闭着眼慢慢摸索,良久之后说出一句:“是这里了!”
戚升紧张的看着父亲的动作,忽然戚风伸出两指狠狠往所指的地方一戳!
第一百六十八章:龙颜大怒
在宋潜厢房外等候的小玉,一颗心就像坐在跷跷板上一样七上八下,站也站不稳,坐也坐不住。
“夫人,要不要先回房休息——”惠娘在看见小玉决然的表情后将下半句吞了回去。她知道女主人心焦,想来是不会独自回去休息的。
惠娘陪着小玉在厢房外站了很久,连她都觉得脚上发麻了,还没见戚氏父子走出房门。
房里一丝声响也无,更让人担足心事。
小珍抱着明儿走过来说:“夫人,小少爷好像有些发热啊?”
“嗯?”小玉接过已经睡着的明儿,伸手在他额上一摸:“是有点热。没事,待会戚大夫出来了请他给开个方子吧,你先拿凉手巾给他捂捂额头。”才处世一两个月的儿子跟着自己奔波多日,不生病才不正常。这个阶段的小孩子,本来就很容易生病的。
不过他自落地以来就有秦春雁跟着身边照顾着,生病的几率倒是比别的孩子少了许多。如今水土不服,想来也是有的。
小玉抱着儿子轻轻摇着,感受怀中这个温热的小生命的重量,更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无论如何,她要好好呵护她和天成的这一滴血脉。
正恍惚间,房门突然被一下子打开了!
侯在厢房门口的小玉、惠娘和下人们都围了过去。戚升手里捧着方才那盆热水,可是方才的一盆清水变成了紫红的血水!
小玉先是一惊,后又狂喜——淤血被放出来了吗?
刚才神采奕奕的戚风此刻显得略略疲惫,对小玉说:“宋夫人,请跟我进来。之问,你先去处理好这些东西。”他一指戚升手上的水盆和染血的湿布。
小玉忙将明儿交给小珍,尾随戚风进来厢房。
今晚虽然是小玉首次见到戚风,但对气度不凡的戚风却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这位长辈能否让宋潜苏醒过来?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宋潜依旧躺在床上,只是姿势从原来的仰卧变成了俯卧。
她走进了才看见宋潜后脑处捆了两条布带,微微渗出血迹。
“宋夫人,宋大人脑后的淤血我放得出不多了。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自己了!”
在过去的一个多时辰里,戚风已经用尽了自己平生所学。
他能凭手感摸索到宋潜的淤血块在何处,而且这血块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恶化,本来他今晚若是不来的话,宋潜也撑不了十二个时辰了。
开刀放血,他不是做不到,是没有把握。
所以戚风改刀为针,先是将他无比精纯的内功运于两指之中,将淤血集中于一处,再用长针戳破该处放出淤血。
说起来很简单,步步却都是那么的艰难。这一针不能深夜不能浅,深了就是脑浆迸裂的结果,浅了淤血又无法流出。戚升在旁看着父亲动手,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戚大叔,天成他的淤血放出来了,怎么还不能醒过来呢?”小玉无法掩饰自己的失望,也许是对戚风的出现寄予了太多的希望吧——
她知道生活不是电视剧,神医动动金手指打不死的小强主角就死而复生,可是她还是盼望着能出现奇迹。但显然,奇迹总是发生在别处,眼前活生生的事实是,天成依旧沉睡!
戚风说:“宋夫人,宋大人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淤血,而是昏迷得太久了。若是刚刚昏过去马上将淤血放出来,那他醒来的机会大概有八成——现在,只有一成八——”他不想讲话说得太绝,其实说一成都是太多。宋潜的伤若是不严重,他父亲戚祖申就能够解决,何至于拖到今天?
小玉也明白,宋潜是缺氧过久,生机欲断,难以维持了。若果时在现代,有呼吸机和营养液维持着,躺个十年八年都不成问题。但现在仅仅过了两天,宋潜就已几乎被判了死刑!
小玉强压下心中悲痛,起身向戚风深深鞠躬:“戚大叔,谢谢您深夜敢来替天成救治。妾身无以为报,改日再登门拜谢了!”
戚风连连摆手:“治病救人,医者本分,无须多谢。宋夫人,现在宋大人也不需要喝什么汤药——你好好照料他就是了。”
不用戚风说出来,小玉也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什么。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交给命运吧!
“什么时候临安的治安差劲到这样的地步了?”龙座上赵杳眉头紧蹙,一张国字脸不怒而威,上位者的威严透体而出,将地下跪着的临安知府黄礼书和临安巡检钟布衣压得透不过气来。
“臣下知罪!“两人被赵杳斥责,无法辩驳,齐声回答。
“知罪有什么用?一个朝廷命官,在离官衙不到一条街的地方被人袭击,现在还没醒过来。贼子何在?”
黄礼书嗫嗫无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倒是钟布衣启奏说:“皇上,据属下调查,这是一起又预谋的袭击!”
“哦?”赵杳面容微动,催促说:“何以见得?”
钟布衣将时季峰和小玉两人的推断一一报告给赵杳。时季峰离开宋府后马上就找到了钟布衣对他说明案情,因为作为维护临安治安的巡检官,钟布衣正是此案的直接查案官员。
赵杳怒道:“反了,竟设下圈套谋害宋卿!宋卿为人刚直,朕素来是知道的。黄礼书,宋潜最近是被什么人盯上了吗?”
黄礼书心知肚明,宋潜肯定是因为去调节孙家河吴家的争产案被人报复了。可是现在无凭无据的,哪能信口说出这件事?这两家,一个后头站着参知政事,一个后头站着吴太后,都不是什么善男善女哪!
“回禀皇上,属下不知。”黄礼书硬着头皮回答道。
不可讳言,赵杳在当王爷的漫长岁月里,由于一直韬光养晦,给人的印象总是温吞有礼不爱出头。朝中臣子们当年不看好他,也是因为他这种低调的做法。谁知道韦太后一死,赵构马上就册立赵杳为太子,还为了给赵杳荡除障碍,将赵伯玖扫到外头当郡王去了。
彻底断绝赵伯玖东山再起的机会。太子爷就罢了,更没有人料到赵构居然会禅让皇位!
主动禅让,这在历代帝皇中都是极为少见的事情,更何况赵杳还不是赵构的亲生儿子?
但赵杳对赵构和吴太后的孝顺,又让一众臣子心服口服,感叹赵构看人准确。赵杳不但没有冷落赵构夫妻,还每天都去和赵构请安,生活用度一如以前,连国家大事都和赵构商量。赵构这个太上皇当得那一个滋润啊,也算前所未有了。
以为臣下都认为这个新皇帝是个宅心仁厚——说穿了,就是个挺好欺负的人。黄礼书抱着宁可得罪皇帝也不要得罪权臣的心理,战战兢兢的给出了一个极不靠谱的答案。
但让黄礼书瞠目的是,赵杳竟轻笑一声,说:“你身为知府,连属下的情况都不了解,看来你这个知府也不过是个摆设而已。好,朕就赐你黄金十两——你致仕吧!”
致仕?
这两个字钻进黄礼书耳中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力。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致仕,就是退休!他还远远没到退休的年纪啊!
只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就要被大老板开除,放谁身上也不会好过!
黄礼书磕头如捣蒜,不停哀求着皇帝:“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
赵杳脸上现出厌恶的表情,冷冷的说:“怎么,对致仕还不满意?钟卿都能查出来这桩案子有不寻常的地方,你没理由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么说,明明是在搪塞朕!要不是念在你这功名来之不易,治你一个欺上之罪,也足足够了!”
黄礼书磕头的动作猛然定格,冷汗流了一身。原来自己肚里那点小九九,被皇帝看的一清二楚!
他只好颤抖着说:“谢——谢主隆恩——”
“都退下吧!”赵杳一挥手,两人慌忙退出大殿。
钟布衣暗暗思索着,看来皇帝准备要开始树立权威,从权臣手中夺回权力了。这个皇帝,并不像外表表现出来那么温和啊——
朝廷上发生的事小玉并不知道,她在宋潜床边守了一夜,直到黎明时才趴在宋潜床边合了下眼。
明儿早让戚升给看过了,开了两剂药,由奶娘照顾着,小玉暂时不用忧心。她全心全意的看着俯卧在床上的宋潜,那柔和的暮春阳光照在他青白的面容上,连血管都隐约可见。
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还在吗?
第一百六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