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那个戚家小子,还真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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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一兴想消停,戚昇可不消停。
经过这一次差点断货的教训,小玉算是知道了货源的重要性。单靠从人家手里拿货,还是太不保险了!还是自给自足的好哇。
戚昇和小玉一合计,现在手上赚来的前差不多有个两千贯,说少不少说多不多,当个本钱还是足够的。
戚昇征得祖父同意,筹备起了药材生意。庞一兴听到这个消息几乎要气得吐血,但在这一时半会他还真不敢给戚昇找什么麻烦,想再看看戚昇手里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药材生意一做起来,美玉坊这边的流动资金就有些吃紧了。虽说美玉药膏每样都很好卖,可是品种毕竟太单调了些。小玉催着戚昇快些完成她布置的“作业”,快点弄新配方出来。她自己倒是打起了脂粉生意的主意,现在店里搭配着卖的脂粉也挺畅销……能不能自己搞点新花样呢?
小玉知道光吃老本是不成的,老本总有吃完的一天。她懂得的美容秘方是挺多,可是能在这时代实践的已经是少之又少,什么红酒面膜精油推拿,想都不用想。
要真想成为美容用品界的骨灰级人物,看来还是要下功夫好好钻研钻研怎么增加美玉坊的产品种类。
不过这种事情一时半会也急不来。美玉坊开业大半个月以来,业绩良好,销售稳定,小玉每天光是接待客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了。直到惠娘来请示她重九过节的安排,她才恍然发觉,原来秋天已经过了一大半。
“你问老爷去吧,我这儿没工夫呢。”小玉搪塞了一句。没工夫是实情,但更大的原因是小玉根本不懂得这会儿过重阳节的规矩。
“夫人,您也知道老爷不理俗务的……”惠娘有些为难。
小玉想了想,只好说:“人家家里怎么过,咱也怎么过呗。一会你去账房那儿领银子置办东西吧。”
请账房先生是宋潜的主意,他说小玉往后生意做大了,自个管账怕累的慌。再说了,账房先生管的也精细,比自个抓在手里强。
小玉对宋潜的意见深以为然,就让清心堂的账房田先生——也就是田小宝的叔叔——介绍了个作惯账的秀才来。这位新账房姓童,年纪也不大,和宋潜相仿,临安城里人,家境不太宽裕。现在他白天来宋家做账,晚上才回去休息,倒也便利。
惠娘去置办了许多重阳糕回来,又买了上好的菊酒和一些别的节物,但不得不又回转来找小玉。
“夫人,其他的都好办,可买菊花总得您去看看才是,惠娘不会选。”
小玉下意识的问了句:“老爷呢?”
“老爷一大早去书院了,不到晚上都不回来呀。”
“好吧,”小玉无奈的放下手中的工作,招呼水清云过来:“小云,你给我好好招呼客人,我出去一趟。”
水清云爽利的应和着:“哎,夫人您就放心吧!”水清云做生意越发熟手了,有她相帮,小玉省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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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真不知道临安的花市在哪,还得惠娘引路。
宋人爱花,已是流俗,春赏桃李夏看荷,秋爱金菊东腊梅,一年四季都有卖花人走街串巷的兜售鲜花。尤其是小门小户的姑娘媳妇们,买不起金簪银梳,头上也总是要戴些时令鲜花,如茉莉、玉兰、海棠……
九月是“菊月”,重九前后,家家户户都要摆放菊花,图个吉利。小玉跟着惠娘一路到了花市,这花市也就是条小街,两边铺面都摆满了鲜花盆栽,远远一看甚是喜人。
哪有女子不爱花?小玉初次到这花市来,看到四处皆是姹紫嫣红,心里高兴极了,想着:“幸亏和惠娘来这一趟!嗯,要是天成在我身边陪我一起逛,就更开心啦。”
惠娘说,这些铺子里卖的花,都是花农自家种出来的。他们的花田都在临安乡下,往往一家老小都操持着这一门生意。因为临安城里大多数人家都喜欢卖花,所以卖花的人家获利不菲,虽是农人,家境却都不错。
小玉东逛逛西逛逛,在街心看到一家花店门脸特别干净整齐,那些花儿叶儿都像是一一擦拭过似的洁净,上头还颤颤巍巍沾着露珠,卖相实在不错。她走进铺子扬声问了句:“老板在吗?”
“来啦来啦!”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连声应着,接着便从花丛后转出一个穿着紫色衣裙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梳个俏生生的双鬟髻,看起来不过豆蔻年华,瓜子脸儿,眉眼甜净,咋一看有些像绣心的丫头娴娴。但娴娴年纪虽小,却已微现艳光,而这个姑娘清纯可人,笑脸盈盈,一派天真,又是另一种美丽。在群花映衬下,紫衣姑娘如花中仙子般俏丽脱俗,她活泼泼的赶到小玉面前,笑着问小玉:“姐姐要买什么花儿?”
第五十五章:女儿心事
小玉看到花店里有这么一位“花仙子”,登时觉得心旷神怡,也不禁笑着回答说:“小姑娘你们店里都有些什么花?”
“有一串红、蔷薇、牵牛、君子兰……不过现在是菊月,当然还数菊花最多啦,姐姐要看那一种菊花?”
小玉一边听着那紫衣姑娘的介绍,一边看着店里琳琅满目的菊花,自己也分不清这些菊花的种类,又问道:“那你们这儿的菊花都有些什么名堂?”
紫衣姑娘“格格”笑着,一一指给小玉看:“姐姐,这一种黄白色的菊花,花蕊像莲房,叫‘万龄菊’;这一种粉红色的叫‘桃花菊’;这一种白而檀心的叫‘木香菊’;这一种明黄色的圆圆的叫‘金铃菊’;还有这一种纯白又硕大的叫‘喜容菊’……姐姐你喜欢哪一种呀?看姐姐这么漂亮,又穿得这般富贵,还是买几盆‘桃花菊’回去摆摆吧,多喜气呀!”
紫衣姑娘就像说相声似的张口就来,一大串菊花名字说的是纹丝不乱,小玉顿时想起自己的爱将水清云,也是这般的好口才。
小玉正想开口,忽然看店里头又走出个老头儿来,冲紫衣姑娘喊:“娟娟,有客人啊?”
“是呀爹爹,这位姐姐来买菊花呢。”紫衣姑娘应了一声。
那老头儿穿一身短装打扮,手脚沾了花泥,看来正在后院侍弄花草。他憨憨的对小玉说:“小娘子,你挑好了我就给你送府上去,多少都给送,只管挑啊!”
小玉笑着应声好,这位老伯伯看起来挺木讷朴实的,生出来的女儿却这么水灵。待老头儿回了后屋,小玉先不忙挑菊花,好奇的问了句:
“你叫娟娟?好名字。”
“嗯,我叫文娟,爹爹他喜欢叫我小名儿。姐姐你也叫我娟娟吧!”文娟脸上的笑意正像秋日晴空一片爽朗,就冲这笑容也值得买她的花了。
小玉每样菊花都挑了几盆,给了个地址,说好送到地方了再给钱,便想转身离开。毕竟店里事情一大堆,出来逛太久可不成。
文娟送她出门,还没走出店堂,小玉便听见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说:“这盆‘金铃菊’长的不错……”
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声音说:“我看,还是观观姑娘菊苑里的菊花更好看些。观观姑娘让我邀请了你两次,你怎么都托词不去呀?”
小玉走出店堂,和那两个男子打了个照面,忽然“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那两人不禁朝她看来。
小玉自知失态,窘然一笑正想绕过他们离开,那说话有些耳熟的男子问:“这位小娘子,我们见过吗?”
他见刚才这小娘子一看他容貌突然惊叫,心里好生疑惑,难道是自己在哪儿惹下的情债?可自己对她完全没印象啊?
小玉听得人家问话,只得端端正正的福了福身,微垂着头说:“杨大人自然是不认识小女子的,但小女子偶然间见过大人一面,被大人风采所感动,此刻再见,有些不能自已罢了。”
这个让小玉不小心叫出声来的男子,便是那位大诗人杨万里。
当日“乞巧”盛会,杨万里在台上,小玉就在台下,对他的容貌当然记了个八九成。再说杨万里在后世名气太大,小玉穿过来这么久第一次看见一个历史名人,肯定是非常留心的。刚才看见他的时候太激动,一不小心就失了分寸。
小玉想起杨万里写过的梅花诗——“官路桐江西复西,野梅千树压疏篱。昨来都下筠篮底,三百青钱买一枝。”可见这位大诗人也是个爱买花的。
历史上说到杨万里,总是说他“力主抗战,体恤农耕”,好像是个挺严肃的政府官员,但现在看来,年轻的杨万里也还不过是个有点小情趣的诗人,既去当名妓大赛的评委,又跑到市井里来买花。小玉却觉得这样的杨万里很真实,很可爱,不再是故纸堆里那个面目模糊的古人。
杨万里听得小玉这么一说,当下释然。小玉也不好和他多谈,匆匆转身走了。临走时听见另一个书生还在和杨万里说:“廷秀兄,明夜观观姑娘在菊苑设宴遍邀群儒,你可不能再缺席啦……”
小玉登上轿子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丝怅然。如果,自己是个须眉男子,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杨万里结交了吧?
在这个时代,女人所受的束缚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小玉出来做了几天生意,就已经隐隐感受到了许多压力,街坊邻居对她这家全女班的美玉坊,说风言风语的不在少数,还有人说她开的就是勾栏。
幸亏美玉坊名义上是清心堂的产业,她又是个已婚妇人,人家看在她是替丈夫打点生意的份上,当面还不敢把话说得太难听。
如果……如果她没有一个丈夫一个家庭做后盾,孤身一人出来闯荡,又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呢?
小玉苦笑着,不愿多想,方才买花时的丝丝喜悦早已荡然无存。
回到美玉坊,小玉下轿前深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些不愉快的思绪通通排出脑海外。不要想太多了,想得多的人不容易快乐,见一步走一步,走一步算一步吧!
女店员春姿迎上来,说绣心和海棠都来了,在后院里坐着呢。
小玉听见二人同时登门造访,连忙赶回后堂去。水清云正陪着二人说话,看见小玉回来,忙说:“夫人您可回来了!两位姑娘带了好些菊花来送您呢。”
小玉笑着在主位坐了,问二人:“两位妹妹来有什么事吗?”
海棠嘻嘻笑着说:“小玉姐姐,我们两个知道你是大忙人,怕你没时间去买菊花。这会儿给你带了两盆菊花来,可别嫌弃呀!”
小玉说:“瞧你说这话,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有礼物收我还不高兴呀?说的这么生疏客气。”
绣心抿着嘴儿直笑。水清云插嘴说:“两位姑娘带来的菊花我都让人放到院子里去了。”
小玉点点头。
“其实我方才也去花市里转了一圈,也买了些菊花回来。哦,对了,还在那儿见到了上次那位杨廷秀杨大人呢!”
绣心一听杨万里的名字,双眸一亮。“姐姐,杨公子也去买花?买什么花?”
“嗯?”小玉看平时矜持的绣心突然主动打听旁人的事情,好生奇怪。“想来也是买菊花吧?”
海棠在一旁偷笑,绣心看海棠取笑她,不由满脸红霞,轻轻拍了海棠两下。海棠越发大笑起来,两个丫头娴娴、秋岚也捂嘴偷笑。小玉看出了点苗头:“哦……绣心你原来对杨大人……”
绣心羞得几乎要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海棠和她是金兰姐妹,两人又都将小玉当成姐姐看待,说话也一向没什么顾忌。海棠说:“杨大人来过翠雅园两次,我们绣心妹妹就把一缕情丝都系在这位大才子身上了。”
小玉想着杨万里和绣心还真是才子佳人,十分登对。就不知杨万里家中可有妻房?不过纵然他尚未娶妻,以绣心的出身,最多也只能当一房妾室。绣心是小玉见过最美貌聪慧的女孩子,想到她将来的命运,小玉微感神伤。
小玉柔声问:“他可知道你的心意?”
绣心一张俏脸渐渐由红转白,有些幽怨的说:“我们也只是诗词唱酬,对过两个对子,饮过一回茶罢了。哪谈得上什么心意?何况他怕人说他是因为偏私才让我夺了花魁,也不常来翠雅园。”说归说,绣心的一双手儿却把汗巾子绞了又绞,显然心里颇不宁静。
小玉忆起刚才那人的话:“观观姑娘让我邀请了你两次,你怎么都托词不去呀?”既然他不去见观观,或许对绣心确是有情意?
但两个人的姻缘,旁人又怎插的下手。小玉正想换个话题,便听人通报:“司徒姑娘来了!”
小玉一乐,忙对绣心、海棠说:“又来一位姐妹,待我介绍你们认识!”
春姿领着一身素裙的司徒青争走进客厅。绣心、海棠见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