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将信封呈上,信已用蜡封印了,龙遥打开,一张信笺上,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独倚西楼,月如钩。玉户帘中卷不去。高楼谁与上?长记寒晴望。
“皇上,丽妃姐姐消瘦了许多。”沈菲看着剑眉微皱的龙遥补充道。
“哦。你倒是很关心啊。”龙遥看着眼前的人,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臣妾只是关心皇上的血脉。这是身为我大戊王朝的皇后应该做的。”沈菲抬头,清冷的目光射向龙遥,无畏无惧。
为什么如今她说话间都不带这情感了,龙遥一瞬的不知所措。
“我知道了,没什么事你就回月影清浅吧。”
沈菲转身离开,龙遥看着眼前的背影,大病初愈,这个扑朔迷离的女人变得更加让人说不清了。
沈菲昂首走在冷飕飕的宫道上,这条路她走了上千回,可今天似乎特别的长特别的冷。
既然没得选责,那就做到最好。沈菲把头抬得高高的,不让人看出一丝神伤。
第七十章 战6
湖畔,钟言幽幽地吹着笛。
沈菲听闻笛声,犹豫着要不要走近。
可这时,笛声突然停下,吹笛者望见了她。
“打扰你了吗?”沈菲不知该说什么,走近湖畔的男子。
“没有。”钟言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润,沈菲似从这舒适熟悉的声音中攫取到了一丝暖意。
“你,还好吗?”沈菲本想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一句无关痛痒的你好吗?
“恩,你呢?”对话简单到无法再简单。就如同两人的关系般,完全没有复杂下去的基础。
“我很好啊。”沈菲的声音些许提高了,她嘴角轻轻上扬,显出一条好看的弧线,“所以你也要好好地啊,宫里面温暖的人。”说完拍拍他的肩膀转身欲走。
钟言伸手拽住了沈菲冰凉的手。可她没有回头,抽手离开。
在那一刻,竟有一滴冰凉从她脸颊滑下,她不愿钟言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因为她不能。
不多久,笛声又幽幽响起,只是比起刚才更像幽咽。
笛声呜呜飘向湖中的薄冰残荷,时光流转,物非人亦不是了。
那份甜香要永远冰封在在这隆冬的湖底了。
不远处,却有两人影。一白一紫。
近了看去,却是钟云龙遥,龙遥已将全部的景致尽收眼底,双眸带着含而不漏的怒气。
面若冬月的钟云眼中闪过一丝阴戾的笑意。
…………
慈宁宫,太后抚摸着碧海菫,一遍又一遍。
菊蓝垂手而立,静待一切。
“我这一倒,万事就都换了道了。”容太后慢慢说道:“如若馨儿真到了离开这里的地步,你便带她去见了空禅师,并把一切都告诉与她。”
“太后,这……”菊蓝犹豫了,辛苦保存了二十年的秘密,难道……
“你放心,我碧容的女儿一定不必她娘差。”说完,笑着看了菊蓝一眼,便低头服下了那株闪着蓝色光晕的传奇植物。
太后被菊蓝搀扶着向床走去,此刻,她很清醒,她知自己还有气若游丝的三日。还能再感受到馨儿与遥儿的气息。
她慢慢褪下玉扳指,庄重地交到菊蓝手上,便安详地躺了下来。
泪水不由得从菊蓝眼中滑下,她抽噎起来,望着眼下躺着的女子。三十多年的风风雨雨,自己不会想到这个聪颖刚强的小姐会走到这一步。
第七十一章 年纪表
戊族,游离,鹰野,碧海四族征战数百年未曾停止过,而近百年间实力悬殊益加明显。鹰野盘踞北方,实力雄厚。游离据其名,游离于天下,精通玄幻之术,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而碧海据东而占,数百年前就建立碧海国,至今仍兴盛。最后的戊族,乃最新崛起的民族,传说是太阳石显灵,断断五十年便发展到足以和鹰野匹敌。
戊族图腾为龙,祖上以龙为姓,至今为龙烨掌管。鹰野历代阴气旺盛,由女皇统领。象征女神的月亮石亦被奉为神物。银玥公主是鹰野国现今唯一的子嗣,成年后将继承皇位。碧海国,因得碧海石庇佑,常年安乐。游离族,不详。
鹰野与戊族常年战火未停,就在两族大战期间龙遥银玥竟相识相恋,可七月后戊族大胜建立大戊国,龙烨离开,银玥亦不知所踪。
不久鹰野国发出告示银玥病世,病因不详。
大戊开元十年娶碧海国公主碧容。
十年间,龙烨不曾有嗣,直至碧容皇后诞下一婴。
可开元二零年,烨帝获一女,名钟莹,面若皎月,目似明星,温柔娴静。自此烨帝对其宠爱有加,不久诞下一子,名易。
大戊内乱,钟相一家败落,司徒与成两家香火日旺,钟鸣鼎贺。
开元二二年,烨帝薨,幼帝遥继位,由司徒严成豹扶持。
第七十二章 相惜
沈菲怔怔地走在风中,发丝被吹散,如同此刻的心绪般,其实自己一点都不勇敢,以至于到如今连自己到底想什么都不知道。
冬日的风刮得人脸颊生疼,沈菲迟迟走在凛冽的风中,可她不知她还有更艰难的局面要去面对。
月影清浅,跪了一地的太监丫鬟,一路走神的沈菲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被告知太后病危。
她不愿相信,之前还好好安慰着自己的太后为什么在此时会病危。
碧纹着急地拉着沈菲赶往慈宁宫,刚踏进门槛便望见一屋子的太医忙的团团转。龙遥钟云早已在外殿等候了。
因病情危急,闲杂人等一律等在外殿,沈菲无法,只得坐下等候。菊蓝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
“菊蓝嬷嬷快起来吧,地上怪冷的。”沈菲伸手扶起菊蓝。
“皇后,是奴婢无能,没有照顾好太后……”菊蓝哽咽着。
看着情绪激动地菊蓝,她知道此时问不出什么,只得劝慰着她。
“云姑娘你伤刚好,不应太操劳,还是回去休息吧。”沈菲看着脸白如纸的钟云说道,随即转向龙遥征求意见。
“是啊,”龙遥开口接道:“云儿还是回月痕楼等消息的好。”说完便令小福子送钟云回去。
钟云轻轻点着头,并未将眼底的不满表现出来。她不愿离开,不愿让他们两个独处,因为她已不确定眼前的司徒馨在龙遥的心中到底占有几分了。
沈菲与龙遥都不曾开口,整个殿堂陷入沉默,而内殿零星的脚步声于此刻显得格外真切。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中都弥满静默的尴尬。
“你最近好吗?”龙遥先开了口打破寂静。可话刚出口,他便后悔了,这一句问候在此时问出却显得不合时宜的可笑。
刚历尽生死又面临生离死别,这是一个残忍的现实,而现实的孪生兄弟便是残忍。
“好亦如此,坏亦这般。只是没料到命运是这般莫测。”沈菲转眼望向龙遥,此刻。她能看出他的脸上亦带着痛楚。即便是大胜的喜悦也未敌过太后病危的噩耗。
只是这一切来的太快,丝毫来不及设防,就似一场突如其来的梦魇硬生生地把人给惊醒了。
“你有什么打算?”沈菲低低地问了句,便不再言语。
“这一切来的太快,我……还得好好想想。”龙遥跌坐在座椅中,捏着酸胀的眉间。的确突然,昨日还笑意盈然的太后就这样倒了,倒的悄无声息,无从说起。
未曾有刺客闯入,未曾有得病先兆,未曾来得及庆祝他第一次出战的胜利,太后就倒下了,这也成了他心中永远解不开的那个结。他自小便渴求的一丝丝爱怜即将成为奢求。
“朕一直以为,只要当个有所作为的皇帝,便能得到母后百分之一的疼惜。”龙遥的声音哽咽,“然而她却吝啬到要在此刻离开我。”
沈菲抱着痛苦的龙遥,轻轻哼着一支断断续续地曲子,“小小的船儿飘啊飘…亲爱的孩子不要悲伤……有我陪在你的身边…”她也不记得是从哪里学得的,只是在此时不自觉地哼出,断断又续续——
——如同一支古老的童谣。
龙遥的激动渐渐平息,安静下来,微闭的睫毛被夕阳的余晖撒上一层光亮。
血红的夕阳中,一个高瘦的黑影静静地站在门口,逆着光看的不清脸,只是那道被拉长的影子斜斜地向外扑去,透着淡淡的凉。
而不远处亦有一个白色身影巍巍颤颤地抖动着,两束冰凉的目光锁定着殿内的两团黑影,久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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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菲与菊蓝碧纹小桃四人坐于马车内,一路颠簸东行。
此时已是三日之后,皇榜早已颁布告知天下太后仙逝,而葬礼责按太后遗命从简操办,自然由菊蓝一手担当。
沈菲半眯着眼看着马车外急速退去的景致,无力动弹。而小桃亦沉沉睡着,只剩菊蓝碧纹两人赶车向东而行。
昏迷前菊蓝的一字一句如同惊雷般在沈菲耳边炸开,直至她脑袋昏沉。要是菊蓝所说不误,那么一切就只能用天意弄人这四字来形容了。沈菲半睁的眼始终支撑不住,再次睡了过去。
第七十三章 解脱
往日富丽堂皇繁荣皇宫如今似空壳子般悄无声息,所有的宫女太监都不敢大声说话。一时间太后的逝世,皇后的突然失踪给所有人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可仍有一些多嘴爱嚼舌根的小太监小宫女间传扬着皇后气不过留下一封书信便带着亲信离开了的言论,或是赞叹她的胆大果敢,或是拍腿大叹其糊涂,好端端的把一个多少人渴求的尊荣拱手让给了留下的,另外一些早已暗地里买起了赌注,猜想谁会是下一任皇后。
并不像外界传得那样,他们的国君并未得到什么书信,就连一句话都没有。
龙遥似乎早就知道了身边这个女人早晚会离开,多少次他都觉得她越来越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蝶。
他封锁了消息,这于国于民都是好事。更重要的是他不愿相信这成了事实。
融雪的夜总显得特别的长,即使是新添了两次的炭火也无力地熄灭。
出乎意料的战败使银翼元气大伤,蛰居在鹰潭养伤。
鹰潭前殿,死寂无声。银翼的左眼被纱布层层包住,可血红色的液体仍然不停地往外渗。苍白的面部因愤怒而扭曲。
“赤魅,喝了它。”银翼的目光停留在那杯血红的液体上,是命令,更像是诱惑,如同那泛着瑰丽光泽的血红液体般。堂上的人不敢出一声气。
“宿命。”石玄不小心叫出了声,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它,离上一次已经有三十年,整整三十年。
斯然把石玄一刹那的惊慌尽收眼底,那是危险的信号。认识石玄这么久,从未见他如此惊慌失措过。
那是宿命,血红的液体就如同这名字般,妖娆致命。
赤魅不曾抬头,只是摘下了戴了多年的面纱,便一饮而尽,瘦削的脸上绽放出一朵凄然的花。斯然不忍地望着这张陌生的脸,上前欲扶,却被推开了。赤魅一步步离开,小声地重复着一个名字,谁也没有听清那是什么。
石玄跟了出去,斯然也紧随其后,在离鹰潭不远处他们发现了赤魅,此时她已奄奄一息。
石玄箭步上前,抱起早已失去意识的赤魅,想要唤醒她。斯然蹲在一边,望着脸色惨白的赤魅,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还魂丹。”石玄大声叫道。斯然闻声赶紧掏出还魂丹,交给了石玄。
待服下丹药,赤魅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涕泪交加的石玄,发紫的嘴唇翕动着“你还是来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那么傻?”此时石玄早已泣不成声,他知道只要赤魅先服下解药,就不会有事,而她却没有那么做。
赤魅从怀中掏出那幅芍药绢,颤巍巍地交到石玄手上,“我终于完成了,永不褪色的芍药,永不褪色的……”尚未说完,赤魅便合上了眼,可脸上竟带着喜悦。
这是一片被雪覆盖的废屋,照形状看似是废弃多年的花圃。
“三十年前赤魅和碧羽就在这里炼成宿命,”石玄幽幽地说道,“只是碧羽在没多久便因任务失败被太后刺死。”
“那赤魅呢?”斯然接着问道。
“赤魅把碧羽埋在了芍药冢中,便再也没有回芍药圃。”
斯然望着翻新的坟冢,久久不语。
“宿命是他们两人合力炼成,而世间再也没人能炼成,我们都以为所有的药都在三十年前用完。这是天意啊,她还是如愿了。”
“是我害了她,”望着刻入石碑的绢,斯然叹道。
“不,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解脱了。”石玄望着那片艳丽的芍药,如同三十年前的赤魅般,风华绝代。她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现在可以安息了,世世代代和碧羽在一起。
石玄斯然踏出芍药圃,身